已过午夜。
城墙下蹲了两个人,俱是一身夜行衣,斗篷帽子扣到头顶,黑色口罩遮面。
“再等等,一会儿就该交班了。”面罩之下赫然是高夔压得低低的声音。
暮城雪将面罩又往上拉了一点,遮到眼睛下面。
“遮什么遮,”高夔怨恨道:“您长了那么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大摇大摆走过去人家都得把你当将军......”
暮城雪不搭理他,高夔早也习惯了,蹲在墙下自说自话。
片刻后,城门口换了班。高夔声音一变,沉着嗓子道:“走吧。”
二人观察一番,御起轻功。两道影子在银月下翩然而起,踏墙点瓦飞上城墙。
楚京城墙极高,常人极难跨越。暮城雪跃至极限,靴子交替在墙面反复蹬踏。已近墙头,暮城雪在墙顶轻轻一按,整个人便再度荡了起来。月光如水铺落,她一截黑色的衣摆漂亮地扬了起来。暮城雪靴子在墙尖上一踩,人便挂在了城墙外。
她四下里望望,明月被云半掩了去,朦朦胧胧的一点光刚好照着城外的小路。高夔越墙时稍有不慎,被墙头绊了下,一个踉跄就要跌下去,下意识一声惊呼。
“什么人!”城墙下的金吾卫立即抬头看了过来,“锵”地一声亮出了金戟。
城墙上并没有人,静悄悄的。
士兵们对望一眼,纷纷摆出战斗姿态,正要走过去瞧,后面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士兵们回头,见了来人立即低头行礼:“列大统领。”
列仪淡淡点头,神色冰冷:“为什么不按规定巡逻?”
金吾卫单膝一跪,道:“回大统领,适才城墙那边仿佛有人......”
列仪哦了一声,抬头朝城墙望去:“何处有人?”
城墙上别说有人了,连鸟都没有一只。
金吾卫语塞:“这......”
列仪冷道:“加强戒备,继续巡逻!”
金吾卫们立直身子,齐齐应了一声,继续绕城巡逻。
列仪在城墙下站了一会儿,转身朝内城走去。
而城墙外比城墙里还要紧张。暮城雪已到极限,马上就要掉下去了。高夔挂在她身上,可可怜怜地被她拉着一条手臂。
“帮我一把。”高夔沮丧道。
暮城雪不答,提一口气一扬手臂,将他朝墙壁上甩出去。高夔这次争气了,有惊无险地顺墙爬了下去。
暮城雪再一松手,整个人也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
夜深人静,城外寂然无声。石砖上铺着紫银色的光,流水一样恍若有质。
高夔站在城下,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哎呦我操,真是疼死个人。”
“谢谢你啊。”他放下手,大喇喇道。
“没事就好。”暮城雪理了理衣领,道。
高夔瞧了瞧头顶的月亮,皱起了眉:“今晚月亮不算暗,待会儿云开了又要亮。”
暮城雪道:“小心些便是。”
“刚刚那么一折腾,城墙指定要戒严。完事以后我们咋回来啊?”
“无妨,自会有人接应。”
紫宸
宫城。
宫殿巍峨地暗着,悄无声息。
这时候夜深人静,主子仆婢基本都睡下了,显得这座皇宫格外地寂静。
只有一座殿内还隐隐亮着金黄的光。那处宫殿阙宇华美,巍峨非凡,自带一股真命天龙的矜贵气息。
紫宸殿建造得极其引人注目。外观雄伟,建制宏大,飞檐斗拱,峻宇雕墙。自长长的台阶下向上仰望,便会予人一种禁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殿中置着香,数目极多,层层叠叠地糊满人的感官。但即使香气浓郁,也掩不住经年日久的药气。
这殿极大,几百盏灯火摇摇曳曳。若是有人走动,两侧的灯火便似流动的琴,拨出一片明灭的流丽。但又因着极大,人走在其间也像没有生命的幽灵。
“陛下,该喝药了。”王公公不知何时出现,端着药碗,宁静地立在塌前。
他就是那个最像幽灵的,走路跟鬼一样毫无声息。
暮渊将身子略往起撑了撑,王公公将托盘放到一边,贴心地给他拾了拾被子,而后再次将药碗递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请他喝完。
暮渊眼睛盯着膝头的书本,端起碗一饮而尽。
“老奴告退。”王公公收拾了药碗,躬身一礼后便快步离开,依旧是无声无息。
暮渊招人过来灭掉大半灯火,只留几盏照明。他自己也收拾了床榻,躺下闭了眼。
紫宸殿的窗户便暗了下去。
有人在宫城中疾行,影如鬼魅分辨不清。没人能捉到他的影子,他便一路畅通,顺顺利利地潜入紫宸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