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晚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 中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走吧,吃晚饭了。”柏颜放下设备, 已经找到感觉的演员过来致谢, 她只是淡淡点头,回头招呼姜知晚出去吃饭。
但等她收拾完东西, 姜知晚仍然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
柏颜站在旁边, 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姜知晚?”
姜知晚眼神微微回笼, 却又还没完全恢复,有些傻:“什么?”
柏颜似乎觉得有趣,在懵懵的猫头上揉了一下:“该去吃晚饭了。”
亚麻色头发蓬松柔软,柏颜只顿了半息就放下手,转身往外走去。
姜知晚回过神来,亦步亦趋跟在柏颜身后:“来了来了。”
她捂着脑袋,庆幸自己每天都会洗头。
“去哪吃呀?”
“你想吃什么?”
姜知晚没想好,回她:“都可以,我不挑食。”
柏颜:“冬阴功汤。”
姜知晚:“不要。”
柏颜:“排骨。”
姜知晚:“不要。”
柏颜:“辣鸡爪和炸鸡。”
姜知晚:“不要!”
柏颜笑了一下:“不挑食。”
姜知晚不喜欢吃含茅草叶味道的东西、不喜欢海鲜被煮成太复杂的味道, 也不太喜欢韩餐里的甜辣味道, 更不喜欢吃鸡爪这样需要啃咬的食材。
她喜欢吃更方便食用的肉类,金枪鱼最中间的部位, 细嫩无骨,整块的鸡要卸骨才吃,乳鸽只切了胸肉和腿肉,其余部分一口没碰......
味道可以复合, 但不能复杂刺激到味蕾接受不了。
吃甜不吃苦、吃淡不吃辣、吃鲜不吃腥......
明明就挑食到了极致,偏说自己不挑食。
姜知晚登时脸皮发热:“这些都不好吃呀。”
柏颜按下车钥匙, 打开驾驶座,停在门前微扬下巴:“走了,小公主。”
姜知晚快步跟着去,长腿一迈,霎时间霸占着副驾驶。
她后知后觉地听明白小公主称呼,满眼不可置信:“你叫我什么?”
柏颜左手搭着方向盘,右手开始挂挡,没有否认,却反问:“不是吗?”
纤细手腕和略微厚重的黑色方向盘之间总有种微妙的冲撞感,动作利落流利,女人身上露出一丝成熟的魅力。
姜知晚那颗本就不安分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一时失语。
小公主就小公主吧。
*
车辆没往奇怪的地方开去,停在了熟悉的西餐厅楼下,姜知晚趴在窗户边,像是预料到那般笑起来,眉眼弯弯。
“柏导演,吃西餐呀?”
她笑得开心,浅发散落肩头,有些招人。
柏颜眼神一晃,单手解开安全带:“嗯。”
姜知晚抿着嘴角笑起来:“是烛光晚餐吗?”
柏颜睨了她一眼:“什么样的才叫烛光晚餐。”
姜知晚:“有烛光、红酒、夜色、音乐......”
柏颜若有所悟地沉吟,低头看向手机:“这样啊。”
姜知晚凑近她:“你在做什么?”
柏颜:“和工作人员说点个蜡烛。”
姜知晚脸红:“真点蜡烛呀?”
柏颜:“不点了。”
姜知晚诧异:“为什么?”
柏颜收了手机:“工作人员说有安全隐患,不让点。”
姜知晚:???
这么大一个餐厅不让点蜡烛?
但下一秒,姜知晚又明悟过来,这是除了蜡烛什么都有的意思?
她还想接着问,但柏颜已经迈着长腿往前走了,没回头,只是单手上扬,手掌往里招了招:“走了。”
“来了。”
姜知晚快步追上去,踩着对方的影子 ,又越到她的身侧,和她并肩往前。
根本不存在什么纳豆、韩餐、鸡爪,这家店需要预约,菜品也需要提前预订。
桌上立着一瓶醒好的红酒,姜知晚闻到了醇香的味道。
她忍不住盯着面前的高脚杯,透明杯壁后是有些模糊的清冷面容。
顷刻,红色酒渍缓缓坠落杯中,晃着涟漪上升,填满杯身。
拿着醒酒器皿的那只手瘦弱柔韧,指尖削白,捏着冰凉器皿,倒酒时会晃动微光,手背迸出好看的白,呈现着瑰丽的光晕。
姜知晚呆愣在原地,猫眼里只有对方专注倒酒的淡漠神情。
薄唇、寒眸、乌发、比霜雪还白的肤色。
气质极冷,又极惹人注目。
纤长眼睫在眼下投下半扇阴影,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接住落下的阴影面,去体验影子的温度,是不是影子也带着寒意。
柏颜没在意对方灼热的注视,反而举起酒杯,自顾自抿着杯缘,抬手喝下。
她的姿势极好看,背脊放松,有些慵懒的好看。
薄白的唇沾上红色酒渍,也有了一抹颜色。
姜知晚咽了咽口水,颤着手去拿自己的酒杯,杯中酒水像湖一样层层漾着,险些溢出杯外。
怎么回事?
她应该是一个冷静又成熟的大人了!怎么会是这样黄毛丫头的反应?
一点也不酷!
柏颜缓缓咽下酒渍,抬眸瞥她:“不喝?”
姜知晚完全酷不起来了!她正襟危坐,努力平复呼吸,费尽心思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没有碰杯。”
柏颜只是如初见那般,酒杯微斜,在姜知晚的杯壁中轻轻一碰,发出“叮”的清脆声响。
两盏杯中的酒渍像玫瑰液般游动。
姜知晚糟糕地意识到,还没喝到酒,她就已经醉了。
整场晚饭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只是机械地送入嘴里。
她只记得灯光很好看,灯光下的柏颜导演,美得不可思议。
晚餐结束得太快,姜知晚还没缓过神,就已经喝尽了杯中的酒。
味道绵密香甜,残留在唇齿间。
她捏着银叉,还有些不想放下,只在手上转着圈,银光照射,她看见了自己舍不得的表情。
柏颜:“没吃饱?”
姜知晚脸皮一红:“吃饱了,不能再坐会吗?”
柏颜施施然坐在原位:“可以考虑。”
窗外夜色正好,悬挂着明亮圆月,餐厅里的小提琴也很好听,如果没有人突然出现的话,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夜晚。
“师姐?”
陌生的女人站在桌前,目光如炬地盯着柏颜。
柏颜抬头:“杨灵阳?”
姜知晚同样抬眼看去:“谁?”
三人成了一场戏,但杨灵阳扬着笑容,神情似怨又嗔看向柏颜:“师姐!我等了你好久啊!”
姜知晚猛地看向柏颜:“你一个晚上约两个女人?”
柏颜:“?”
杨灵阳站在柏颜这侧,笑容得体看向姜知晚:“你好,我是杨灵阳,是师姐同校的师妹。”
姜知晚黑着脸,只专注地盯着柏颜。
柏颜秀致的眉轻蹙:“我没约别人。”
姜知晚这才看向杨灵阳,女人眉眼娇俏明艳,红唇卷发,眼里有着敌意。
情敌!
姜知晚客气礼貌地回她:“你好,我是姜知晚。”
杨灵阳神色微僵,她好歹是新晋小花,出道五六年,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对面的女人却完全不知道的模样。
她咬了咬牙,目光从上到下扫视。
亚麻色卷发、精致眉眼、高挺鼻梁......就算穿着衬衫牛仔裤,也难掩一身矜贵和被偏爱的长相。
杨灵阳凭借自己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的经验,对面的女人绝对没有整过,没有任何医院能整出这么惊艳的相貌。
只有耳朵上戴着耳饰,像是宝石。
杨灵阳挽着logo极大的小挎包,露出标志笑脸,颊边梨涡清浅:“师姐,我第一次拍戏就在你手下了,你现在都选择更年轻的演员了,我可真伤心啊。”
柏颜拧着眉:“你不在老师剧组吗?”
杨灵阳娇嗔:“计导演的戏里我只是女配,哪像师姐,会让我当主角。配角的戏份结束,可不就灰溜溜回来找师姐了。”
“还是师姐好,我很喜欢和师姐一起熬夜看电影,讲戏的时候。”
完全不懂这些东西的姜知晚在旁边当着“配角”,她沉着脸,手底的银叉使劲戳着盘子里的配菜,发出吱吱吱刺耳声响。
什么意思呀?
这是把自己排斥在外?炫耀她和柏颜导演的亲密过去?
安静优雅的餐厅里传出这样的声响,自然引起了正在交谈的两人的注意。
杨灵阳故意对着姜知晚扬眉,在这个角度,柏颜不会发现她的小动作,她这个动作也做得无比纯真娇憨,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感觉到恶意。
但姜知晚就像吃了闷闷的炸药包般,毫不掩饰地显露她的不开心。
她扯着嘴角:“现在每天都在柏导演剧组里,好像也没他说过你啊。”
杨灵jsg阳眉眼笑意微滞:“师姐一般不和不熟悉的人多聊。”
不熟悉的人?师姐师姐师姐,每一声师姐都在姜知晚雷区蹦跶。
姜知晚咬牙:“怎么据我所知,柏导演只是不会随便聊不熟悉的人。”
杨灵阳:“是吗?我和师姐相识多年,肯定比你清楚。”
姜知晚:“同校就是相识多年,我们同城,不是从出生就开始算认识时间,都认识快二十年了。”
柏颜原本想说些什么,听到这里,不免得掩唇轻咳两声:“咳咳。”
姜知晚和杨灵阳同时看向柏颜,处于战场中间的柏颜神色不变,只是收了收手帕。
杨灵阳眉眼一动:“你这么算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姜知晚那双漂亮的猫眼直勾勾地盯着柏颜,明晃晃受了委屈的小模样。
想说自己强词夺理又怎么样!
但她的中文属实不太好,不太能吵过对方,甚至察觉不出这明显的茶味,只能看向罪魁祸首。
柏颜兀地起身,径直走至姜知晚身旁,瞧了瞧她的桌面:“怎么了?”
姜知晚嘴上几乎能挂着油瓶,充满控诉。
她都快要动手了,还问她怎么了?
柏颜安抚般揉了揉委屈猫猫的发顶,抬眸淡漠回复杨灵阳:“校园短剧的影片是轮番做主演,谁来都可以。”
杨灵阳:“师姐?”
柏颜又继续说道:“剧组熬夜讲戏而已,很正常的事,在老师剧组里也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果不是你实在演不出来,我们也不会特意找出相似片段让你做参考。”
杨灵阳不用看镜子都能知道脸红了,完全是窘迫导致的,她没想到一贯冷漠的柏颜能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还在闷闷不乐的姜知晚仰起头来,眼里溢出光彩:“柏导演,你这是在解释吗?”
柏颜垂眸睨她:“嗯。”
放在柔软头顶的手没有放下,也贪念此刻云团般绵密柔软触感。
她的语气不见起伏:“回去吧。”
姜知晚笑着起身跟上去:“好。”
她转身朝顿在原地的杨灵阳露出一个胜利的笑:“拜拜~”
杨灵阳:“师姐??”
柏颜侧眸,客气回她:“拜拜。”
*
回去路上,姜知晚只是单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去。
一起看电影,一起讲戏。
师姐,师妹......
青春的大学生活。
她也好想和柏颜导演一起做这些事哦。
柏颜拧眉,神情迟疑:“我只约了一个人。”
姜知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刚刚的事情。
车辆缓缓停在庭院半山腰,山间匍匐的玫瑰映着月光,格外动人。
柏颜率先下车,站在车旁,替她开了门:“到了。”
月色在她身后,玫瑰在她脚边,清风撩起柏颜的乌发,散落肩头,眉眼都温柔了几分。
姜知晚抬头间,就是这样的景色,她眨了眨眼睛,琉璃色瞳仁有些深,没了白日时的通透清澈,只是如雪豹游弋在雪山之中,静静地摄住自己的猎物。
“柏导演,你有很多师妹吗?”
柏颜薄唇微扬,漆黑眼神与她对望:“同校的都是学妹,但都不是我的师妹。”
“只有你是我的投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