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想飓风暂停营业的这几天, 莫城快无聊死了,开业第二日早早跑来上网。

  “第三场keen是真顶,精彩的一批啊!”

  李谨微替他登记:“这小子虽然平时幼稚了些, 关键时刻是个能扛事的。”

  keen就比兔子大个两岁,有时候心浮气躁发挥不稳定, 她经常训诫他不要急,看来是听到心里去了。

  莫城笑:“他是心态好,不过你那个大小姐员工就不一定了,这次她爆红, 网上都炸锅了!”

  网上?李谨微笑意减退八分,贴吧微博这些地方流量是大, 但也水深火热,什么好听的难听的都有。

  “说啥了?”

  “还能有啥, 就那些呗, 不过她脾气爆, 可不要看到了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

  话音刚落就见王声笙扎着头发噔噔跑下楼,莫城赶紧噤言去角落开机“奋斗”,正经得仿佛不是本人。

  李谨微在原地倚着柜台抽烟,思绪怎么不让王声笙注意互联网那点子破玩意。

  忽然的眼皮下一只纤细小手在面前晃了晃, 拂动中带着隐秘的暗香,李谨微把下巴从手里抬起来。

  “干嘛?”

  王声笙歪起脑袋:“见你没有魂, 替你招一招。”

  李谨微伸手就掐她脸上:“上班去, 我在想事。”

  “呀呀呀呀!!”女生杏眼瞪得遛圆:“干什么啊!动手动脚的!”

  “迟到, 没扣你钱,不得掐一下作为报酬?”

  “有病!”王声笙刚扎好的头发又散开, 她胡乱扒两下,决定远离李谨微坐去电脑前, 瞟了眼电脑里的时间,当即炸毛。

  “哪里迟到了!!!还有十分钟呢!”

  李谨微撑着脸:“那不准备准备?先别开电脑,去打扫卫生,多久没搞了。”

  忍无可忍!

  王声笙一巴掌拍到对方胳膊上:“我才刚起床!养头驴都不带这么欺负吧?”

  李谨微半耷拉着被拍老红的爪子,歪嘴邪笑,说:“你想多了,驴可比你勤快。”

  “李,谨,微。”

  王声笙举起脚下废弃的键盘,像扛着个板砖,冲出去就要拍碎李谨微的脑袋。

  李谨微人字拖一扬,跑了。

  创想飓风不大,但王声笙追了几圈都没追上,累得捂膝盖直喘气:“数猴的?这么能钻。”

  “你怎么知道?”李谨微笑眯眯地站在店门口,身体一歪,吊儿郎当靠墙:“我92年的。”

  王声笙鼻孔朝天:“老女人。”

  李谨微“温柔”凝视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咱们都是九零后,谁又比谁高贵呢?”

  王声笙把键盘往桌上一掷,冷笑道:“92年和99年差得可不是一般的大。”

  店内渐渐来了许多人,李谨微让出门口的位置往里走近了些,她闻到女生身上的暗香,在这满是烟味的网吧里隐隐散出,如同蛊惑人的魔药。

  李谨微说:“大吗?”

  王声笙没反应过来:“什么大吗?”

  “年龄差,你在乎吗?”女人黑凌凌的眼睛像在索魂,瞳孔看不见底,有种神秘莫测的深邃。

  她蛊惑她,她又何尝不在蛊惑她。

  王声笙脚底发热,又来了,中暑的晕眩感,轻飘飘的,就像真烫着了,她被蛰得原地蹦一下,慌乱侧眸:“问我干嘛?关我什么事……”

  李谨微笑而不语,只望她,眼神晦涩又艰深。

  气氛陷入微妙,潮热的空气中,烟雾缭绕着两人,画面愈渐变得迷离朦胧。

  唯独能看见王声笙殷红的唇无措微张着,难以言喻的诱人。

  真诱人……李谨微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脖颈曲线流动一下,连呼吸也跟着变急促。

  她伸手,很轻很轻抚到对方脸上,像捧着什么奇珍异宝,稍稍用力便会碎一般。

  “为了谢谢你替创想飓风出台。”李谨微附耳:“冠军奖金有五十万,我们算上你的份了。”

  王声笙攥着拳,想避开令她燃烧的手,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硬生生接受指尖的磨蹭。

  她的心很痒,皮肉也很痒,对方柔得不像话的指尖在描绘,一下接一下,毫无章法。

  女生并着膝盖,脑中全是可耻的想法。

  “不……不用谢,应该的。”

  李谨微笑一声,松开:“所以……”

  “赶紧打扫卫生去!”

  砰砰跳动的心脏瞬间归位,害羞和气愤相互交织,甚至还有点恼羞成怒。

  王声笙再度扛起键盘扔过去:“滚啊!!!”

  李谨微眼疾手快,单手接住后说:“损坏店里器材?先扣个一千工资!”

  聊起钱,王声笙闹不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看互联网,不知道上面的评价如何,如果她能一炮而红,接下来利用热度开直播也顺利。

  王声笙想去找手机。

  “干什么呢张牙舞爪的?”

  “我手机呢?”

  “别找了,在我这。”

  李谨微用两根手指捻着一台粉色碎钻壳子的手机,还晃了晃:“上班时间不许玩!没收!”

  “还我!”王声笙垫脚去够,没够着,气急败坏地推人:“国企都没你这么严格吧!”

  “我是老板我做主!”尽管王声笙的小手已经盖到了胸前,李谨微依旧面不改色:“不服辞职。”

  欺人太甚!王声笙咬牙切齿,觉得不使点绝招不行了,于是抬脚,放脚,斩钉截铁地下去。

  ——踩在了面前的人字拖上,对,就是脚背那块突出的骨头,烙印出一道雀黑脚印。

  李谨微面色扭曲,快把手里的东西捏碎了。

  王声笙趁机夺走自己的手机,裙摆一摇一摆,跑远了才转身冲李谨微吐舌头:“疼死你!”

  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李谨微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无奈地用舌尖抵后槽牙:“小毒妇……”

  但愿她看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

  临近下午的时候兔子他们来了,创想飓风因此热闹起来,全都是要合影要签名的。

  这一早上王声笙就被拉着拍了无数张照片,但她毕竟是吉祥物,网吧里的人更注重技术水平,故而没有其他五个人那么受欢迎。

  尤其李谨微,被围得水泄不通,高个子也抵不过人群数量庞大,隔着众多围观者,王声笙只能望见那双单看很妩媚的丹凤眼,眼神颇为无奈。

  说实话,她有点羡慕。

  因为李谨微是货真价实的有技术有实力,不像她什么都没有,连热度都是借的。

  王声笙自动远离人群,躲在仓库里看微博,一点开,创想飓风的热度飙升在榜首。

  两边实力看起来旗鼓相当,其实仔细盘算会发现创想飓风更胜一筹。

  killer全靠安小小时不时整点擦边新闻争夺眼球,技术水平和默契度都比不过创想飓风,只不过长久刷热度转移了注意力。

  现在突然多出个王声笙,单论颜值力压安小小

  即使不擦边,光看脸就能赏心悦目。

  往下翻,果然网友讨论得热火朝天。

  “当年就说创想飓风意识最好,你们非要粉killer,不就色心四起吗!擦边女有啥好的,看看人家普普通通的女警原皮,站台上跟女明星似的!”

  “不要踩一捧一好吗?露个大腿就是擦边?整的女警多冰清玉洁似的,双标狗死全家哦!”

  “笑死,谁擦了谁没擦心里有数,阿狸的衣服裙子有那么短吗?都快露器官了,巴不得全脱光?论骚还得是某小,比狐狸都骚,一看就做多了。”

  王声笙对killer没什么好感,对安小小更没啥印象,但评论说的也……太难听了吧!

  纵使她们是对家,这么说个女孩子委实不妥。

  说到底都是为了那点热度,她相信安小小也不是真为别的什么,没有哪个女孩乐意被当众拍私密部位,还放到网上评头论足。

  望着乌烟瘴气的评论和讨论组,王声笙忽然有点相信运气守恒定律的说法。

  王家破产,她沦落成一只淋雨的流浪猫,却被李谨微捡回创想飓风,很幸运,这个平凡的小圈子里没有人真的对她有敌意,更没什么非分之想。

  他们的争执再大也只是关上门的事情,从没说要下毒手害她什么的。

  哪怕莫城,一开始争锋相对到那地步,后来却特意来点拨她为以后铺路。

  她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

  “看什么呢?”李谨微走路悄无声息,一下就出现在仓库门口,落下的阴影笼罩住女生半个身子。

  王声笙有点喜欢这种稳重的安全感,好像面前不算羸弱的肩膀扛着天下所有事。

  李谨微倾身,望着她亮起的手机屏幕说:“网上的评论不要太在意,这个圈子男性多,说的话也就不好听了,别往心里去。”

  王声笙垂眸道:“虽然暂时还没见到说我的,但看她们这么说安小小,心里真难受。”

  “为什么?”

  “都是女生,今天的她何尝不是明天的我们?”

  李谨微沉默了。

  身后嘈杂纷乱,两人视线汇合在一起,缱绻缠绵出的温柔令昏暗的仓库有些光彩照人。

  她翘起唇角:“你说得对。”

  游戏比赛,重心本该在两边队伍的技术层面上,而不是谁家的吉祥物穿得布料更少话题更博眼球,这么些年,大家似乎都忘了初心。

  “但我们只能做到不引战,本来就是一场无硝烟的战斗,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很不错了。”

  李谨微语气温和:“不过,如果有什么不友好的评论记得说,我去找管理员申请删除,至于安小小,她是killer那边在负责,我伸不出这么长的手。”

  听完这些话,王声笙轻轻点头:“知道了。”

  原本李谨微以为凿论还看不上王声笙这样的新人,可到后半夜,兔子拉住了去厕所的她,左右瞧了瞧没人才静悄悄展示手机里的内容,小声道。

  “姐,你看贴吧了吗?”

  李谨微眉心一跳,掏出自己的手机用小号进贴吧,热度最高的就是一篇名为《昔日大小姐沦为站台姐》的帖子,约莫中午发的,眼下楼层已经堆到了七千多,可以说帖子整个下午都在主页第一。

  她点进去随手翻了翻,前十几层都还好,不过就是唏嘘王家落寞世道艰难,大小姐也要出来工作了。

  后几十层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关注的人变多,话题彻底歪了,讨论的风向从惋惜变成情/色笑话。

  比如:“猜猜大小姐陪/睡几晚得来的出位机会?”

  又比如:“飓风那边的老板是李谨微吧?能睡?”

  “层主孤陋寡闻了,李老板是同性恋。”

  “艹!这也行?真会找出路!”

  “毕竟落魄老狗不如鸡啊~”

  李谨微一下沉了脸,越往下面色越沉,到最后,兔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问她:“姐,你没事吧?要不要申请删帖?”

  “自然是要的。”李谨微咔地合上屏幕,深吸口气,她怎么被说都无所谓,七年来听得太多了,一开始不知道她是老板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说她陪了。

  包括兔子,最先还会偷偷哭,渐渐当做没看到。

  人言何所畏惧?

  可王声笙不一样,她骄傲,自尊心强,这么些个污言秽语,没等被本人看到,李谨微率先难受了。

  她下意识捂住左胸,心脏就在右手的掌纹之下砰砰跳动,有血有肉,不是虚幻。

  这le圈的江山终归要有人拯救,李谨微心想。

  她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朕总归要日理万机,整治整治这群刁民!

  李老板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中二之魂再度蹿得剧烈,虽然不是时候,至少方向对了。

  她出门打了个电话给青s。

  “贴吧那帖子不会是你们发的吧?”

  青s似乎在抽烟,火机的声音近在咫尺,伴随着男人的一声哼笑:“李老板言重了,我们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呢?”

  李谨微:“别狡辩,查查ip就知道,你不会不知道我南大计算机专业的吧朱老板?”

  青s原名朱正谦,他们之间的纠纷跨越时间,认真算起来要追溯到七年前。

  但眼下,两人都不想回忆往事。

  李谨微站在古树边点了根烟,继续道:“认真打游戏不好吗?整这些下三滥手段有意思?从前不计较是看在以前一同奋斗过的面子上……”

  青s打断:“别,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就散了,李谨微,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得往前看。”

  往前看?李谨微笑了:“为向前不择手段?安小小是你们自己人,擦边凿论好的坏的都被你买光了,实力不足推个女孩子在前,说实话真看不起你。”

  青s也笑了:“你有空在这圣母对家,不如问问安小小一个月赚多少钱吧?在钱面前尊严算什么?更何况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你家粉丝也没少说。”

  李谨微:“至少我没带节奏没引战没买热搜,黑红也算红是吧?问过安小小的意愿吗?你爹被人说陪/睡的时候,希望你也能安然说出这些话。”

  她生气了,不然不会这样,青s自然听出来了,在电话那头说:“义正严辞得很哪李谨微,你又好到哪儿去?创想飓风的吉祥物,叫啥来着?王声笙?”

  李谨微捏紧电话,说:“她是正常服装,别拿你们那种擦边玩意儿来套到她身上。”

  青s又笑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只要站出台了谁管你是不是真的正常?在舞台上被无数人围观就注定会被泼脏水,没有killer也会有别的人。”

  “总算承认是你们搞的鬼了?”

  “是又如何?”男人无所谓道:“有证据吗?ip那么多,总有不是我家的,你能全查出来不成?即便查出来又怎么样?听哥一句劝,有讨伐的闲功夫,不如让你家吉祥物想点别的出路,站在这位置注定得承受外界的恶意,她要是承受不了,趁早放弃。”

  后面的话李谨微没心思再去听,青s能创killer,能至今不倒证明他有点本事,话说到了点子上。

  站在“吉祥物”的位置,即使王声笙不擦边,即使李谨微是女老板,也照旧会被恶意包围。

  因为性别女,因为电竞圈的鄙视链。

  真他妈艹蛋的圈子!李谨微用力踹一脚古树,落叶刷刷淋了她满头。

  把推门出来好奇她在干什么的王声笙惊得顿住脚步:“怎么了火气那么大??”

  李谨微插着腰阴沉沉回头,谁知第一眼便是双清澈至极的眸子,瞳孔透出身后嫩绿的树叶,仿佛在水中倒影,荡漾出又纯又欲的勾人模样。

  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漫天火气消失殆尽。

  说白了,她其实就是在心疼王声笙被网络那群屁民瞎他妈评论,什么□□?别说睡了,正常暧昧都没有,全靠眼神拉丝,进展缓慢而痛苦。

  钝刀割肉,疼却不伤根本,李谨微现在就是这状况,仿若凌/迟。

  “没什么。”她若无其事道:“打电话而已。”

  说完便扫一眼对面,女生穿着件杏黄色小熊图案的裙子,麻花辫垂到肩膀下,辫子尾梢用同色系蝴蝶结做装饰,手里还拎个竹编包,像去郊游一样。

  真他妈的可爱!李谨微使劲咬舌尖才止住唇角上扬,随即仰头望向创想飓风的招牌,问:“去哪?”

  王声笙说:“买点东西。”

  李谨微低头:“买什么?六千块可买不了包。”

  “……”女生鼓起腮:“不是买包!”

  “那买啥?衣服鞋子?”

  “才不是!别瞎猜了!”王声笙推开她:“现在可不是上班时间,你少管我!”

  李谨微想说“我不管你谁管你”,话还没道出口,王声笙已经拦好出租上车走人。

  现在才早上六点,能买啥啊?

  李谨微当即进屋上楼。

  房间内,王声笙的电脑亮着,她动了动鼠标,发现主人很聪明地上了密码。

  小样!电脑都是她送的,南大计算机系研究生可不是送分上去的。

  可手刚抚到键盘,李谨微又纠结了。

  她没那么变/态的掌控欲,这是王声笙自己的事情,问都不问就看隐私似乎不大妥。

  短短数分钟,李老板快把自己纠结成麻花,最终理智胜利,选择了原封不动。

  于是王声笙回来时,就见自家老板坐在店的正中央,隔着门都能看清她眼下硕大的黑眼圈。

  “你……不睡觉?”

  李谨微歪在椅子上,说:“别管,先说去哪了?”

  看到门外的工人后,她抬了抬脖子:“买的啥?”

  对面人实话实说:“直播设备。”

  李谨微挑起半边眉:“直播?”

  王声笙又解释道:“我想趁着热度做直播,就唱唱歌,聊聊天那些。”

  李谨微彻底坐正:“唱唱歌,聊聊天?”

  “打打游戏也行……”

  “打打游戏?”

  “干嘛老重复我的话!”

  李谨微这才闭嘴,酝酿了一下情绪,说:“你知道直播需要多少技巧吗?有过经验吗?”

  王声笙刚准备说点什么,李谨微又说:“直播圈和电竞圈一样恶臭,可你连评价安小小的言论都受不了,还想做直播?”

  她这么说是想告诉她社会险恶。

  但王声笙似乎误会了:“什么意思?凭什么不行?我又不擦边!我和她能一样?”

  李谨微淡然望着她:“安小小也并不想真的擦边,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

  “是我说的没错,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为了什么去穿很暴露的衣服,只单纯播别的!”

  “别的什么?”李谨微说:“你会什么技能?”

  她这副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样子,瞬间蛰伤了王声笙那颗脆弱已久的自尊心。

  王声笙一下站起来:“对,我啥都不会!就我一无是处,我是个废物行了吧?”

  李谨微慢慢皱眉,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对方,她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技能在直播圈只能出卖色相。

  如果要王声笙这样,不如杀了她吧。

  “现在直播要么走技术要么走颜值,大主播全靠公司投钱挣流量,单枪匹马根本打不过她们。”

  李谨微斜睨对方:“六千块不够你花?”

  王声笙撇嘴:“如果不是你故意抬高工资,恐怕六千都没有吧?我并不想一辈子都拿着六千在这。”

  心口猛地一紧,李谨微语气急促起来:“那你想去哪?别的地方还能收你这样的?”

  又来了!王声笙抬高语调:“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废物就不劳烦李老板操心!反正不会耽误店里的工作,这你放心吧!”

  说完,杏黄色的裙摆甩出绵长的弧度,随后从李谨微眼皮下消失,她伸手捉了两下都没捉住。

  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李谨微倍感无力。

  身后在洗手间内听了半晌的众人这才敢走出来,望了望椅子上的自家老板,兔子不明所以:“这这这是咋了?吵架了吗?”

  keen立即用手肘怼了她一下。

  “做直播也没什么不好。”冉染说:“就当宣传店里了,她这个思路没错的。”

  “不是对错的问题。”李谨微抿了抿干涸的唇瓣,哑声道:“我不想让那些难听的话照射到她身上。”

  互联网不用实名,所以一些阴暗角落的蛆虫便会躲在屏幕后,借着网络发泄它们生活中的不满。

  李谨微打了十年的英雄联盟,从知道她是女玩家开始,收到的性/骚扰数不胜数。

  哪怕知道性取向,也会有人乐此不疲地发一些p得不堪入目的照片过来。

  她已经很久不登微博官方账号了,因为私信真就像个垃圾堆,从里面找出点正常东西堪比大海捞针。

  “电竞加直播,可想而知有多乌烟瘴气。”李谨微揉着眉心:“我这是为她好,她生什么气?”

  冉染笑了声,低下头没讲话。

  李谨微干脆上楼睡了一觉,黄昏时分才醒来,王声笙就坐在床边摆弄她的直播道具。

  估计是做了攻略,小支架小台灯样样齐全,还有个话筒,李谨微就这么侧躺着看她摆弄。

  王声笙毫无察觉,甚至还很不顾形象地撩起裙子就地而蹲,花边内裤尽展眼前,以及布料包裹之下圆润的,挺翘的……臀部。

  李谨微口干舌燥,连忙坐起来:“你干什么?”

  冷不丁的一句,王声笙吓得手抖,东西撒了一地,原本就弄不好,这下更烦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总之李谨微觉得这一瞬间,王声笙肯定没有考虑过避嫌这个问题。

  因为她掀开被子后,双腿一岔。

  然后坐到了李谨微身上。

  两人都很热,紧贴的地方更是滚烫,自内而外散发的热量源源不断,比体温更高出一点。

  李谨微滞住了,身上的王声笙更是直接僵在那。

  花裙子恰巧盖住她坐下的位置,隐秘而旖旎,王声笙差点被自己的心跳撞得四分五裂。

  她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久远,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同学邀请她参加生日派对,唱完歌吃完蛋糕后,一群人歇在房间说要给她弄点好东西。

  结果好东西就是神仙组合打架,打得难分难舍。

  王声笙至今还记得,那画面简直群魔乱舞。

  不知道是记忆里过于澎湃的画面太浓稠,还是现在,此时此刻氛围太汹涌。

  她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于是正当李谨微准备起身,王声笙很忽然地,并拢了腿,她猝不及防被夹了一下,这个动作很致命。

  致命到什么地步呢,李谨微立刻搂上了对方的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什么意思?”

  她觉得她在暗示,亦或者说……是明示。

  王声笙并非不知道她的取向。

  “……我不知道。”女生的眼窝被透进来的那一点点余晖照出深邃轮廓,很美,像精挑细琢过的玉。

  “不知道?”李谨微直勾勾盯着她卷翘的睫毛,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又是什么意思?”

  王声笙闭了一下眼睛,如同浸入深海的睡公主般,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李谨微的定力逐渐被瓦解,随之升起的是欲望,欲望是很可怕的东西,能吞没理智。

  上一秒她们还在仓库吵架,下一秒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用粘稠得不能再粘稠的眼神互相对望。

  李谨微趁机捡起话题:“我不让你直播,是因为怕那些不好听的话中伤你,恶语伤人六月寒,连我有时候也会因为它们生气,你能明白吗?”

  她的手圈在王声笙的腰间,盈盈一握,似乎只要稍微用点力,手臂下的腰就会折断。

  太细了,和别的地方的丰润大不相同。

  “我看过了。”王声笙仿佛靠鼻子呼吸不来,微微张开了唇,舌尖隐藏在牙之间,柔软而粉嫩。

  “可实际上,我听过比这些还要难听百倍的话,就在四个多月之前。”

  两人的姿势一高一低,低的是李谨微,她不习惯以下往上看人,于是稍稍仰头,嘴唇恰好擦过面前的脖颈,温热相融,王声笙下意识朝她靠近汲取暖意。

  空调开冷,李谨微身上有睡醒刚出被窝的热乎感,好像大太阳晒过后的焦香,闻起来安心极了。

  王声笙悄悄嗅了许久,直到李谨微用另一只手把她拎起来,被迫抬头与之对视。

  “不管从前听过多少难听的话,现在开始你在这一天,我就不会坐视不管。”

  橙黄的光为屋内镶嵌了层薄薄的边缘线,李谨微的一只眼睛染了余晖,显得眼珠很浅,琥珀般,蜜糖般,能让人融化在她眼中。

  而另一只眼漆黑深沉,仿若洒出的墨水,明亮和昏暗在同张脸上,切割出脸主人分裂的神经。

  场景凝固成一幅画,画中两人一点点探索,王声笙很不确定,但还是想问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李谨微颤了颤睫,下一秒垂眸淡笑,坦然道:“是啊。”

  太直白了,但她就是这样,直球而真诚。

  王声笙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用汗津津的小手胡乱摸,摸到对方脸上,再从额头开始触碰到眼窝,最后停留在嘴唇。

  这张嘴,承认心意时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虽然还没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女孩子,但她心里很高兴,又松软又酥麻的高兴。

  “不对啊,你喜欢我还骂我?”

  “谁骂了?是在教育你。”李谨微把脸从她手中挪开,因为出了汗,鬓边的碎发湿成一缕,蜿蜒在锁骨上,黑发散落,零碎得十分唯美。

  “做事冲动不顾后果,有你难受的时候。”

  王声笙脑袋轻飘飘的,裙下还黏腻得羞耻,没法轻举妄动,只能干巴巴的找点话题:“可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女孩的啊?”

  李谨微意外地抬高眉眼,说:“从小就发现了,光和小姑娘玩,长大之后也只对女生有意思。”

  “噢……”女生点点头,不太敢望她,敛低表情道:“那……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要怎么……”

  说一半突然发现话题僭越了,正朝奇怪的方向进行着,偏偏还非常符合此情此景。

  李谨微止不住笑意,丹凤眼像蒙了雾,弯成勾月状,打趣道:“你要试试吗?”

  她真的只是开玩笑,王声笙却小口喘了两下,试探性地问:“可……可以吗?”

  李老板瞬间笑不出来。

  沉默的数十秒里,她快把脑细胞烧没了,什么意思?这算邀请?坐在她身上,身体那么热,甚至要浸湿她的T恤,然后说这样的话。

  什么叫可以吗?这是该她问的?

  李谨微头一歪,语气认真许多:“可以吗?”

  王声笙眼眸清透,纯得只剩下勾引:“啊?”

  “我可以吗?”她换了个说法。

  有风从帘子缝隙吹入,卷起二人凌乱的发,晚霞快要看不见了,屋内只透入丝丝光束,星星般璀璨。

  许久,王声笙艰难地移了移腿,磨蹭在李谨微的腰间,顷刻,自下而上传来隐忍的呵气。

  世间万般皆为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很不负责,但王声笙还是想尝试。

  好像在伊甸园被蛇蛊惑的夏娃,好奇又担忧。

  可终究还是好奇战胜了一切。

  所以,在日月更替,星空形成的刹那,王声笙气息阻滞地说:“可以。”

  李谨微一瞬不瞬望着她,手一收,把人拉近些许:“希望你不要后悔。”

  “好。”王声笙被搂着,愈发觉得身体难受,连眼眸都沁出水光,绯红色,下一秒被李谨微吻去。

  她胆战心惊地闭上眼。

  “别害怕。”李谨微贴近耳畔,语气令人沉溺:“哪里不舒服就说,我尽量克制。”

  王声笙稀里糊涂的,只顾着点头:“嗯……”

  杏黄色的裙子从背后拉开,李谨微的掌心也有汗,在光洁的背上游离,最终到面前,五指并拢,触感变得细腻柔软,团棉般,是她心心念念的模样。

  王声笙闭着眼,头发挟在被子与肩膀之间,蹭得脸颊微痒,她好热,又黏又热。

  而女人的唇也潮湿闷热,从耳畔到脖颈,轻巧地啃咬,啄动,顺着血管舔舐。

  李谨微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庆幸自己是有经验的,还有一双能拨弄全局的手。

  她怀中的人像变了个样,不会说话了,也再没平常的傲气凛然,乖巧得连触碰就能让她放下戒心。

  潮得离谱。

  热浪源源不断,连小臂上,都折射出凌乱无章的束状,将针线绣出的精致花纹晕染开来。

  这是未曾到过的世界,王声笙紧咬住下唇,只慢慢溢出丁点儿声音,跟小猫似的。

  李谨微的手可以用键盘厮杀出新的格局,也可以令她像摔碎的玻璃盏,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屋内没有开灯,但李谨微精准探到了王声笙的脸,唇齿也找准时机替别处承接余力。

  气息很重,所以亲吻时,王声笙不得不被迫接受浓烈的压迫,混乱得如置身在火团中。

  几乎是上与下的相互汲取,同步窒息,她攥着拳,蜷缩的指甲折出痕迹。

  李谨微稍稍停歇,用干净的那只手抚掉了眼泪。

  然后平缓许多,从暴雨变为绵绵细雨。

  太温柔了,温柔到像虚幻,像中暑,像飘渺虚无在上的烟,时时刻刻萦绕在心头最热之处。

  可这种温柔也掺杂着暴戾,龙卷风般,卷起一层又一层的雨点和海浪,将所有理智覆灭。

  足尖混乱踢到床单边,控制不住颤抖的腰与腿绷紧,像琴弦,一拉扯便断了。

  李谨微不再问,专心做事的侧颜尽展英气。

  这一刻,王声笙觉得值得。

  她要尝试的第一次,第一口苹果,如果那个人是李谨微,那么值得。

  最后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只觉得窗外照进来的光斑像星星,她被填满,又得到了释放,很疲倦。

  迷迷糊糊中有人轻轻把她的脑袋搁回枕头上,她睁不开眼,只能含糊着说:“我就睡一会。”

  没听清对方说什么,房间就彻底安静下来。

  楼下,兔子坐在前台用手机看剧,咿咿呀呀的狗血爱情片,她看得津津有味。

  “姐。”见李谨微来,兔子关掉手机:“soji说今天有空,二十分钟后到。”

  李谨微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行……”

  “染哥也说一会到,问咱们宵夜吃什么。”

  女人回神:“啥时候来?”

  兔子撇头看了看时间,说:“十点,他好像跑市区去了,没这么快。”

  现在才八点,睡到十点应该差不多。

  李谨微呼出一口气,说:“行,吃的我发群里。”

  她准备摸烟,兔子见状便递了把火机过去,凑近后,又瞪大眼睛:“姐,你手咋这么脏?”

  “……”

  李谨微抬手上下翻看,大厅的光很亮,痕迹被照得特别明显,是爱过的痕迹,抹不掉了。

  “我去洗手。”

  厕所里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李谨微洗完手便到镜子前照了照,头发还是凌乱的,似乎提醒着她缠绵的真实性,不是虚假的幻象。

  不清楚王声笙答应与她做这事有几分真感情,但床上对视的几分几秒,李谨微控制不住。

  那个身体很软,每一片皮肤都恰到好处,很烫,咬着她的时候,能荡漾出水花。

  太过于美妙了,以至于一向在这事上温柔克制的李谨微忍不住想用力,想将对方一口一口啃咬干净。

  她再度看了看自己擦干净的手,这双手什么时候都很温和,唯独打游戏时才会杀气腾腾。

  偏偏刚刚在做的时候,没能克制力道。

  有没有伤到她,会不会觉得她太凶?

  李谨微揣着担忧走出去,恍惚觉得自己像个初次开荤的混蛋,哦不,混蛋不会担心这些。

  她抿了抿唇,藏不住疯狂上翘的嘴角。

  江山啊,是该她李谨微登基称帝了。

  李老板想到这就狂喜,步伐加快,到楼梯拐角口时压根没看清楚路,和正下楼的女生撞了个满怀。

  “哎哟!”王声笙头晕眼花,原地打了个旋才被扶着站稳,圆溜溜的杏眼眨巴好几下。

  看清对方后,她才蹙眉:“干什么呀不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