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复杂的情况显然不是任何一个不知情的外人可以知道的,眼见着竟然有其他声音出现,口中还呼喊着“殿下”,泽彦满是皱纹的脸上胡子都是一僵,明智光秀却是神情一愣。

  他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斋藤归蝶,他曾经的妻子。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他用来怀念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不能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存在。他原本叫人将三郎绑来这里的时候,只是想单独和对方说说话,也用不了太长时间,但没想到过程一波三折,先是藤原缘一,后是藤原宗秀,竟然连斋藤归蝶都找来了。

  索性听门外的动静应该只有对方一个人,只要三郎将对方引走就好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三郎却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

  “是归蝶吗?”

  三郎直接出去打了招呼,明智光秀没来得及拦住他,这种时候也拦不住了,索性只能将自己往阴影处藏了藏。

  斋藤归蝶一脸惊喜的看了过来,直接飞扑到了三郎的怀里:“殿下,能找到您真是太好了。”

  她抱了有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去看三郎身后的木屋:“殿下,你怎么待在这里?屋里的人是谁?”

  她刚刚貌似听到了微弱的交谈声,还有屋内一闪而逝的衣角。

  三郎还没等回答,藤原缘一就先一步站了出来:“是我,夫人。”

  见是对方,斋藤归蝶神情一松:“原来是你,幸好是你先找到了殿下。”

  话音刚落,紧接着藤原宗秀也跟着走了出来,步履沉稳,身姿流畅,他戴着面具的脸轻轻点头致意:“久疏问候了,夫人。”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有提还留在屋内的明智光秀以及泽彦,而那两个人当然也都不会出声,只当自己完全不存在。

  斋藤归蝶虽然与藤原宗秀交集不深,但作为妻子,三郎每次提到对方又或者收到信件的时候,她也都会在一旁默默听着。虽然因为藤原宗秀是用特殊方法寄信,导致整个往来过程都很玄幻,其他听说三郎与人通信的人,例如池田恒兴见此都只以为三郎又在习惯性的疯言疯语,这个笔友根本就不存在。

  但在斋藤归蝶作为妻子,兼之又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对丈夫百依百顺的妻子形象,因此她并没有当三郎说的是疯话,对藤原宗秀的存在也可以说的上是很清楚,并且也知道对方是藤原缘一的父亲。

  此时见到藤原宗秀竟然就是之前三郎与德川家康结盟时出现的那个神秘人,她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又或者疑惑的神色,只是温婉的笑了笑,接着打了个招呼:“原来是藤原先生,我听殿下提到过,您这次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藤原宗秀点点头,没有否认:“是的,这种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可能缺席,不是吗?”

  这句话足够合情合理,斋藤归蝶的注意力就这样成功被转移走了,以为木屋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以及三郎。

  就这样,几个人一起离开了这座木屋,也令躲在屋里的明智光秀与泽彦松了口气。

  “呼……”

  “总算走了。”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明智光秀不禁开口。

  “只是没想到那位竟然还活着……”他一旁的泽彦也若有所思的跟着开口说道:“不过他竟然能有这样金蝉脱壳的本事,又为什么要从那个位置上下来呢?听说京都至今还流传着他被毒杀的秘闻。”

  明智光秀心思细腻,想了想也没继续纠结:“或许是和我一样厌烦京都的那些是非吧。”

  和京都那些人想的一样,他觉得藤原缘一既然会从京都一直逃到尾张,而不是继续留在京都依靠着藤原家的遗泽任职,那么传闻中的毒杀一说多半也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父亲被毒杀,所以藤原缘一理所当然的在藤原家待不下去,最终才会来到尾张。

  只是他觉得藤原宗秀不像是会轻易被毒杀的样子……

  老和尚听了后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真是搞不懂,到手的东西竟然还能放弃……”

  “人各有志嘛……”

  明智光秀轻轻笑着说道,他抬眼透过窗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知道自己今后将会以另一种身份为织田家效力。

  与此同时,已经离开的三郎一行人也遇到了赶来搜寻的池田恒兴等人。

  “殿下!”

  远远的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三郎,前田利家当即惊喜的叫了一声,身后跟着的池田恒兴见此也立刻跑了过来。

  三郎看到原本应该留在城中的池田恒兴竟然出现在这里,当即疑问的说道:“你怎么跑来这种地方了?”

  池田恒兴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瞪大了:“您还问为什么?您都失踪了,我能不出来找吗?”

  说到这里三郎似乎才反应过来:“对哦,我是追着饭团小偷出来,然后才迷路的。”

  “饭团小偷……”

  池田恒兴一脸无语,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就是因为一个饭团导致的!织田信长还能更离谱吗?谁见过一国大名因为饭团被偷就追出去然后失踪的,这要是真找不回来,或者说出了事,说出去都要被笑掉大牙了好吗?

  那个谁,尾张的织田信长因为一个饭团没了命,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真是生平仅见啊。

  ……

  以上。

  他无力吐槽,知道再怎么说三郎也听不进去,只好叮嘱的说道:“您下次出来一定要多带人。”

  三郎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可是这样就不是约会了啊!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什么的,况且缘一不是已经找到我了吗?”

  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池田恒兴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接着说道:“殿下您不要混淆视听,即使缘一这次找到了您,但难道以后每次都要失踪了再找?就不能不失踪……”

  话说到一半,他又猛然转回了头,这次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跟在缘一身旁正在询问对方近况的藤原宗秀。

  “你你你……你不就是那个……之前和殿下见面的神秘人吗?”池田恒兴猛然指向藤原宗秀一脸惊讶的说。

  前田利家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之前就看藤原宗秀眼熟,之所以没有认出来也是因为几年时间没有见到过。

  话刚说完,池田恒兴看向藤原宗秀的表情便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警惕。对方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威胁,但这种神神秘秘来历不明的人,实在让人不得不警惕。虽然三郎两次见面都与对方相谈甚欢,但三郎这个人……那就不多说了,总之说的话可信程度很低,还是警惕一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藤原缘一见此便开口解释道:“池田,这位是我父亲,他不会伤害殿下的。”

  “唉?”池田恒兴一懵:“可是你父亲不是那位关白大人吗?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藤原缘一的身世来历基本上是公开且透明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对方的父亲是谁。

  三郎惊讶的看了池田恒兴一眼:“小恒,缘一来的那天我不是就和你说过这个问题了吗?你怎么又忘了?”

  池田恒兴看他:“您什么时……”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顿住,似乎终于想起了藤原缘一刚来投奔的那天发生的事,似乎三郎还真提到过藤原先生之类的话,但当时池田恒兴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三郎是怎么认识的当朝摄政的这件事吸引走了,况且三郎也没有正面回答,再加上对方又一直在说听不懂的疯话,所以后来池田恒兴也就没顾得上继续追问。

  “所以我们离开京都那天在郊外遇到的人,和缘一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想通这件事,池田恒兴一脸讶然。

  三郎也很惊讶:“所以你现在才想明白吗?”

  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究竟还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池田恒兴忍了又忍,继续追问:“可是……那位大人不是已经去世了好几年吗?”

  说着他隐晦的看了眼一旁的藤原宗秀。

  三郎挠了挠头:“哎呀,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好麻烦,要不然你就不要问了吧。”

  说完就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了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走。

  池田恒兴被落在后面,也没有在意,私底下琢磨了一会儿也回过味儿来。

  是啊,外界都传言藤原宗秀被亲弟毒杀,结果对方竟然还好好的站在这里,不用想这里面的事都肯定不简单,所以三郎这不就是在告诉他这件事情要保密吗?

  懒得解释=不能追问=保密。

  嗯,很正确。

  “我知道了,殿下!”

  池田恒兴快步追到了前面,一脸正色的说道。

  三郎看他:“唉?你知道了什么?”

  池田恒兴表情严肃的说:“这件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也会告诉底下的人要保密,绝对不会将关白大人还活着的这件事泄露出去。前田,你听到了吗?”

  后半段话,他是对着跟过来的前田利家说的。

  前田利家身体不自觉地站直,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脱口而出的回答:“知道了,我一定不说。”

  话说,是什么事情不能说来着?总之他什么都不说就对了吧?

  这边三郎也反应过来池田恒兴在说什么:“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啊,嗯,那确实不太好乱说来着。”

  今天又是歪打正着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