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的客人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 来来去去的似乎把紫霄宫当做后花园。
桑伊从莲池中探出头来,眨了眨眼看着端坐在旁边的玉清, 好奇道,“玉清道人,可是来找鸿钧论道的?”
“不是。”玉清垂眸看着桑伊,“你叫我时,不需要再加一个道人。”
桑伊从水里冒出来,双手撑在岸边,他抬起头,水珠顺着他的脸往下滑落,乌黑的发丝被浸湿, 那张脸白皙且漂亮。
玉清的视线从桑伊脸上滑过, 看向那修长洁白的颈项, 眸光微暗,“桑伊。”
“嗯?”桑伊略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玉清有些无奈地幻化了衣裳给桑伊披上,“还是防备一下吧。”
“防备……”桑伊下意识拢紧了衣服,“那个, 我……玉清道人,我……”
“没事。”玉清轻轻揉了揉桑伊的脑袋,“上来吧。”
桑伊哦了声,借着玉清的力道上去,他说,“谢谢。”
“谢什么?”玉清淡淡地笑了笑, “不是说过了, 不必向我说谢谢。”
桑伊在玉清旁边坐下,看着莲池里游动的鱼儿, 轻声说,“道人,你真是格外温柔。”
玉清愣了下,“你是第一个说我温柔的人。”
桑伊莞尔,“那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玉清唇角微微上扬又压下,“或许真的是最后一个。”
桑伊揉了揉鼻尖,“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好接近吗?其实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也是这样,你肯定是一个性格很冷漠的人。”
“你的感觉没有错。”玉清一哂,“我是这样的。”
“你不是啊。”桑伊站起来,他微垂了眼眸,“你是一个……很让人信任和放心的人,如果——”
“如果陪你百年等你化形的人是我。”玉清在桑伊面前站定,声音很轻却又很镇定,“你会愿意与我结为道侣吗?”
桑伊愣了下,随即缓缓地睁大眼看着玉清。
“……”玉清将桑伊轻轻地抱了一下,“不要在意,你可以依旧把我当你你记忆中那个玉清,我只是没忍住,告诉了你我的想法。”
玉清的告白对桑伊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困扰,因为玉清依旧用着以前的态度来对待他,这让他松了很大一口气。
相比起玉清,怎么看都是通天更难缠。
桑伊坐在树上盯着下面的通天和东皇太一,“我没记错的话,听道应当自百年后开始,难道你们两个是不小心打架打到这里来了吗?”
“咳,那不是……”东皇太一说,“我是来找圣人论道的。”
“虚伪,装模作样。”通天白了东皇太一一眼,又对着桑伊笑起来,“小莲花,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桑伊打了个哈欠,“还要继续当我的仆人吗?”
“你需要我也不可以。”通天微笑。
旁边的东皇太一颇为震惊地看了一眼通天,通天啧道,“你看什么?没见过别人讨好心上人啊。”
东皇太一:“……”
他默默地按了下唇角,心上人……他这莫名其妙地来到紫霄宫,想看这小妖难道也是因为这样?
桑伊跳下树来,脚还没落地就被通天搂在怀里,通天轻笑,“小心。”
桑伊:“……这种程度我不会摔跤,谢谢你,请放开我。”
“啊?我还是很担心的,若是你摔着了,我会心疼。”
桑伊呵呵笑了两声,“是吗?其实你就是想骚扰我吧?”
通天丝毫不认为自己借机和桑伊亲近有什么不对,他抬了抬下巴镇定自若,“这怎么叫骚扰呢?”
东皇太一在一旁没眼看,他认为就算是心上人通天也过于不要脸了些,他反正是学……学不来的。
桑伊面无表情地推开通天往里去。
通天跟上去,“小莲花,这紫霄宫多无趣?不如跟我下界去玩吧。”
桑伊现在对下界这件事都有心理阴影了,他微笑,“不要,也别跟着我。”
“诶,我跟着你……我……”通天看着面前紧闭的门,默默地转过头来。
东皇太一没憋住笑了笑,他道,“看来你的心上人不怎么待见你。”
通天冷哼一声,“你怎么跟着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暗戳戳地就是看小莲花吧?”
东皇太一顿了顿道,“他是鸿钧的道侣。”
“什么道侣?”通天摆了摆手,“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的这些谣言,但小莲花和鸿钧可不是道侣。”
“不是道侣?可他们……”
不是道侣……
东皇太一轻皱了下眉,怎么看,那两个人相处都是以道侣的方式相处的。
桑伊没管东皇太一和通天的想法,他躺在床上,看着上方雕龙画凤的房梁,已经开始思考他将要离开的时间了。
桑伊睡得迷迷糊糊地感觉被人从身后抱住。
他勉勉强强睁开眼回了下头,鸿钧轻咬了他的耳垂,“吵醒你了?”
“嗯……”桑伊又闭上眼。
“桑桑。”鸿钧抱着桑伊的力道重了些,“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桑伊的睡意全无,他重新睁开眼问,“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因为我最近有所感觉。”鸿钧的唇落在桑伊后颈,“你似乎……要走了。”
桑伊轻抿了下唇,“嗯,要走了。”
“不打算告诉我?”鸿钧问。
“这种事情,没有特别说的必要吧?”桑伊轻轻推了推鸿钧,他声音也很轻,“我不太喜欢分别的场景。”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也舍不得我吗?”鸿钧半遮着眼,遮住眼中的各种情绪。
桑伊道,“不是。”
应该不是的,桑伊想,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再见了,那么也无所谓分离时了。
好好告别这种事情……已经不适用在这样的世界了,毕竟鸿钧他们的生命很长很长,而以后鸿钧会遇到适合的道侣,他这个过路人会很快被忘记的。
不需要分别最好。
鸿钧捏上桑伊的下巴,笑容里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涩然,“你还真是无情。”
桑伊懒洋洋地嗯了声。
“桑桑,离开时还是与我说一声吧。”鸿钧声音很低,“好吗?”
桑伊不疑有他,在鸿钧过于温柔的动作中,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下来。
鸿钧咬上桑伊的后颈眯了眯眼想,这个人,终究还是该回到他的怀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短暂的分别于他来说,勉强可以忍受,本来鸿钧是这么想的。
他对自己的实力无比自信,他相信着自己能找到桑伊。
疲惫不堪的桑伊陷入沉睡之中。
他似乎又做了个古怪的梦,黑雾纠缠着他的四肢,深红的眼瞳紧紧地盯着他,这让他害怕之下喊出那个名字。
“罗睺。”
“是我啊小妖。”黑雾的声音低低地带着难以捉摸的笑,“你又一次抛弃我了……”
“我没有。”桑伊一字一顿,他无法挣脱黑雾,只能这样回答,“我没有。”
“我分明告诉了你不要离开。”黑雾侵入桑伊的嘴,哑着声音,“你明明答应我了。”
桑伊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个梦却这样真实,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他喃喃,“你不是……死了吗?”
“我不会死,永远不会,下一次你可不能再抛弃我了。”黑雾在空中凝聚后又陡然散开。
桑伊猛地睁开眼,他喘着气。
依旧是在紫霄宫。
可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了,那个罗睺也太真实了。
桑伊咬了咬唇,罗睺……真的死了吗?
“我不会死。”
桑伊身体一僵,似乎……不是错觉。
“很快,小妖,很快我就会再次回来。”罗睺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在脑海中响起,“小妖,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一人留在这个地方呢?总之等着我……下次你可逃不了了。”
和梦里一样的声音。
桑伊攥紧了拳头,不是梦,是真的,罗睺没有死。
桑伊不害怕罗睺,可失去身体的罗睺脑子根本不正常。
他不能再在这个世界留下去了,他不能……他必须要离开。
桑伊抬起头看着鸿钧的下巴,这个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和鸿钧与罗睺过度亲密后,所需要的能量早已集齐,若是想要离开随时可以。
他答应了鸿钧要说一声。
桑伊沉默着亲上鸿钧的下巴,好半晌才道,“谢谢你,我走了。”
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的时间了,说走也合适了。
至于鸿钧,他不过一个过客,在这位道祖漫长的生命中,他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小插曲很快就能忘记。
……
鸿钧没想到桑伊走得那么快,毫无防备地……在他睁开眼时,怀里已经只有一朵枯萎的莲,仿佛昨夜在他怀里呜咽哭泣的小莲花都是幻觉。
不过没关系,桑伊……逃不了太久的。
这个世界的未来里,没有桑伊。
鸿钧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别的世界呢?
三千世界他一个个搜寻过去总能找到的。
直到——找到那朵真的一句话不留便离开的小莲花。
他捕捉到了,那点熟悉的气息。
在这三千世界中,靠着穿越时空时留下的微弱气息,他终于……
“终于,找到你了。”
找到了,可若是下一次桑伊再跑呢?那么他又要去哪里寻找?
所以还是要将这三千世界融合,绝不再给桑伊留丝毫退路,不让桑伊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那个带着桑伊无数次换世界的东西似乎也回来了,只要彻底摧毁,桑伊最后一丝希望也会消失。
鸿钧闭了闭眼,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至于被罗睺趁着他融合世界时抢先一步找到小莲花这种事情,唯有最强者才能夺取宝物,而他无疑是最强的人……所以小莲花终究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