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他的尸体了?顾弦望也一愣, 这就是说她先前对导游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不仅如此,她还应该为导游的死负上一定的责任,毕竟是她将人带向了夜郎族的祭坛, 最后也未能将他救出来。
叶蝉收起手机, 勉强宽慰道:“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等这边结束了, 我回去问问再说,顾姐姐你千万别自责啊。”
顾弦望摇了摇头,对于导游的不幸,她确实有一瞬的自责,但很快她的思绪便从导游出了意外转移到龙黎的安危这件事上,先前留在祭坛中生死未卜的所有人对她来说都像是一个盲盒, 如今第一个盲盒已经打开了, 她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往最好的情况去猜想——或许, 他们都死了呢?
她这一瞬间无比想要买机票重回贵州,无论是死是活,起码她得亲眼去看看。
可惜冲动归冲动, 她此刻却还只能干坐在这里, 一来是要等这所谓的消息露面,二来, 既然天坑还在发掘,说明走鼠的人还未撤离出来, 她要是贸然前往, 估计一落地就得再被师父给揪回来。
说到底, 她目下最大的困境还是人脉与情报, 若是她能结交个把走鼠内部的人,或许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如此想着,她不由得将目光再度投向前面首席的那两位身上。
叶蝉又发了几条消息,这才接着道:“我问过了,老哥说最后要卖的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条情报。”
“情报?”
“嗯,他说得挺玄乎的,江湖里不以前就有个职业叫包打听吗?就是专门卖情报的,这个花会有的时候就会接到一些匿名者要贩卖情报的申请,然后经过这样那样的审核之后,就会以这种形式上架。”
顾弦望不解道:“既然是情报,怎么可能公开售卖?”
这东西本来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只对有需要的人有价值。
叶蝉点头道:“这叫要说到花会真正的意思了,花会以前其实一种博彩方式,简单来说就是在三十四个花会名里押一个,押中即得奖金。他们这为了掩人耳目,也借用了这种方式,你看他们那些端坐着不动的,就是之前已经拿到了一些关于这次情报的消息,他们来这就是为了试水的。”
顾弦望听得云里雾里,又见中场休息已经结束了,上面撤去展台,重新布置上一面竹节墙,一排七只竹节用红绳穿过,每只都是两半系拢中间儿垂绳的,挨个上面贴了花会名。
叶蝉说:“就是说在这卖的情报,他们走鼠不保真,各家对这线索如果感兴趣,就可以来搏一搏,那上面每只竹节都对应着不同价格的问法儿,反正里头的弯弯绕多着呢,我也搞不太懂。”
顾弦望反应过来:“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机会见到那条情报的真面目对么?”
叶蝉琢磨了一下:“对吧,人家花了钱,肯定竹节里的字条会单独给买家啊。”
那他们在这等了半天又是为了什么?
就这一会儿,边上也有几个人起身准备离席,叶蝉扭头说:“那些应该就是对情报没兴趣的,我哥说不是每次花会都会卖情报的,不卖情报的时候他们来主要就是为了参加酒会,联谊交际,互相拉拉生意这样。”
顾弦望看着后门打开,也有点纠结了,叶蓁不在这,她就算想买消息也不知该怎么买,横竖是探不出情报了,再坐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要不我们也走吧?”
“啊?都到最后啦,要不再看看吧?”
顾弦望抬起半截儿身,犹豫间又坐了下来,这时台上主持也已经在花会墙前就位,就在她刚拿起话筒的时候,整个大厅的音箱突然爆出一阵滋滋啦啦抓心挠肝的电流声,不等她调试,电流声倏地又消失了,与此同时,一道经由变声器扭曲后的声音传了出来。
“哈喽呀,诸位江湖同道,看了半天猴戏一定很累了吧?”
叶蝉茫然道:“这什么情况啊?沉浸式演出?”
“不是。“顾弦望见红三姐很快站了起来,台上主持的脸色也很凝重,同时整个大厅前后大门都关上了,保安把守住出口,一个人也没让走,“好像出问题了。”
随着人员跑动,大厅中的音箱和投影有一瞬间同时被关闭,但很快,声音又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台后的硕大幕布上一张照片被清晰地投放出来,众人眼见着,零星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被投影出来的,是一张人皮地图。
“我说红三姐啊,大家都是江湖兄弟,区区一张人皮地图,还有必要问兄弟们收钱么?不如就由小弟做主,无差别放送给诸位了。走鼠的规矩么,你们自家失误造成的损失,可不能向旁人讨还呦。”
话说到这,周遭手机拍照的闪光灯已经亮了一片,叶蝉是个好从众的,反正不要钱,也偷摸用手臂遮着,悄悄拍了几张下来。
红三姐冷着脸,向天顶处一抬手,当即就有两个汉子直接叠罗汉将那台投影仪给拆了下来。
“啧啧啧,要么说越是富贵的人越是小气呢?好好一张龙家人皮图,怎得就独你们一家发财——”
音箱中的话音戛然而止,厅中一众人举着手机面面相觑,红三姐一跃上台,向四下一抱拳,说道:“抱歉了诸位,因我内部疏漏,致使这网络信号出了些问题,今日花会只能至此为止。”
“为表歉意,凡今日到场的兄弟姊妹,红馆均赠礼券一张,请诸位于出口验明请柬后,与我工作人员领取。”
说罢,又抱一拳,稍一欠身,人便向后台去了。
顾弦望原以为如杨白白之流自外省特意跑来参会的会有诸多不满,没想到这些人一听有红馆的礼券赠送,个个面露喜色,看样子对这补偿极为满意也似。
眼看着人流乌泱泱呈纵队涌向出口处,叶蝉揪了揪顾弦望的衣袖,把人领到一旁,“咋办啊?咱们两人儿都没请柬,没法领礼券欸。”
顾弦望已经观察门外那阵仗半天了,正色道:“你还想着礼券呢?看看外面站的那一排所谓的工作人员,那是为了给你发礼券么?”
叶蝉眨巴眨巴眼:“那咋?还敢把咱们抓了去不成?”
“她或许还真敢。”顾弦望不动声色地向闭锁的前门瞥了一眼,“刚才分明是有人侵入了花会的中控电脑,他们第一次断电不成,说明那人还准备了备用电源,可见这不是一次恶作剧。”
叶蝉这么一听,也琢磨出一点不对劲来,赶紧把手机放回包里,紧张道:“他们现在要重验请柬,不会是为了逮人吧?”
顾弦望点了点头,心想那位红三姐真是个有手段的,在整个华北花会的现场出了这么大的差池倒是一点也不慌乱,那个黑客提到龙家人皮图的时候周遭有不少人都暗惊了一把,没想到红三姐最后连解释也不解释一句,直接把注意力都引向赠品礼券上面,借着这个由头反过来查验可疑人员,果然是老江湖。
眼看前面人都走了三分一了,叶蝉急了:“我看趁着人还多,咱就跟他们混一块挤出去呗?反正咱又没犯事儿,也不怕他们查啊。”
这孩子还以为是大学食堂排队进门打饭呢,顾弦望抿了抿唇,叶蝉确实不用怕走鼠查验,问题是自己,她完全是偷溜出来的,万一被查出来一状告到师父那,再想去贵州那纯属就是做梦了。
从前面的严密程度来看,挤出去是不可能了,或者她现在想法子在会堂的角落里藏起来,等人散了再想辙撬锁溜出去,但这样一来又会耽误在四点前回宅,一样会被抓包。
怎么办?
“欸。”
正想着,侧面一道流里流气的叫声扬了过来。
杨白白插着兜走近过来:“你是不是姓顾?”
顾弦望没想到他竟还没走,反倒还还主动找上门来,当下冷了脸,拉着叶蝉往队伍里走。
“欸,叫你呢,耳聋啊?”
叶蝉这个小暴脾气,刚才就已经看他不顺眼了,一扭头就想骂人:“欸什么欸,你家姓欸啊?”
要不是顾姐姐拉着她,高低她得教教这小哥一点做人的礼貌,这人都已经排进队伍里了,叶蝉还气着呢,嘟囔道:“什么玩意儿啊,杨家人有什么了不起,欸欸欸的,我看他就是瓜地里的草人——装模作样的主儿。”
“你说谁装模作样?”
一抬头,杨白白又跟到了队伍边上。
顾弦望这厢也火了,将叶蝉往身后一让,与他正面相对,冷声道:“我姓顾,有事么?杨少爷从方才就跟着我们,可是赔金还没攒全,想冲我们两个弱女子伸手讨要?”
那针尖对麦芒的火气,烧得前边的人都忍不住回头来打量,顾弦望确实不想在此刻多添事端,只可惜她不惹事,事来惹她,既然躲也躲不开,不如大家的面子就都别要了。
杨白白脸色一青,恼道:“我需要管你们借钱吗?笑话。之前我还不确定,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嘴这么硬的顾家人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呵,这么多年没消息,我还以为……”他眼珠一转,“哼,你师父倒是将你养得很好嘛,还是女人好啊,只要靠男人——”
“劳驾。”
他唾沫星子飞到一半,后衣领突然让人拽起来,站在身边方显出来,原来那女人比他还要高一些,她提溜小鸡崽子似的把杨白白往后拉了几步,自己走到顾弦望前面,轻笑道:“杨家小弟,眼看要出门了,你这赔金怎得还没与工作人员报备刷卡?”
这讨债鬼,杨白白一把挣开她的手,没好气道:“就那么点钱,我还能眯了你的不成?既然你能认得蛇灵珠,说明也是个识货的,这样吧,我这次出门东西都没随身,等着我回家以后把几样好东西给你看看,你如果感兴趣,就用来抵那些钱怎么样?”
“好东西?”女人面上不见动心,摇头说:“口说无凭,先打个欠条再说。”
一听他要打欠条,前面的庄老六又扭过头来嘲笑:“哎呦喂,这是谁啊,杨家的少爷怎么还落魄到要打欠条的地步了?看来这南蛮憋宝一脉,这些年混得是不咋地啊。”
杨白白瞪回一眼,别提有多窝火,嘟囔道:“打就打,等我出去了再给你打,我杨家人还能跑了不成?嘁。”说着,斜乜了眼顾弦望和叶蝉,一甩胳膊,排到后面去了。
顾弦望瞧着女人,本想道谢,又怕人家真只是来要债的,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两头沉默间,叶蝉捅了捅她的胳膊肘,用气声说:“这个姐姐能处,多解气啊!”
那位能处的姐姐也不知是听见没听见,一扬眉,终于主动开口:“实在抱歉,我有些赶时间,方便让我、插个队么?”
“嗯?”顾弦望愣了愣,人就已经被叶蝉往后拉了一步。
她赶紧把人往身前迎:“那必须方便啊,姐姐你随便插,我顾姐姐最是助人为乐了。”
顾弦望:?
顾弦望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的背影,心说还好刚才没道谢,这人排进来后也没再搭话的意思,怕是方才真只是来讨债的。
隐约间,她嗅到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莫名让人想起佛堂,内心缓缓从方才的躁动中沉静下来,这种安稳感似是熟悉,顾弦望浅浅地往前挪了一小步,与她只隔着一拳的距离,这对她来说实在已经是太近了,近得几乎能感觉到那女人身上的温度自衣料向外渗出来,散在她的面颊上。
她只是想要把那香味闻得真切一些,一定是这样的。
正自我辩解着,前面人影一让,光线陡然放大,顾弦望一抬头,正对着保安严肃的脸,“您好,请您把请柬出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