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依然是一碗不够黏稠的粥,让人不至于饿死,又完全吃不饱。

  徐倦秋已经没给他注射药物了, 但郁欢依旧饿得没什么力气……

  徐倦秋还是很了解郁欢的, 也算费尽心思最小力度的在防控他力气大这件事儿了。

  第三天, 徐倦秋端来的还是一碗粥。

  郁欢凉凉掀起眼皮, “我不要喝粥, 不然你就饿死我。”

  徐倦秋没理他, 把勺子往前递了递。

  虽然香菇鲜肉粥香得逆天,郁欢还是固执的别过了头。要论自制力, 很少有人能比得过他。

  徐倦秋放下手里的碗, 用手握住郁欢的肩膀, 把人掰过来与他面对面的对视, “要吃其他的也可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郁欢垂眸, 声音有气无力的,“我不知道。”

  反正逃避危险,总是人类的本能。

  徐倦秋眼神阴翳, “你知道, 我只是要你认错,你说你错了, 我们还是情侣关系。”

  “……”郁欢不解,“有什么必要呢?就算我说我错了,但那也不是真心的。你也不怕我哄骗了你, 事后又翻脸不认吗?”

  徐倦秋冷冷的‘嗯’了一声, 然后说出一句,让郁欢毛骨悚然的话, “哄骗也没关系,你最好做好哄骗我一辈子的准备,因为我没有打算放你离开。”

  郁欢震惊,“这是犯法的!”

  徐倦秋却一脸无谓,“我现在已经绑了你关着你了,我在乎犯不犯法的话,还会这样做吗?”

  郁欢沉默了,好半晌后,才有些妥协的开口,“徐倦秋,你昨天才说过,让我不要对你抱有偏见的,你可以在我心里保持一个正直的形象吗?”

  “我在你心里,是那样的形象吗?”徐倦秋停顿了一下,“你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接近你是不安好心吗?既然我在你心里已经是恶人形象了,我还有什么需要挣扎的?”

  郁欢愣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了下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徐倦秋温柔的将郁欢脸上的眼泪拂去,惺惺作态的模样,让郁欢不自在的躲了躲。

  “我想去上学,马上开学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考上的……”郁欢嗫嚅。

  他原本还是很淡定淡然的,但是听到徐倦秋说,没打算放自己出去,郁欢才有些慌了。

  他努力这么久,参加了高考,考上了大学,眼看着要开始改变自己的命运了,要是被徐倦秋拖在这里,那他可怎么办啊?

  据说华夏大学有规矩,开学后一个月还没去上课,又没有正道理由的,不管事先是否有请假,都会被院校除名。

  徐倦秋并不理解郁欢对上大学的执着,他伸手将人搂住,“你的大学课程不是已经自学完了吗?这大学上不上有什么必要?如果你喜欢做实验,我也可以安排你进徐家的生物研究室。”

  郁欢摇头,不想理他。

  第三天,徐倦秋狠心的给他挂上了营养液。

  郁欢不肯吃东西了,但营养液里又掺了让他肌无力的东西,徐倦秋把他手绑死以后,他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徐倦秋发狠,威胁他不服软也没关系,他不介意这样关他一辈子。

  “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我已经伪造了你的死亡现场,陆家夫妇此时大概在为你举办葬礼。”

  郁欢闻言,闭着的眼眸轻轻颤动一下,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不肯睁眼看他一眼。

  第四天,徐倦秋没有出现,那墙上的钟还坏了,郁欢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

  也许是第五天,也许不是,郁欢再睁眼时,徐倦秋坐在床边看他。

  他的眼神有些诡异复杂,郁欢辨别不出他的情绪。

  “现在什么时间了?”郁欢声音听起来有一点虚弱。

  “晚上八点。”徐倦秋说。

  郁欢不信,但也没有反驳什么,一来他没有力气,二来,徐倦秋非要胡说八道,他也拿他没办法。

  两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郁欢才低声开口,“我要吃饭,还想洗澡。”

  他声音莫名有点软,和他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很是不搭。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格外的吸引人。

  徐倦秋笑了一下,怜爱的摸了摸郁欢的脸,“乖了。”

  他心知肚明,这是妥协了。

  徐倦秋没有得寸进尺的帮他洗,而是把人带到了楼上,楼上的浴室有智能恒温浴缸,能检测人体,不让人滑到溺水,还能保持水温不变,郁欢就算没什么力气,也可以慢慢泡。

  离开了地下室,郁欢总算能瞧见外面的天色了,确实是黑天,就是不知道是具体几时了。

  洗完澡再出来,便见徐倦秋坐在灯下看书。

  他的皮囊自然是极好的,这样看起来,很有一番温文尔雅的韵味。

  但郁欢知道,这清雅脱俗的表皮下,是个疯狂的灵魂。

  “来。”徐倦秋抬头,见郁欢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郁欢没听,径直走向床边,直接栽倒在床上。

  徐倦秋慢条斯理起身走过去,看见郁欢疲惫的闭着眼,他竟然笑了一下,才惺惺作态的开口,“怎么了?很累的样子?”

  郁欢没睁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徐倦秋对他的敷衍也不感到生气,反而好像还有点高兴。

  他没有再打扰郁欢,语调轻快的和他说了‘晚安’,然后便退了出去。

  来日方长……

  郁欢现在体虚,他体谅他,不想再折腾他……听起来有点假好心,毕竟郁欢现在的状态,也是他造成的。

  但他也是没办法嘛,他是真的怜惜对方的,只是有些事,就是需要用一些特殊手段,来达成目的,否则,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精力。

  郁欢从地下室搬到了阁楼里。

  徐倦秋出去后,房间里的灯也被全部熄灭了,阁楼上有一个半圆的天窗,此时月光从窗户洒进来一些,让这个空间显得更加安静,宁和。

  郁欢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并没有刚才表现的那么虚弱。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像发了会儿呆,实则是在等着徐倦秋的反应……他没回来,看来自己还没踩到他的底线。

  然后郁欢便来到天窗下,一边积攒力气,一边等待……

  郁欢爬上天窗,还是费了些力气的,但过程还算顺利,令他惊奇的是,徐倦秋竟然真的没出现制止。

  从天窗出来,就是别墅倾斜的楼顶,他只能虚虚站在窗沿上,才能稳住身形。

  得益于这一年多来,裴放鹤总带着他尝试一些极限运动的原因,郁欢站在这种没有防护的高处,也没有显得多紧张。

  依然冷静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他找到一个落脚点,然后从阁楼的窗户,转移到了别墅侧方向放设备的一个小露台上,这个位置,能看到别墅前方大阳台的一角。

  郁欢把手贴在露台上那些电箱上,手下的机器有点温度,但没有运转的声音。

  看来,这栋别墅的电力系统出了些问题,难怪徐倦秋没有第一时间来管他。

  郁欢盯着那个二楼的阳台,思考着怎么才能到那里去……

  如果能到二楼,到时候从二楼跳下去,应该问题也不大。

  他刚想完逃跑路线,就见那露台一角出现一人,正是徐倦秋。

  他似乎在找角度,所以才会出现在这个角落里。

  郁欢往里侧了侧身子,借着电箱挡住自己。

  下一秒,他却看见,楼下的徐倦秋抬起手臂,手中握着一把枪,瞄准了楼下某个位置。

  看来,电力系统的瘫痪,好像并非意外。

  不知是徐倦秋那个仇家做的,正好方便了他行动,说不定,最后还能助力他成功逃跑……

  郁欢悠闲的想着,眼神跟随徐倦秋的动作,朝着下方随意一撇。

  然后,他僵在原地。

  其实郁欢的视力只是一般,那人离着别墅也不进,至少还隔着好几百米,按理来说,这样漆黑的环境下,他是无法辨别那么远的人是谁的。

  但是郁欢对那个身影太熟悉了。

  他秉住呼吸,慢慢朝露台边缘去。

  徐倦秋提高声音,好似要与楼下的人对话,“裴放鹤,你真是找死。”

  真的是他!

  他已经醒了?为什么这么冒险,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其实这是郁欢误会了,他还真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徐倦秋这栋别墅里还安置了不少人,个个都很危险,把人消耗了一波。

  裴放鹤又实在等不下去,知道别墅里只剩一个徐倦秋时,便忍不住独身靠近了别墅。

  他当然做了防护带了防身武器,但郁欢不知道,而且他和徐倦秋在位置上,就存在天然的劣势,他那里并没有什么安全的掩体。

  裴放鹤自己也知道,他也看见了徐倦秋,明白自己行踪已经暴露了。

  但他依然在朝别墅靠近,他知道自己处于劣势,但他也知道,要改变这种劣势,只能靠近徐倦秋,只有近身,才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徐倦秋也在等,他的远程射击准头并没有那么好,更何况那人不可能乖乖站着不动让他打,他要等裴放鹤进入一个他比较有把握的射击范围,并露出破绽。

  他集中精力,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可是裴放鹤一直很稳,这让徐倦秋有些着急。

  最后,他只能放弃等待,开了两枪空枪。

  “操。”他刚有些烦躁,就见裴放鹤放弃了从掩体遮掩下慢慢靠近,而是快速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他还没搞清楚裴放鹤此举的意义,但已经下意识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他瞄准裴放鹤,眼底闪过疯狂的神色……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在华国杀人的后果,也来不及考虑,如果真把裴家的二少爷弄死了,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他只想让这个反复挑衅自己的家伙付出代价。

  ‘砰——’

  开枪的前一秒,徐倦秋突然眼前一黑,被一个从斜上方扑过来的黑影扑倒。

  二楼阳台的栏杆并不算高,两人顺着惯性翻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徐倦秋看清了扑他的人,他瞳孔放大,手一抖,勉强移开了枪口。

  又是一记空枪。

  裴放鹤在看见屋顶上那个身影时,就放弃了隐匿自己的身形,他直直朝着别墅奔去,根本顾不上自身安危。

  他想的是,自己反正也穿了防弹衣,但郁欢要是不小心掉下来,那可是二楼之上的位置!

  他心跳加速,而下一秒,郁欢和徐倦秋真的一起从楼上掉了下来。

  “阿欢!”裴放鹤盯着那道坠落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一百多米之外的地方,冲到了阳台下,简直突破了人类极限。

  ‘砰砰——’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不过一道是纯纯砸在了地上,另一道……

  裴放鹤接住了自己心爱的少年,哪怕双臂脱臼,也依旧死死不肯放开。

  为了卸力,裴放鹤抱着郁欢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儿。

  也幸好地面没做硬化,否者就算只是接住从二楼砸落的人,受得伤应该也会更重一些,毕竟这栋的别墅的层高不算低。

  郁欢也没想到,他会被裴放鹤接住。

  但就算身下垫了个人,坠地那一瞬间,郁欢还是感觉到眼前一黑,浑身巨痛。

  这其实也和他体虚有关,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觉得,给他垫了一下的人,应该更痛苦。

  他强撑着晕眩,摸上裴放鹤的脸,然后是胳膊,胸膛……

  “你,你没事吧?”郁欢的声音虚弱又颤抖。

  裴放鹤双臂巨痛,但还是更用力的回应着他。

  他的声线倒是很稳,甚至带着一丝愉悦,“这么担心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郁欢无语,但在感觉自己实在有些撑不住时,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嗯。”

  裴放鹤胸膛剧烈起伏两下,郁欢感觉他亲了亲自己的头顶。

  “好巧,我也喜欢你。”

  郁欢最终还是晕了过去,晕过去前,外面也响起了警笛声。

  徐倦秋身体素质比那两人都强,从二楼摔下来后,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瘸了条腿,然后在警察来之前,一瘸一拐的逃了。

  他没被抓个正形,官方拿他没办法,但得罪了裴家,徐倦秋也没胆量顶风作案,直接出了国,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国。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待在华国境内,裴家肯定不会让他安生过日子。

  但要说后悔,他其实没什么后悔的,哪怕因为这次的冒失举动,他失去了徐家继承人的身份,还不得不流放国外。

  或许,脱离了这个家族,他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唯一有的,只剩遗憾,没有徐家这个背景,他便更是没有回国的机会了,独身一人的他,更是无法对抗裴家。

  ……

  裴放鹤又去看了眼郁欢,他还没醒,这让他有些焦虑。

  “怎么还没醒?已经一天一夜了!”他杵着拐杖,在病房外走来走去。

  “安静一点,你之前半死不活半个多月,人家郁欢也没见得像你这么沉不住气。”裴观雪推了推眼镜,对自己这个蠢弟弟,很是瞧不上眼。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一天天蹦跶得欢,真是让他想有一点儿兄弟爱都难。

  郁欢失踪了一周,各大学校都已经开学了,但和郁欢走得近的一群同学,还是都跑了回来探望他。

  那几个情敌也来了,裴放鹤就在自己的病房待不住,非要守在郁欢病床前,一脸警惕的瞪着那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

  谢苍还好,这家伙就是个目中无人的冰块儿精,他就当看不见裴放鹤,过来看望了一下郁欢,见他还是昏睡,没打算打扰,待了两分钟就自行离开了。

  周知忱这人就比较讨厌了。

  他好像看出了裴放鹤的心思,就待着故意不走,膈应裴放鹤。

  周知忱要说多喜欢郁欢,其实也不至于,他是对郁欢有好感,但他也明白,自己早就没有一点儿机会了,他很清醒,知道自己抢不过那几个人,索性趁早放弃,免得陷得太深,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毕竟是个愉悦犯,喜欢不顾人死活的看乐子,当然,前提是,他自己不能成为那个乐子。

  周知忱笑眯眯的看向裴放鹤,问他郁欢怎么昏迷了这么久,医生怎么说?

  到这里时,对话都还是正常,裴放鹤也正常回答,“医生说他是精神紧绷太久,身体也很疲惫虚弱,所以会多睡会儿。”

  虽然裴放鹤知道缘由,但看不见他清醒,心里就是会有些焦躁。

  周知忱低下头,若有所思片刻,抬起头,朝裴放鹤笑了笑,“你不介意吗?”

  裴放鹤警惕皱眉,“什么意思?”

  周知忱说,“他可是被徐倦秋掳走了整整七天,七天时间,该发生不该发生的,怕是都发生过了吧?”

  裴放鹤猛地爆了句粗口,“你少他妈在这儿放屁造谣!”

  他喘着粗气,看起来确实是很生气,只是周知忱以为,他是因为联想到了他口中可能发生过的事儿而生气。

  但他其实只是气周知忱这个傻逼胡说八道!

  郁欢没说过,他就不会去听信别人,如果郁欢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去猜忌什么……

  他不在意那种事有没有发生,他只在乎郁欢的心情。

  周知忱还在不怕死的挑衅,他挑了挑眉,“可是他被囚禁了七天这是事实,不管是不是真的,外面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裴放鹤狠狠甩开他,神情蔑视的看了他一眼,“我管他们什么想法,他们算什么东西!”

  会和郁欢在一起的是自己,旁人再多的闲言碎语,也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周知忱,“……”

  周知忱确实有被裴放鹤这句话震撼到,或许,这便是他能得到郁欢真心的原因。

  裴放鹤看起来是个冒失粗心的人,但实际上他心思细腻,头脑清醒,永远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有益的选择和做法。

  是他小看这人了。

  最后,周知忱释然的笑了笑,“好吧好吧,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祝你们的感情,永远真挚热忱。

  赶走了最后一个情敌,裴放鹤才放松了心情,回头打算看看郁欢的状态。

  而他一回头,便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赶忙上前,把郁欢扶着坐了起来。

  “你……”他想了想,又是扭头去倒水,又是张罗吃的,又是着急喊医护的,“你渴不渴?你饿不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郁欢声音有些喑哑,他没回答他那些问题,“你刚刚好帅。”

  “嗯?”裴放鹤不明所以的回过头看他。

  郁欢拉住他的衣摆,第一次正经严肃的说出了那句话,“我喜欢你。”

  裴放鹤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猛地上前,用他夹着夹板的双手捧住郁欢的脸,激动的吻了上去,“我,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

  像郁欢这样含蓄内敛的人,能等到他主动说出这句话,真的好不容易。

  索性,他还是等到了。

  所以,郁欢其实,也很爱很爱他的……

  这就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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