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今年可真是犯了太岁,这江湖动荡,人人自危。且说这风秋山庄,老庄主和庄主夫人双双离世,留下个顽子继任。幸有双凤扶持,否则那山庄百年家财,还不得拱手让人!再言那玄剑派,更是落了个满门惨灭的局面,这几十年根基被芙蓉娇一人连根拔起,大火烧山,那可是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只余下一片废墟,让人好不感慨。不过也是因果轮回,谁能想得到,二十年前的蓬莱山庄惨案,竟是前掌门一手造成呢!正所谓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一旦时候到了,呔!”惊堂木重重一敲,将座下宾客吓了一跳,说书人双目一瞪,左手指天,正气凛然,“诸孽尽消!”

  “好——”有人听至激动处,忍不住鼓起掌来。

  说书人满意地笑起来,收回手指抿了口茶,继续道:“这玄剑派当初凭着那偷来的……”

  话刚起了头,便有人打了断:“说说芙蓉娇罢!”

  “对啊,听说那芙蓉娇乃江湖绝色,不知真假?”

  “这我不得不说了一句了,当初我可慕名去欢凤楼一睹风采,还真别说……”

  “别吹牛了,”有人插了话,“这当初欢凤楼一面千金,瞧你穿这穷酸样,梦里见的罢?”

  闻言,众人哄笑起来。

  说书人猛地一敲惊堂木,终于暂时唤回了大家注意,他故作玄虚地捋了捋下颌短小花白的胡须:“本人有幸还真见过。”

  眼看众人期待地望着他,说书人神秘一笑:“既然大家要听芙蓉娇,今日老夫便说说!”

  “好!”

  ……

  “当初老夫前往碧渊论剑,回得晚,有幸在玄剑派见到她。这芙蓉娇之容貌,可谓天地之日月,江海之明珠,可谓似仙非仙,似妖又非妖,便只是这么看你一眼,就如施了定身术般,呔,动不了了!”

  “有这么神奇吗?”

  “就是啊!”

  底下人纷纷好奇道。

  说书人没有理会,继续说了下去:“当时她一身绯衣如血,手执天下宝剑星秋剑,莫说这美貌,便是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那舞剑身姿,美得也宛如跳舞一般,然这手里的剑,却是举手投足间便取了性命,剑剑封喉,看得人那叫个胆战心惊!若是那天你们当真见到了,可千万记得捂好自己的脖子。”

  说罢,他眨了眨眼,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顿时逗得底下人笑起来。

  “听说青凌堡堡主爱慕芙蓉娇,可当真?”有人忍不住问。

  “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何稀奇?”说书人的身体微微前倾,“小子年岁几何?”

  提问者不过十几岁少年,见众人都望向他,忍不住紧张地红了脸:“十五。”

  “怕是你见到了,连路都走不动。”说书人笑道,“想当初芙蓉娇在欢凤楼时,便有“一见芙蓉误终生”之谈,莫说男子,便是那时素欢,当日在玄剑山上当众示爱,却遭了拒绝。”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说书人说得有些热了,取了折扇打开,清凉的风拂过来,舒服得微微眯起眼,他的视线扫过堂下众人,目光忽然微微一顿。

  那里角落坐着一男两女。

  那两个女子都戴了斗笠,瞧不出模样,男子玉容锦衣,长相极好,即便是人群里也是一眼便能望见。只见他正噙着笑望着自己,倒有几分面熟。那笑意尚未褪去,衣袖已经被拉了拉,其中一个黑衣女子站起身来,作势欲走。男子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唇动了动,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这一个打岔间,三人已经离开了茶楼。

  说书人收回视线,在心里盘算到底在哪里见过,嘴上已经接着道:“说到这时素欢,当日在碧渊论剑一战成名……”

  “有什么好听的?”时素欢进了马车摘下斗笠,面色冷淡地望向慢悠悠上车的玉华。

  “说得挺好。”玉华笑着应了,“基本倒是八九分真。”

  时素欢黑着脸,刚坐下来,便看到拒霜跟着上了车,斗笠已经摘了,露出绝色面容,微微偏着头噙着笑看她。

  “看我作甚?”时素欢偏开头去,耳根却有些红了。

  “哈哈。”玉华忍不住笑起来,“莫不是说到你当众遭了拒绝,恼羞成怒了?”

  “无聊。”时素欢刚丢下话来,身边已经挨了人,一只手探过来,摸了摸她的耳朵,将她激得忍不住脖子一缩。

  “那日是我错了。”耳边软语温香,“改日有机会,我便亲自昭告天下,替你正名,可好?”

  时素欢伸手扯下了拒霜捏着自己耳朵的手,眉头蹙起来,眼底神色窘迫:“我并非因为这个生气。”

  她只是不喜欢这些男子带着并不算善意的语气,调侃拒霜。

  即便是夸赞,那口吻却也是带着亵玩般的。

  拒霜改为攀住了对方手指,一点点纠缠着,时素欢一时也抽不开,挣扎了几下,便任由对方攀着。

  “他们爱说,便由他们说去。”像是知晓她心思般,拒霜已经正了神色道,“别人的嘴,捂不住的。”

  时素欢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忍不住生了些闷气,半晌才道:“我不喜他们唤你芙蓉娇。”

  便是这名讳,也是轻佻的。

  即便拒霜早已离开了欢凤楼,这印子已经挥不去了。虽然她本人并不在意,时素欢却难免不平。

  手被执了住,掌心如羽毛般痒痒地滑过对方圆润的指尖,像是有蚂蚁爬过,逗得时素欢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我早就不是芙蓉娇了,你便当那是个陌生人名讳,不必理会。”

  玉华正隔岸观火,时素欢的目光却落在自己身上:“都怪你,渴了喝水便好,非要去什么茶楼,真是少爷脾气。”

  无辜惹火上身的玉华无辜地往后退了退,小声嘀咕:“又不是我喊得……”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哼。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玉华暗道,索性转过身去,掀开车帘假装望着窗外。

  “离玉府还有多久?”拒霜出声给了台阶。

  “还有两日路程便到了。”玉华趁时素欢不注意偷偷耸了耸肩,又像是想起什么,低声道,“我已经写了信回去,算来也差不多该提前到了。”

  掌心的手紧张地动了动。

  近乡情更怯,何况是二十年来从未相见的亲人。

  拒霜知晓时素欢虽表明不曾表露,心里应是紧张得很,安抚地拍了拍。正待说话,马车忽的一震,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因为停得太急,车厢剧烈晃了晃。

  “怎么回事?”玉华坐在车门口,率先掀起帘子弯腰,头刚探出去,一道凌厉的刀气便划过来,惊得他连忙往后一仰。

  那刀风轻易便将车帘直直割成了两截,连带着车顶上方的木头也被砍了断。丝毫不怀疑,他这头若是缩得慢了,这头皮都要被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