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了两声,江屿白循声望去,就见刚刚在书中插图见过的人走了进来。

  维达尔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小盒子:“大人,梅莱芙公爵想邀您喝下午茶,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让我来问一下您。”

  梅莱芙邀请他的次数不少,可她给江屿白隔三差五就送来东西,出手尤为大方,除了一开始的见面都称得上很有分寸,江屿白对她印象不差,基本都去了。

  江屿白刷的一下把书塞到身后,面色如常:“可以,这就过去。”

  他动作再快也引起了维达尔的注意,维达尔挑眉:“您在看什么?”

  江屿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提前撇清关系:“伊维的书,里面的内容不是很严谨,我看着没什么价值,正打算扔了。怎么,你好奇?”

  他都这么贬低这本书了,就不信维达尔还要看。

  这种罪恶的书,就应该神不知鬼不觉的销毁掉,免得以后哪天就成了他黑历史。

  维达尔走到他对面坐下,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有些好笑,便将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装了些色泽鲜艳的果子,小巧玲珑,看着就好吃。

  维达尔便没再纠结书的事,将里面的果子拿出来:“这是帝国进贡的圣果,在雪山划区培养,是定期供给梅莱芙公爵的,三王子借这次宴会又送来一批,您要尝尝吗?”

  江屿白接了过来,这果子外形有点像西红柿,闻起来却很像江屿白曾经吃过的糕点。他吃了一口,果子的魔力很浓厚,气味香醇正宗:“还不错。”

  “它很贵,因为特供血族,在外面有市无价。”维达尔解释了一句,又支着脑袋,笑眯眯地问,“那本书有这么差吗?”

  江屿白差点没噎住,他吃完果子,心说维达尔怎么还惦记这本书,好奇心有这么重吗?

  书早被他塞到角落,绝不可能让维达尔看到。实话实说那本书文风很细腻,差不到哪儿去,但内容实在让他不敢恭维,也不知聘请的哪位画师,插图把维达尔画得惟妙惟肖,整本书做得很精致。

  但江屿白总觉得书里的形象实在奇怪,维达尔一个普遍认同的正派人物,在书里被写成阴暗偏执嫉妒心极强的反面人物,完全不符合实际啊。

  维达尔明明这么温柔沉稳,完全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角色,怎么可能像书里写的那样?

  泼天的富贵还没来,泼天的屎盆子已经扣上了。

  江屿白说:“一般,我不太喜欢。”

  维达尔将帕子捏成四四方方的角,替江屿白擦去嘴唇边的汁水:“你不喜欢哪里的情节?”

  江屿白觉得他问得奇怪,不假思索的说:“都不喜欢。”

  写这本书的人一定是维达尔的黑粉!简直就是栽赃污蔑!

  帕子被收了回去,维达尔曲着食指,指节在他脸颊蹭了一下,冰凉而绵软。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了不少,江屿白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似乎比家乡那边行为开放一些。

  直到维达尔轻轻捏了下,温热体温落在江屿白脸颊,他一仰头避开:“你干什么?”

  维达尔收回手,面色如常:“脸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你擦掉。”

  江屿白摸了摸脸颊,只觉得还有些残留的痒意,他没那么好糊弄:“那你为什么要掐我?”

  维达尔凑近了些,睫毛垂下来的弧度温柔又忧郁:“弄疼你了吗?”

  靠近过来的举动让江屿白僵住片刻,这样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维达尔微微上翘的眼尾,眼睛深邃,气色也很好,唇色鲜艳,如一朵娇艳的玫瑰,是与他截然不同的鲜活。

  眼里又好像是真切的担忧,让江屿白几乎以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也许维达尔就是不小心的呢?

  他偏头,声音很低:“没事。”

  维达尔说:“那本书……”

  江屿白下意识竖起耳朵。

  维达尔又笑了一下:“是我给伊维带的。”

  江屿白呆滞了。

  那本小、黄、文,是维达尔带给伊维的?什么意思?这还是人话吗,他怎么听不懂?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看。”维达尔摊手,“这还是我从艾尔格那儿拿到的,他说他朋友们很喜欢这本书。看样子他们的喜好与您不大一样。”

  江屿白沉默了一下:“挺好。”

  所以到底有多少人看过这玩意儿?救命。维达尔没看过就好,免得让他体会一下同款社死。

  江屿白走的时候也没忘记把书拿走,塞到柜子里关严实。

  ·

  梅莱芙似乎尤其喜欢竹林,她邀请了江屿白好几次,次次都选在竹林边上,不管是白玉砌成的亭子还是精心养育的花都分外精致,她是血族里最喜爱钻研美食的了,圈养了一大批巫药师专门研究食物,倒真让她钻研出不少玩意儿,但要么是口感太次,要么是提供的魔力不够吃了不如不吃,唯一的成品圣果已经拿去让帝国培养了。

  不像莫里甘,该吃啥吃啥,一点新意都没有,跟着他三天饿九顿。

  江屿白没带维达尔来,他不希望莫里甘盯上维达尔,自然也不希望梅莱芙也把维达尔当做自己的目标。

  凉亭里。

  梅莱芙低头,杯中的酒水飘着缕缕冰冷的雾气,浸出漂亮的玫瑰色。她将酒杯推到江屿白面前,白里透粉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始祖大人,您后天就要离开了,在这儿玩得开心吗?”

  江屿白接过来喝了一口:“你的庄园很美。”

  “如果您想长住,我非常乐意接待您。”杯壁带了些水滴,有青嫩的竹叶落在桌面上,沾着水汽湿漉漉的,她捻着竹叶出神,“我还没问过,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江屿白一时没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嗯?”

  梅莱芙笑得温柔:“您真的不考虑多要一个床伴吗?”

  她画着精致眼妆的猫眼一直望着江屿白:“不怕您笑话,我实在是个庸俗的人,见您的第一眼就被您深深吸引住了。那时的我只当是欣赏,可这几日深刻接触下来,我只觉得您的品行性格实在吸引我,我已经不可自拔深陷其中,只希望您能多看看我。”

  她走的路子是甜美的娇憨美人,像是生来就生在金银珠宝堆里,贵气又雍容,从容而天真,连如今表明心意都落落大方,语气与神态真挚到极点,引人侧目。

  而言语之中并无逼迫之意,姿态放到最低,就连拒绝都不忍。

  但江屿白只想到那日在黑湖水边河水溅上来时,梅莱芙脖颈上一圈圈乌黑的伤痕。

  江屿白目光平静:“我与上次的想法一样,不合适。”

  梅莱芙抿唇一笑,手指将耳边头发拨弄上去,眼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我知道了。”

  于是再无人说话。

  隔了片刻,江屿白起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梅莱芙没了半点忧伤,她拿过江屿白之前喝过的酒杯,里面的酒水剩了很多,看样子酒杯的主人只喝了浅浅一口。

  梅莱芙皱眉,眼里带了些不耐烦:“他没喝多少,能行吗?”

  女佣轻声说:“能行的,磨成粉后的魅影藤功效很强,我怕数量不够特意加大量的,再配上佣人放入他房中的蜡烛,只要点上,绝对能让他神志不清。更重要的是事后记忆全失,只要您动作够快,他找不上我们的。”

  梅莱芙嗤笑一声,她摸索着脖子上被遮盖住的伤,心情恶劣:“替我上药。”

  女佣忧心忡忡地上前:“又开始疼了吗?这段时间频率是不是太快了?”

  梅莱芙说:“不知道,可能吧。”

  她随手把酒杯砸在清澈的河水里,酒水混杂着清澈的河水汇入黑湖水中。

  回到房间的江屿白觉得脚步有些飘忽,他站在门口定了定,心里觉得奇怪。这种感觉他只在用魔法太频繁脱力时有过,今天怎么突然有这种感觉。

  “始祖大人。”

  他抬头,就见莫里甘正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瞳孔里的紫色愈发深邃,如同猎鹰般:“您喝过酒了?”

  江屿白思绪飘忽不定,按着门把的手迟迟未动,眼见莫里甘朝他走过来,脑海里好像拉上一根细长的弦,在没注意的时候绷得很直。

  莫里甘站在他面前,望着他晶莹的眼:“您和梅莱芙喝的?”

  江屿白缓慢眨眼:“对。”

  莫里甘似乎皱了下眉,那点微末的情绪又很快收敛:“你们聊了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烦躁,这简直不像他,却又找不出原因。

  有些迷糊的江屿白自然更发现不了异常,他又低头,似乎有些困倦,想进房休息。

  莫里甘自然不肯放他这样离开,刚想拉住他,就见门突然打开,维达尔正站在里面,将江屿白揽在怀里。

  不知是气息相当熟悉还是压根儿不想动弹,被维达尔抱住以后,江屿白半点都没挣扎。

  莫里甘收回落空的手,盯着突然出现的维达尔。

  维达尔脸上没什么表情,娴熟地揽着江屿白的肩:“没看出来,公爵的求知欲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