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好会所办公室里的香灰, 顾淮顺便给宋臻带去了一个好消息,还有一大堆教辅资料。
“裴呈璟帮你联系了私教,”他拍了拍骨灰盒子上的锁扣, “距离入学考试还有几十天, 好好学。”
上周王玔找好了学校, 规定入学得考语数外,宋臻阔别校园太久, 他们找了上一年的题模拟考, 出来的成绩堪忧。
但对于现在的顾淮来说,这并不是难以解决的困难, 也就是请三个老师来轮流教, 一天剖成三段式。
宋臻看着书和一大沓资料, 还没从成绩的挫败里走出来,低喃:“真的可以吗?”
裴呈璟不知何时进的办公室, 冷言冷语:“老师都是专业的, 不可以就把你脑子抠出来搞研究。”
宋臻:“……”
顾淮叫他别焦虑:“先突击把入学考过了再说。”
他的样子完全是宋臻已经能入学了。
留了老师的联系方式, 顾淮把东西放车上,自己抱盒子,招手:“加油。”
三只小狗又长大了不少, 围在宋臻身边打转,对他手里的东西十分好奇。
宋臻的魂魄逃出身体一大半, 麻木挥手:“加油……”
裴呈璟开车,从这边出城很快, 但他特意将车开进主城区,从沈家的路线过去。
今天沈方泽下葬的日子, 灵堂就在家里,花圈和白花堆积成山, 但内里冷冷清清。
作为灵车的黑色轿车从车库内开出来,现在沈家财政危机,破产导致的欠款完全无法支撑大场面的白事,沈本耀开着车,一眼就看到了裴呈璟。
轿车停下,这位驰骋商圈的人见老了许多,面容上的沟壑起伏,有些狰狞。
沈本耀重重地拍击车窗,花白着头发,竟比外婆都苍老。
他一直对沈方泽施行打压教育,和周围的少爷对比,毫不反思自身能力,也没有教导出正确的行为。到如今,自己的骨肉死去,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后悔。
裴少爷今早特意抓了头发,也穿了一件新黑衣,周全又不透露伤色。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痛苦,丝毫不追究暴力行为是否会刮花车皮。
外婆也静静地看着这个人。
沈本耀身后的车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裙的女人,同样面容憔悴,带着几个人过来拽人。
是有许久没见了,顾淮看着沈方泽的妈妈,她脸上的细纹也多了不少,看起来落魄潦倒。
男人被拉开一段距离,顾淮才终止这场最终的对峙:“我们走吧。”
裴呈璟点头,在男人扑上来前后退,离开沈家别墅。
再过几天,这座别墅里的主人就不会姓沈了,他们将变得比以前的顾淮还不如。
高洁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如果她还活着,顾淮不知道她会不会为现在的场面高兴……不,如果高洁还活着,这后续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看着前方宽阔的道路,要去的地方逐渐远离高楼大厦,被一截又一截的山水田坎连接。
裴呈璟说:“这些地方还是没有变化。”
相隔五年,顾淮在那地方生活了十几年也没见到过多变动。
他点头:“小镇,又左右不连的,很难变化。”
裴呈璟不知道想到什么,唇线平了平,把空调打开,又拿了薄毯:“起来得早,先睡会。”
秋日刚来,降温的雨没下两天,温度反而更高了。
顾淮帮他看路,没说话,叫他累了换人开。
小镇唯一的变化是修建了高速路,以前要开五六个小时的车程骤减,只需要三个小时。
但到高速路出口后,导航不是很适用,顾淮就用眼睛看。
他也很久没回来,裴呈璟一脸陌生:“我记得以前不这样。”
以前下高速的路口都不一样,顾淮笑笑,说:“直接去镇上吧,走右边。”
他在乡里穿梭好几年,就算有改动也能快速找到正确的路。
裴呈璟不怀疑,跟着他弯弯拐拐,最终到了国道线上,眼熟了。
他问:“我们不直接去乡里吗?”
顾淮摇头:“先不回,去街上找个旅馆。”
裴少爷:“???”
外婆才在后座出声:“我和小淮离开就没有再回去啦,带走了所有的贵重东西,估计现在也荒废了,住不了人。”
少爷努力搜刮记忆,实在是想不到顾淮他们那个家里有什么贵重东西。
很快到镇上,只要不是春节,这里都万分冷清,不过多了几栋电梯公寓,算迄今为止最大的改变了。
他们把车停到公寓楼下旅馆的停车区域,现在连订房间都是淡季。
裴呈璟看他写了两天。
“之前想着你不过来,一天来回足够了,”顾淮签好字,把行李提上楼,“现在,既然已经出来,就慢慢办这些事。”
裴呈璟没有异议。
顾淮说:“这里住宿全凭自觉,不拿身份证出来直接手写,写谁的都不会查。”
裴呈璟眸子动了动。
当初他孤身一人从大巴车上下来,被汽油味熏到呕吐,就算看着顾淮骑着摩托车远去的身影,也没有想过找一间旅馆住。
他知道一些地方的管理松散,松散就意味着安全系数不高,条件也很差,少爷完全不愿意进入低劣环境。
其实花了钱的,再怎么样都还能凑合。
但当时他就是觉得顾淮家给足了安全感,任何低差条件都被消除体感体验,只有好奇和舒适。
顾淮知道他在想什么,关上外婆的房间去隔壁开门,在少爷后腰拍了一下:“当时你就是蒙了心,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他们选的是镇上质量最高的旅馆,价格也不便宜,除了楼下有车的响动,一切都还好。
裴呈璟撇嘴:“你不会的。”
“这么肯定?”顾淮撂下行李箱,把裴呈璟按桌边靠住,“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吧?”
窗外不怎么安静,这个时间点有很多等车的人,也有人过来吃午饭,他们仿佛闻到了面条的红油香。
骨灰盒放在桌子上,裴少爷还有点害羞了,挪身:“你当时那么讨厌我都没动手,不会做害人的事的。”
顾淮没有把他捞回身边,而是去关闭窗户打开空调,燥热变闷热,再被凉爽的风吹散。
他眯了眯眼睛,抿着唇点头:“讨厌归讨厌,后面觉得你挺傻的,构不成威胁。”
裴呈璟的脑袋冒出最后一点余温,变得气鼓鼓。
开了一早上车,去简单的吃了个午饭,顾淮叫少爷赶紧睡会。也叫外婆吃药,看老人家在整理行李箱的东西,说等天气凉快了再出门把这些给以前的玩伴。
日头正大,晒到屋子里,他又去把窗帘关上。
顾淮一路也没闭眼,房间昏沉下来也漫上困意,但看裴呈璟瞪着眼睛,完全没有闭上的意思。
他伸手把人眼睛合上:“快睡了,不会还择床吧?”
裴呈璟抓住他的手腕,翻身压住他一半身体:“床硬。”
真行,出门在外拿自己当半个床垫。
顾淮换了个资士,把裴呈璟圈进臂弯里,但这少爷还是不睡,他有点不那么想由着少爷了,抬褪。
两人的参体靠着,顾淮一抬就把褪伸进少爷的两褪间,再往上,碰到一个让人發熱的東西。
空调温度低,现在甚至微微发冷,但对裴呈璟而言,无济于事。
没有闷热捻酬,细微举动就展现得清晰。
遮无可遮。
顾淮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里折射出光,他抓住了裴呈璟。
少爷的瞳孔颤抖,整个人想向后,但被揞住。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还这么有精神,小看你了,”顾淮的十指有嵩有谨,馍你一种隐秘的搜梭,“别躲啊。”
眼珠里的蛊惑直接被少爷看进心里。
背子里的乎熙声大了很多,裴呈璟死死地看着顾淮的眼睛,清澈的水光在瞳孔里摇晃,和顾淮额头相抵,行为追随他。
有夜體粘到顾淮的守尚,粗糙的接怵变得光华,裴呈璟的耳朵虹起来,碰到顾淮的搏子。
呼吸里夹着低低的喉音,顾淮笑了一下:“小狗。”
裴少爷的呼吸更急,要抵抗他的不正经,但在顾淮眼里,和小狗撒娇没有任何区别,裴呈璟到最后只能用手背半掩着眼睑。
顾淮手背的汗闪出一片微光,汉水里哆了些東西,让一切变得很顺利。
少爷刚刚赦过,处在让顾淮也喜欢得紧的状态,没忍住去牵扯他。
裴呈璟全身澶枓,对他的举动难以置信。
顾淮的瞳孔里全是他的影子,说:“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
更熱的朝汽侵蚀全身,裴少爷在汉水和爱愈里,就算被按着头承受令人毛骨悚然的怞搽也毫不闪躲。
他还要拼命靠近顾淮,要去拥抱接纳,要说:“顾淮,好爱你。”
于是顾淮圈住他的大褪,回抱住他:“我也爱你。”
天地都化作了虚无的白色,屋子里只剩下空调的声音后,顾淮的呼吸变得均匀,把裴呈璟紧紧的纳住,像是要把这少爷抱进裑躰里才安心。
再醒来,外面的阳光已经泛金,天色也沉了不少。
睡了一下午,还把人睡饿了。
裴呈璟和顾淮洗了个澡,一身凉爽地去叫外婆。
三人找了个炒菜馆,人少上菜也快,顾淮说起了明天的行程:“我们明天早点过去吧,趁不热把大事先办了。”
外婆点头:“那边的人也叫好了,我等会去给他们发东西,就当散步了。”
既然要找人来度一下亡魂,外婆也准备请周围的乡亲吃个饭,没几桌,但也需要精力去照顾。
他问:“还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的?”
外婆摇头:“没什么了,你们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吧。”
他和裴呈璟都简装出发,外婆走到哪里都要带随身的东西,顾淮倾向现买。
听到买东西,裴呈璟的眼皮一跳。
顾淮把菜夹他碗里:“多吃点。”
少爷看起来食欲有些下降,他就问:“你要在旅馆等我,还是一块去买?”
外婆也看出裴呈璟脸色不怎么好了,说:“开了一天车不舒服吧?又热,要不你再休息会,顾淮安排东西都很好的。”
老人家眼里还有心疼。
裴少爷却摇头,攥紧了筷子。
天色彻底暗下来,夜里的凉风不大不小,这时候街上的人才多起来,各种小吃摊纷纷支好桌子。
有些人围聚在摊贩前选东西,有些也站在奶茶店外等待,小超市里的人也不少。
顾淮才想起来,暑假还没有结束,镇上出来三朋四友围着的学生也不少。
顾淮也想起来,裴呈璟没见过夜晚的小镇。
小超市的名字一直没变,只是从小开大,但和那时候相比较,根本没有变化。
顾淮走进去,裴呈璟只觉得灯光像是有温度一样,刺眼,烙在身上还有点不适。
“你自己选,我去拿其他东西。”
话语在重合,裴呈璟的耳朵也被刺了一下,他想起第一次来镇上,选择价格便宜、质量也低下的牙刷毛巾。
顾淮还催他。
脑子里一直有个模糊细碎的画面,逐渐清晰,又被少爷的神智打散。
这一排排货架突然无限增高,变成了一座座黝黑的大山。
他无法跨越,甚至会坠落得粉身碎骨。
少爷完全没有心思挑商品,超市人不少,也很吵闹,扫码的嘀声和需要急救的监护器声音又重合。
他略微耳鸣,一切在身边的人都失去声音,走动的身影也模糊。
呼吸困难,裴呈璟感觉全身都像是有蚁虫在爬。
要花费毕生所学的所有礼仪,和长时间掩盖内心情绪的锻炼,才可以勉强稳住自己的行动。
他也没看明白自己拿了个什么,快速从层层货架里出来,但没看到顾淮。
哪里都没有人,顾淮的气息完全从这间小小的超市里消失了。
和以前一样。
这里就是顾淮丢掉自己的超市。
裴呈璟身体里的炸/弹终于爆炸了,闻到血腥味,甚至看到自己身体的碎片在眼前飞,它们慢慢拼凑出自己被丢弃的画面。
一转头,他看见管家就站在门口,眼睛里满是怜悯。
“我不要你这么看着我……”
裴呈璟的嘴艰难地开合了一下,闭上眼,抬手捂住耳朵。
他想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