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悲剧发生的时候,总有人喜欢教育受害者要擦亮眼睛,保护好自己。要求其保持美丽,但又不能过度性感;保持聪明,但又不能有心机;能识破一切危险,能反抗暴力行为,但同时,又要柔弱温婉,惹人怜惜。

  但却很少有人去教育加害者不要伤害他人,好好做个人。再加上很多时候,针对这些人的处罚通常仅仅在道德层面,所以就更加为所欲为。

  比如李常晖,就算他计谋得逞,将孔倩的嫁妆完全霸占,也不会有任何严重的后果。毕竟结了婚,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就算他拿去赌博输光了,也只会获得一些道德上的谴责,苦果还是要由孔倩来背。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指责孔倩识人不清,实在有些太过分了。

  谢芷恬见孔倩的情绪依然很低落,安慰道:“别担心,至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你现在对于以后的计划,有什么想法么?”

  孔倩听后,姣好的脸上浮现出迟疑神色,“我想先跟着你们离开辖区,然后换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听说很多辖区现在已经有小饭店了,我是一名厨师,走到哪里都能靠工作养活自己的。”

  谢芷恬说:“孔小姐,如果是正常情况,我们很乐意立刻找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是现在,情况有些复杂。”

  孔倩愣了下,“对抗异形人手不够是么?没关系,你们先忙,只要能让我暂时留在这里等待就好。”

  谢芷恬说:“但这不是仅仅靠等待就能解决的问题,或者换一种说法,其实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

  孔倩愿意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前来支援的改造人战士,而且不图回报,说明她本身就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她能在发现丈夫不对之后及时止损,立刻找借口离开家里,选择重新开始,说明她清醒又勇敢。

  她觉得即便将全部事情经过告诉孔倩,孔倩也一定会站在道义的一方,而不会去维护一个爱财如命的杀人犯丈夫。

  现在她们的行动迫在眉睫,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抽出时间和人手护送孔倩到其他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孔倩是唯一能接近李常晖的人,如果她愿意配合,能可能会减少很多伤亡。

  果然,孔倩立刻开口,“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

  她对前来帮忙的改造人一直心怀感恩,奈何她势单力薄,能做的实在太少。既然谢芷恬开口,她自然不会推辞。

  一旁的洛央和夏扶风听后,神情都有些触动。孔倩明明已经自身难保了,在得知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还是义不容辞的应下,甚至连具体内容都没问。世态炎凉的年代,有着一腔热血的人总是令人动容。

  洛央正想把事情从头给孔倩讲一遍,一直没说话的聂可可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等一下。”

  洛央不解:“怎么了?”

  聂可可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孔小姐是个很好的人,但如果是参加我们的计划的话……恕我直言,我觉得孔小姐未必够格。”

  孔倩的表情顿了下,随即露出小孩子一般的无措神情,“是难度很高的事吗?我……确实只是个普通人,但我愿意尽力试试。”

  聂可可望着她,“孔小姐,你自从结婚之后,就一直留在家里做家庭主妇,对么?”

  孔倩点点头,“是。”

  聂可可道:“我对家庭主妇这个身份没有任何意见,无非是个人选择而已。但居家久了,难免会与社会脱轨。工作能力和综合素质也会有所下降,放在职场招聘上,就是最先被刷掉的那批人。”

  她看向谢芷恬几人,继续道:“我们的任务危险性很高,对参与者的体力、心理素质、决策力都有很高的要求。家庭主妇,必然不够格。”

  谢芷恬很理解聂可可的想法。聂可可虽然表面看起来软萌可爱,但她跟夏折柳一样,是女王身边的人,有实力有手段,平时接触到的都是业界精英。一下子让她跟家庭主妇合作,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了。

  但她对于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聂小姐,你仔细想想,如果孔倩不参与,武力冲突就会上升一个等级,李常晖手下的男人们有枪支,如果再把异形放出来,想要同归于尽,女性改造人战士也会伤亡惨重。但如果孔倩失败了,最坏的结果也是爆发武力冲突,所以为什么不让她试一试呢?”

  聂可可平静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计划开始之前,孔小姐心软了,或者又被老公哄好了,把计划提前泄露出去,到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谢芷恬说:“我认为孔小姐不是这种人。”

  她看了孔倩一眼,“但以防万一,我们可以对她进行管控。在计划开始前,不让她接触到外界。孔小姐,你愿意么?”

  孔倩立刻表态道:“我愿意,我都听你们的安排。把我关起来也没关系,反正我本身就无处可去。”

  她虽然不清楚具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也能从两个人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问题的严重性,而且似乎还牵扯到了大批改造人战士的性命,如果她的参与能减少伤亡,她就绝不能坐视不理。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疑虑愈发浓重。异形?同归于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参与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件里。

  聂可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了口,“如果你愿意接受管控,那还可以谈。”

  她想到什么,又问:“你来的时候,没有碰见王海波吧?”

  “没有没有,谁也没碰见。”孔倩急忙摇头,“那时候大家好像都在睡觉,我很小心,没弄出什么动静。”

  “而且我特意留心了王海波的,确定他没出门才跑上二楼找你们。发现房间里没人,正想找个地方躲躲,就看到你们回来了。”

  聂可可挑眉,眼中有一丝讶异,“你为什么会想到要留意王海波?”

  孔倩回答:“因为王海波每次见到李常晖都很热情,想方设法地讨好他,我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伙的,所以就小心了些。”

  聂可可眼中意外更浓,“聪明的决定。”

  她顿了顿,说道:“那你这几天住在我的房间,不要出门,也不要接触任何人。”

  和其他的公寓管理员一样,王海波也是李常晖的人,表面上做一些□□的登记管理工作,实际上就是暗中设置的眼线。如果公寓里有什么异常,就会第一时间向李常晖汇报。而且选择这种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老人,也能激发改造人战士们的同情心,降低警惕。

  王海波虽然每天会例行公事一般上楼转几圈,也会跟改造人战士们聊聊天,但他并没有权力挨个检查房间。所以只要孔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他是无法发现孔倩的存在的。

  孔倩应允道:“我明白,我就在房间里等着,哪也不去。”

  她坐正身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

  眼前的四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起初孔倩还能维持淡定,但随着整件事情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脸上的表情由震惊慢慢转变成了愤怒。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声音里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些,都是真的?他们太过分了……他们该死。”

  聂可可说:“我们手里有大量的证据,如果需要,可以给你展示一些。”

  孔倩沉默了片刻,“不必了。”

  刚才谢芷恬几人讲述的事情包含了太多信息量,她只是个来寻求帮助的家庭主妇,她们就算真的要编造谎言利用她,也完全没必要构建这样一个庞大复杂的局来骗她。

  而且了解了李常晖的真面目后,她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反而更合理,之前的种种疑惑也得到了解答。比如为什么他们的辖区总是受到异形侵犯,为什么李常晖会跟一些精通物理的学者频繁地打交道,为什么王海波有时会躲着她鬼鬼祟祟地跟李常晖汇报事情……

  所有的根源,都在于李常晖和他背后的人的野心。

  孔倩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所以你们需要我做的,就是拿到总控制室的钥匙,对么?”

  谢芷恬回答:“没错,李常晖将进入总控制室的识别芯片植入了自己的体内。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这块芯片,不惊动任何守卫,就能为我们争取时间,大幅度地减少伤亡。之后我们会潜入总控制室,将磁场调整过来,关停设备。”

  她们已经调查过,李常晖住所附近常年有全副武装的男性守卫驻守。在孔倩到来之前,众人曾经粗略地设想过一个计划。

  大概内容就是,强行闯入李常晖的家中,获得芯片,关停设备,然后再由带有防弹装备的部队对抗手持枪支的男性部队。

  但如果强行突破,在关停设备前,武力冲突就会爆发,还不一定能顺利拿到芯片。李常晖是个非常狡猾的人,很可能早就给自己留下了后路,万一她们发起进攻后,他立刻从密道之类的地方逃走,发现不敌之后,再跑到控制室将更多的异形放出来,想要鱼死网破,局面就会变得难以控制。毕竟这件事只要捅到明面上他们一个也活不了,所以发现阴谋暴露之后,还不如同归于尽,以命换命。

  “孔小姐,你是唯一一个能自由出入李常晖家的人。如果你能成功拿到芯片,就能救下很多人的命。”

  洛央望着低头沉思的孔倩,语气郑重,“这件事危险性很高,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愿不愿意?”

  孔倩抬起眼,声音柔软但坚定,“尽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