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种与涅槃之种皆是人间奇物,可这等奇物也有所局限,而且越强之人所受的局限越大。借着涅槃归来的生灵就像是凭空构建的一场好梦,很容易化作光阴消散。昔日以她们之间的“情业”引魂,可仅仅如此是不足以让湛明真彻底在人间永久驻留的。在她意识到了自己曾经“身亡”后,那被镇压的斥力会再度生出,她若是恨这人间,那么斥力就会变得更为激烈。

  李持盈不愿意去赌这个可能。

  烛龙之目追逐着日影,到了夜间那月色的清辉同样被暗色侵蚀,如同浓墨般的暗雾席卷而来,天地间只余下了一盏盏灯火留下的微光。

  血流成河的过情关如今陷入了一片死寂中,那些反叛的、非人的、无智的皆被埋葬。只剩下一股裹挟着血腥气的长风吹过了高高翘起的屋檐,又拂向了起伏的屋瓦。琉璃瓦在微光中宛如水银一般流淌,然而很快就会被浓雾吞噬。

  封印之地在过情关外西边十里处。

  昔日的战斗使得天地翻覆,那巍峨高耸的山川倒塌陷入了深谷中,那凹陷的巨坑则是起伏如崚嶒的怪石。湛明真双手负在身后,她自如墨色漩涡般的云层中下望那如宝鼎倒扣的封印之地,内心掀起了一阵阵波澜。

  她在这里囚困百年,也恨了百年。

  可她可以恨任何人、怨任何人,她怎么怪持盈妹妹?

  “底下没有东西。”李持盈走近了湛明真,她的声音变得平静。

  湛明真没有说话,她闭着眼睛倾听那枝叶摩挲的悦耳之音。许久之后,她轻笑了一声,伸手向前轻轻一抓,低语道:“九嶷,剑来。”

  在这一瞬间,李持盈的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惶恐,她亲眼见着眼前人的身形变得单薄,好似一道幻影要被微风吹散。

  “瞧你吓得。”湛明真“噗嗤”笑了一声,身影再度凝实了起来。她伸出手拍了拍李持盈的肩膀,在这晦暗的、满是浓雾的夜中,她的双眸是天地间最为璀璨明亮的星辰。她反手拉住了李持盈,骤然从飞舟上跃下,猎猎的风吹拂着长发和衣裙,她像是要跌入一个不见底的深渊。

  李持盈心跳的速度骤然加快,她将湛明真拉入了怀中,要用自己的臂弯去爱护一生所爱,用自己的脊骨去撞开

  天地间的瘴雾。

  “去取回你的剑。”湛明真笑吟吟的,她凑在了李持盈的耳畔低语,“我不会去想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我只爱你。”

  -

  天地昏暗,月光渐渐地被暗影夺走了,在瘴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荒古之时的人见惯了黑暗,可如今的九州生灵却是在日月的明光下成长的,暗色在翻涌着,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也被强行地拉拽了出来。他们抬头看苍穹被黑影罩住,仿佛天狗狠命地吞食。

  “有人在祭拜烛龙图腾。”

  “黑暗吞噬的速度更快了,已经不见昼夜之分了。”

  勉强点燃的火把照亮了修士的脸,映衬着剑刃上的寒光凛凛。

  古怪、诡异的啸声在如刀刮般的风中唿哨作响,震得屋檐上风铃来回晃动,惊得城中老幼放声嚎哭。

  “不好,那祭坛有古怪!快——”话音戛然而止,一只苍白的手从年轻的修士胸口穿过,将那颗心脏紧紧一捏,挤压成了一片碎末。祭拜烛龙图腾的人得到了强悍的力量,在瘴雾中不住地成长,但是也被那股污秽、诡异的,来自幽冥的力量扭曲成了一个个怪物。

  这是烛龙送给人间的第二份“大礼”。

  他昔日跟随着娲皇一众建四极、驱瘴雾,点燃一盏盏灯火,如今却要这人间再度回归晦暗。

  黑暗迅速地吞噬着一切,整个城墙都在摇晃、震动。

  “地龙翻身?地龙翻身了!”城中的人四处奔散,惊恐地大声地喊叫了起来。镇守各座城池的修士东奔西走。一些人镇守着大阵,试图让整座城重归安定,一些人则是马不停蹄地穿行,将坠落裂缝中的生灵捞起。

  “他们不是一直针对烛龙吗?可这灾难为何来得这样迅疾?”

  “光凭借着我们能够对抗吗?”

  “玉京弟子呢?为何这个时候不见玉京弟子?”

  巨大的绝望与那阴暗的瘴雾几乎压垮了众人,他们有人在人间诸城中镇守,也有人向着外间狼狈逃窜,自顾不暇之际,又何来的心思再去助其他人?

  -

  玉京殿中。

  三代人坐在了蒲团上。

  沉玉璧闭目不言,浴红衣脸色森寒。

  “天地杀局,瘴雾横行,好像回到了荒古时期。”明月风苦笑了一声,她跪坐在地,双手紧紧地握起,“各州求援之声不断,我们……我们……”她长叹了一口气。烛龙封印在玉京之下,仅仅是部分元神便能在九州搅弄风雨,若是等到他破封的那一日,九州面临的又是何等灾难?

  “我们不能改变什么。”浴红衣直视着前方跃动的灯火,她的膝上横着一柄剑,“我们只能尽可能地让事情不那么糟糕。烛龙之劫,是人心之变。你二师姐尚未归来,七峰入阵缺一份力量,只能由你们来担起。”

  明月风紧抿着唇,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是!”

  在那巨大的震动中,在如雷霆的咆哮声,大地仿佛在下陷。

  过往由烛龙着手建立的天地都在崩毁,九州各地的古老城池都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任由瘴雾侵入其中。这是个无法弥补的缺口,是曾经构建的天序被创造者否认,就算是一个个修士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填,仍旧是没有办法堵上这个缺漏。

  “嗬嗬”的响声在四面回荡,仿佛是烛龙对人世间蝼蚁的嘲笑。

  -

  漆黑的瘴雾里,一朵绯色的火焰灼烧着四面的恶瘴,圈出了一片清净之地。

  湛明真的绯衣的衣袖翻卷,重新进入了这个封印之地,与那过去的百载时光对抗。

  李持盈悄无声息地跟随在了她的身后。

  这里终于不再暗,不再冷了。

  “在山河社稷图上,九州立于山河之实,妖国立于山河之虚。”湛明真开口打破了寂静,她那双黝黑的双眸笼罩着淡金色的神光,周身灵力翻涌,可动作很轻,像是一根羽毛翩然落地,“虚实相间,我辈当再度踏上故土。”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一阵风吹过了她的发丝,吹过了千万里的瘴雾。

  曾经西走的风灵国借助着山河社稷图重新嵌入了九州的大地,将那巨大的沟壑填充,将那被烛龙剜出的创口抚平。被烛龙否认的那就从世间剥离,千万载之后的九州,是他们而非是天妖的大地。

  在风灵国自虚入实嵌入九州的刹那,九根坐落在九州的小天柱显化而出。它们支撑着阴云垂地的天,镇压着如地龙翻覆的大地。微弱的灯光簇拥在一起,

  千千万万盏,它们漂浮在了天空中,像是一轮新的太阳,驱逐着阴冷的瘴雾,照亮这片大地。

  无数城池之外,在冰冷的瘴雾里,扭曲的诡异的森冷的怪物成群结队地铺开,它们撞击着城门好似隆隆的雷鸣。这些人是逃离城池却又来不及归来的修士,是一开始便堕入了邪瘴中的恶徒——不管他们过去如何,此刻都是烛龙留在了世间的爪牙,是烛龙留给九州的“劫”与“业”。

  明光洒落,驻守城池的修士又哭又笑。

  可面对着那如潮水奔涌的瘴雾,面对着阴森诡谲、瘴雾潜行的怪物时,他们不再怕了。

  -

  昔日上任妖主远走西境,以山河社稷图为基创立风灵国,如今的湛明真踏上了一条与她母亲相似的路。她的力量几乎在一瞬间被山河社稷图抽空,偌大的承负压在了她的背脊,她就像是一面天锤重重地敲击的鼓,不住地向下凹陷。红色的血线从口鼻溢出,从眼角、耳中流淌,她望着因极度的恐慌而浑身发凉的李持盈,笑吟吟道:“我愿意爱这九州最后一次。”

  “李持盈,拔-剑!”

  度过心魔劫之后的李持盈修为应当有所进境,可是她并没有。

  在百年之前,“九嶷”被分成两半,以自身性灵护佑着此地时,剑意便不再完整了。

  九嶷剑上灵光黯淡,留在李持盈手中的是一柄残剑。

  尽管李持盈竭力掩饰,可她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怎么都会露出蛛丝马迹来。

  除了与自己有关,湛明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李持盈沉默不言。

  湛明真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她轻笑道:“你持一柄残剑,连我都打不过。”

  李持盈微微蹙眉,许久之后,她伸手一探,取出了九嶷剑。在火焰的映衬下,剑身流淌着淡淡的光芒。若是再得千百年的蕴养,或许真的会养出新的“灵性”,可眼下却已经来不及了。

  湛明真漫不经心地扫了李持盈一眼,她的指尖轻轻地拂过了剑脊,又微微一错,擦过了剑刃。血珠自指尖沁出,被她轻轻地抹在了红芒流淌的剑身上,她曲起手指敲了敲,道:“九嶷,来。”她的声音就像是唱祝歌时的清透。

  粲然的绯光好似一团赤日,自虚空中跃

  出,刹那间便与九嶷剑相合。

  剑刃上的灵性爆发,映衬着李持盈的眉眼,如火光灼然。

  湛明真从李持盈的手中接过了九嶷剑,饶有兴致地挽了个剑花,感知着九嶷剑的雀跃,她又将九嶷丢回到了李持盈的怀里,哼了一声道:“我才不喜欢学剑。”

  “好,那就不学。”李持盈接剑,她朝着湛明真低语。

  绯色的剑芒以她为圆心向着四野扫荡,好似是一轮圆月,将那瘴雾中行走的孤魂野鬼与怪物一一清扫。

  李持盈拉着湛明真往前走,没有回头。

  没有看到那一株枝叶摩挲发出清悦铃声的涅槃之树在显化后顷刻枯萎。

  -

  人间城池皆有修士成阵,或是玄龟驼负着即将下陷的城,或是参天之木庇护着沐浴在雷暴下的生民,或是修士以身成阵,拦截着奔涌的瘴雾。那些幽暗阴冷的瘴雾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如潮水一般退缩,又化作了狂浪扑向了九州的核心——玉京。

  形如骷髅的人们瘦削得只剩下了一层皮,他们弓着身体在阴暗、森冷的瘴雾中行走,好似被驱赶的牲畜。他们的身后是浓稠得像化不开的浓墨般的瘴雾。

  他们走向了玉京。

  在那延伸到了云雾里的山阶前止步。

  “师尊?”明月风见状悚然一惊。

  各峰上的人将山阶下的情景尽收眼底。

  那些烛龙的傀儡正驱逐着无辜的凡民开道,要用他们的性命叩开玉京的山门。

  浴红衣闻言霍然起身。

  湛明真埋在了九州的小天柱已然显化而出,万千灯火如日月照世间。

  是剑出的时刻!

  那往日散漫的眉眼被孤冷覆盖,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不世之剑。

  “轰——”一声爆响。

  山门大阵裂开了一角,无数瘴雾向着玉京涌来,好似要将这支天之柱彻底地吞噬。下涌的剑流顷刻间将瘴雾搅得粉碎,那原本在练剑坪领悟的弟子见状睁开了双眸,提剑掠向了山门。

  那些游走在瘴雾中的凡民根本不可能回到最初,在叩开山门的刹那,就变成了索魂的厉鬼,如枯木般的身躯中骤然间爆发出了一股强悍的力量,杀向了前方的修士。

  玉京的怜惜只是徒劳,可没有一人觉得自己不该开山门。

  他们是玉京的弟子,是玉京的不屈之剑!

  隆隆的山石滚落,砸向了檐角如迟翅翼飞扬的门阙。

  那巍峨耸立的门楼与宫殿被坠落的巨石吞噬,在山崩地裂声中,玉京七子笔直屹立在山峰,硬抗那“天柱倾”的谶命。

  上月峰。

  沉玉璧踏风而立,一袭白衣在风中如舒卷的云。温和的如水流般的灵机笼罩着整座峰头,峰中的人连石块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只是桃花枝上的灯火在那急骤的风中剧烈地摇晃。

  湛盈气鼓鼓地站在了树下,死死地盯着枝上的九盏灯火,生怕它们在下一刻就要熄灭。

  白鹊鹊眨眼,她掩着唇连连的打着呵欠。

  “灯不能灭。”湛盈认真地开口,在犹豫片刻后,她蹭蹭蹭地爬上了桃花树,用自己微弱的灵力助燃灯火。只是她的努力似乎无济于事。挠了挠头后,她的眸光倏然间一亮,拿出刀在指尖一抹,将一滴滴血挤进了灯中。微弱的灯火倏然间茁壮了起来,那各州上方悬浮的灯光骤然间爆发出了一团明光,与天边即将被暗影吞噬的日月遥遥对峙。

  纵横千百里的剑气在地面犁出了一道道深痕,瘴雾中游走的怪物在剑下化作了飞灰,可那粘稠的瘴雾变得更加浓郁可怖,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头挤出。

  千千万万盏灯幽幽地照着九州。

  可天穹的日月仍旧被黑影夺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所有人都感知到了那股来自幽冥的阴冷,所有的人都意识到烛龙破封而出。

  绵延千里如巨龙般的玉京山脉起伏如海中浪。

  烛龙之首自北面钻出,那张类人的面上一双竖眼暗红如血、幽蓝如冰。

  烛龙之尾自南面闯出,赤色的蛇身鳞片宛如熔浆,垂落间拍碎了高耸的山脉。

  古怪的笑声像是千万奔雷齐齐炸响,它的身躯耸动了起来,仿佛天地一道震颤。

  “玉京在中州之中,为九州之心,是撑天之柱。烛龙为荒古时期的天妖,一旦他登天柱临玉京,便可借九州九宫之势,掌驭九州。”沉玉璧垂着眼,淡然开口。

  浴红衣瞥了沉玉璧一眼,她手

  腕一翻,默不作声地祭出了一道雷霆之剑,斩向了烛龙之首。奔涌的雷海茫茫不见边际,那恐怖的无边际的声威好似要将万物碾为齑粉。烛龙的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线,喷涌的鲜血在雷霆之中炸裂成了一朵朵的血花。烛龙不以为意,左眼之中光芒如柱,推出了一个暗色的、污秽的血色烈阳。

  这是昔日天妖们对人族的恨意,它若是在空中照临这片大地,迟早会将一切扭曲成阴暗。

  太穹峰上。

  楚璧抬眸直视着那轮幽暗的太阳,她轻轻地抚过了剑柄,在天演峰一道剑光拉出一条淡白色的细线时,她也骤然祭出一剑。这一轮暗日是靠着烛龙的力量衍生出的,但凡存在之物自有正反,自有虚实的一面。在明月风的一剑将虚实映照出来的刹那,她的剑光也斩向了那轮日。锋锐的剑芒将那轮暗色的日芒撕裂,无数爆裂的黑火散向了四面八方。

  三生城中,万妖岩下。

  风灵十圣中仅剩的六位大圣盘膝坐在了一个祭坛前。

  桃花大圣手中持着一片龟甲,面无表情地将它扔入了祭火中:“日安不到,烛龙何照?①”

  万妖岩中腾起了十道金乌虚影,是荒古时期妖族先圣的力量残余,可当十道金乌虚影叠合之时,仍旧无法化作那轮灼目的大日。

  六位妖圣谁也没有开口,匍匐在万妖岩下一道道身影站起。

  “昔日天地崩殒,四野晦暗,不分四时。我祖上化身为日,东起扶桑。我辈当如先祖化日,方不堕祖圣威名。”

  “金乌化日,天行之理!”

  年轻的妖族倏然化作了金乌,身上明光灿灿,冲向了那十日叠合的光影。只是在他们即将被光影吞化时,一股柔和的力量倏然间将他们从中推出。那悬浮在了上方的灯火化作了一道流动的明光长河,齐齐地冲向了十日所叠的残影,一点点地将它点燃。

  被弹落的金乌错愕地抬首望向了天穹:“那是——”

  “那是主上用精血点燃的天灯。”九秋垂着眼,“她独自踏过了千万里山河,不让我们再有牺牲。”

  飞舟在云海之中疾驰。

  如剑影一般拨开了绯色的瘴雾。

  湛明真面色苍白,瘦削的手紧紧地捏着一支碧绿的笛。

  “烛龙出世了。”

  妖族是自然之灵,是承蒙天地恩泽化生的生灵,他们会恨,那天地呢?

  大地承载、哺育着万万生灵,将生灵视为子嗣,就算被过度索取,祂也是静默无言。

  大地将爱意留给了人间,将恨意深埋在了地下。

  可是封印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松动,如今的烛龙未必是过去的那个烛龙,他的体内承载了这方天地的恨。

  “若是我们能自制、自省,又怎么会走到这地步?”李持盈低声道,玉京守着与妖族的契约,可天地之大,终究有看顾不过来的地方。

  湛明真轻笑了一声。

  她凑近了李持盈,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眉眼,低语道:“剑斩烛龙,就要靠你们了。”

  她的力量早已经自体内流逝,分给了山河社稷图,分给了天上那轮重新显化的大日,分给了天地人间……只余下了一具不知什么时候会散去的空壳。

  飞舟奔行的速度不停。

  玉京上方的剑阵也环绕不停,在一道道剑意落下时,那耸动的蛇脊炸开了一道巨大的血红色裂口,蛇鳞与皮肉一道剥落。那原本还镇定从容的烛龙终于怒了,纵横千里的身躯抽动,将那高耸的山掀飞,狠狠地砸向了四野的城。

  被新的大日照亮的天阙忽地绽出了一抹灿烂的明光,吹动的风仿佛无数游走的笔墨,逐渐地将山川地脉勾勒出,那是一幅定压天地的山河社稷图,在此图笼罩之下,人间城池纹丝不动。

  “山河社稷图?竟然用这山河社稷图去承载天地人间?”烛龙一愣,顷刻间忽地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声。他不再做徒劳的事情,那庞大的身躯数息之间便化作了一道披着金甲的、宛如天神般高大的人影,他垂眸,一双诡异的双眼俯瞰着山川大地。

  千万载的沉睡消磨了他不少的力量,再加之一部分元神消耗,如今的他远不及荒古之时。

  可天妖是天地初开时便有了的存在,是昔日天序构建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天妖之下,俱是蝼蚁。

  而这个世间唯一能够与他比肩的天妖——

  想至此,烛龙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怜悯。

  他立在了一蓬蓬血雾之中,没有再管身上的伤口。

  “昔日人间建城,以九宫八卦之势分立九州,玉京在中土。”

  烛龙往前迈了一步,身上金甲悍然撞碎了奔涌的剑流,他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好个玉京天柱,以此为中心,借八州之灵机助我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