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仪阙离开璞山之前, 祖烟云带着整个剧组连起了好几个大早,在她离开前一天结束了所有白天拍摄的戏份,所以光明正大开溜, 一路把钟仪阙送到机场。

  她本来甚至想把钟仪阙送回韶戏,订机票的时候被钟仪阙震惊地制止了。

  “璞山的天还是挺好看的。”钟仪阙办完值机,眼看着登机还有段时间, 便提着行李没去安检,打量着璞山新装修的大厅同祖烟云说, “和印城的有点像,对吧。”

  “……嗯。”祖烟云终于从钟仪阙身上移开视线, 吝啬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像么?她其实不太感觉得到。

  “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再回来了。”钟仪阙从披肩里伸出手拽她的衣袖, “你这么好, 可以一直去喜欢的地方。”

  祖烟云回过头看她, 眼睛扫过她花似的双眸,最后落在她桃花般的唇上:“知道了。”她忽然贴近钟仪阙,轻声问, “要接吻么?”

  “啊?”钟仪阙慌得眨眨眼, 爱人深潭般的眼眸让她沦陷,但残存的理智惊醒了她,“不,不了。”

  她们昨天一晚上没睡觉, 一会儿玩闹一会儿悲伤, 甚至还神志不清地画了好一会儿大饼。

  祖烟云说想让《三千情书》在遥国盛夏时分的流萤电影节上首映,钟仪阙当即反应过来:“那时候遥国的勾沉戏剧节也同期办诶!”

  那时祖烟云笑着看她:“我口语好差, 要是获奖了你帮我写领奖词。”

  钟仪阙拍拍胸脯:“没问题, 我超会写。”

  “当时。”祖烟云摩挲她的手指, 轻笑着说,“你可是在Seaport设计师面前极力推销我的人。”

  “咳,别提这个。”钟仪阙躲闪了一下她含笑的眼眸,然后问她,“你领奖词想说什么?”

  “我想说……”祖烟云贴近她的耳朵,“感谢我的爱人……”她的气息染红钟仪阙的耳朵,“如春水般破冰、如春风般温柔、如春花般绚丽、如春光般动人的,钟仪阙女士。”

  钟仪阙当时满面绯红地否决了这句“领奖词”,却在离别的缱绻和感伤中悄悄期待了起来,她幻想那个场景,就像是小时候幻想自己期末要考第一名。

  璞山的机场没有印城或韶城那样人来人往,她俩站在出发大厅中央,显眼得如同蔚蓝天空中的朝霞。

  祖烟云看着她飘红的脸颊笑,温和地稍稍后退一步:“你想要那个时候公开。”她温和又直接地拆穿他,“对吧姐姐。”

  “你为什么喜欢叫我姐姐?”钟仪阙转移话题,茫然地问她。

  “……秘密。”祖烟云把手探进她的披风,状似无害地帮她整理掖进长裙的毛衣,“以后再告诉你。”

  钟仪阙被她弄得腰际有点发痒,但已经习惯了很多,闻言乖乖点头:“好吧。”

  “好乖。”祖烟云向前倾身,摸着她腰间的纽扣轻声问,“奖励一个拥抱好么?”

  “好、好。”钟仪阙求之不得,愣愣地点了点头。

  祖烟云闻言笑了起来,穿着长靴的脚踏进钟仪阙的领域,后者被这骤然拉近的距离吓了一跳,刚刚后仰又被祖烟云揽着腰扯了回来。

  钟仪阙茫然地让祖烟云身上的茉莉花香包裹她,柔软的唇若有若无地落在她发烫的耳尖。

  她足足十余秒才反应过来,伸手想要回应这个拥抱。

  但祖烟云忽然将她最外层的披肩扯了起来,毛茸茸的线条划过她的侧脸和肩头。

  她愣怔地看着祖烟云在这个暧昧隐秘的空间中转过头来,给了她轻柔而冰凉的一吻。

  钟仪阙还没来得及茫然,眼前又已经恢复了明亮和通透。方才亲吻她的情人正含笑看她,手指轻柔地帮她整理披肩下缠绕的流苏。

  她讷讷地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祖烟云此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该去安检了。”

  祖烟云微微后退一步,笑着看她:“一路平安,仪阙。”

  “……好。”钟仪阙转身,被机场的工作人员指引向安检窗口,她在最后能看见出发大厅的地方转头,看见仍旧停留在原地的祖烟云,目光温柔而坚定。

  她沉默的眼睛好像在对她诉说爱情的誓言。

  钟仪阙过了二十几年对自己的爱情毫不在意的日子,如今却好像忽然因为在试卷上写下了祖烟云的名字,而在这个科目里面获得了满分。

  飞机飞行在云层间时,钟仪阙吃掉最后一口面包,托着腮看向窗外洁白的云彩,恍惚间忽然想起来自己问过“祖烟云”名字的来源。

  答案是什么呢?怎么想不起来了?

  她记忆力好,很少有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来的事情。

  钟仪阙咬着塑料杯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意识到:自己当时好像问完就睡着了……

  啊……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呢?再问会不会被骂啊?

  钟仪阙在高空云层中唉声叹气。

  从璞山前往韶城,需要两个小时;从酽城到韶城,则需要三个小时。

  钟仪阙之前听莫莫说,《三千情书》的第二个实景拍摄地在酽城之后还愣了一下。但是她马上就把自己说服了。

  首先祖烟云这部电影准备了很久,但开拍得很急切,几乎是在酽城的时候忽然就张罗起来了——以上可见可能是因为电影迟迟因为某些问题没有开拍的意向,但酽城之行解决了问题,所以就急切开拍了。

  酽城和韶城比虽然只是个二三线城市,但是环境好,拍海更是一绝,也是经常有著名剧组前来采景的。

  钟仪阙想了想,开始在和祖烟云的聊天框里面输入。

  “……如果拍摄方便的话,你可以去我家住。不是你之前来住的那个,是那个隔壁幢的大平层,我之前在酽城简单装修了一下,住人没有问题。”钟仪阙犹豫了一下,继续写道,“我们小区很安全,你也可以带朋友去,可以办party或者小的杀青宴……但不要睡在一个屋。”

  “天呐,我好絮叨。”钟仪阙在内心吐槽,“明明这些都不重要。”

  她删删减减,最后剩下一段话:“我房子的密码:1027327。家比酒店要好,对吧?”

  钟仪阙回到韶城的当天下午就回班里上课了,她整个人神清气爽,画设计图的时候都要哼一首口水歌,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教授拎起来教育。

  祖烟云的状态也差不多,她正在房间里面和美指摄指开会,画之后拍摄的一些分镜图。美术指导抬头无奈地盯着她往空中画长着翅膀的小猫咪,一脸黑线地提醒她:“祖导,不要为所欲为。”

  “哦。”祖烟云这才反应过来,一脸淡定地把小猫咪擦了。

  不一会儿她就收到了钟仪阙的消息:“被老师留堂了,哭哭。”

  “摸摸。”祖烟云回道,“说不定是好事情呢。”

  “不会,是因为上课走神要被骂了。”钟仪阙偷偷打字,但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教授打断了。

  “小钟导!”教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导师让你下课去她办公室。”

  “啊?”钟仪阙一愣,她回来的时候和柳穗报备过,这个时候忽然找她干嘛?

  “好事。”教授用本子拍拍她的脑袋,“便宜你了。”

  不是吧……钟仪阙捂着脑袋想:真是好事?烟云是不是背着她去庙里开光了?

  钟仪阙怀着茫然的心情一路往柳穗办公室小跑,敲门进去的时候柳穗正在打电话,她站在桌旁四处打量,正好看见桌子上摆的青鸟摆件。

  柳穗挂断电话,顺着钟仪阙的目光看过去,轻笑着问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好像是勾沉戏剧节的纪念品。”钟仪阙不太确定地回应——她国外戏剧节参加得很少,也不太了解,这个觉得眼熟也是因为前两天多看了两眼。

  “没错。”柳穗让她坐下,然后继续道,“这次勾沉戏剧节邀请了我们学校的师生参加。”

  “啊。”钟仪阙点点头,“不是每年都请吗?”

  国内两家最为杰出的戏剧学院,其中韶戏和国际交流更多,这种大型戏剧节也一般都会组织师生参加。

  “是,但这次并不一样。”柳穗说道,“对方邀请我们出一部戏。”她停顿一下,然后继续说,“如今戏剧界青黄不接,院长希望年轻一辈们不要永远等待机会。”

  钟仪阙微微一愣:“您的意思是……”

  “院长点了你的名字,希望你争取一下。也不用有压力,不够格的话我们回去展演陆萦老师的《白果》。”柳穗拿过便利贴,写给她一个邮箱,“这是陆萦老师的邮箱,作品上的事你可以和他交流。”

  钟仪阙接过这张薄薄的纸,被这一段话包含的意思震得有点张不开口:“您的意思是……”她又仔细斟酌了一遍才开口,“有机会让我的戏上勾沉戏剧节?”

  “是。”柳穗笑,看她有点不知所措,便建议道,“我觉得,可以改一版《樱桃芭蕉》……”

  “不,老师。”钟仪阙抬头,眼睛里的茫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神情,“我有一个更好的戏,更适合登上勾沉戏剧节的舞台。”

  “什么?”柳穗微微一愣。

  “是我们学院莫莫的原创剧本。”钟仪阙肯定地回答她,“名字叫《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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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阅读,今天可能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