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吧嗒给自己扇了扇小凉风透气,叶一纯靠在栅栏上,看着斗玄楼家徒四壁的大本营,心里记着自己方才记下的线路,他可懒得在这逼仄地方消磨时光。

  此处除了他和他带着的帮手外,还吊了不少人,大多数是些小孩,还有一部分青年,断手短腿,空气中都是含着血腥气的混浊。

  叶一纯将目光挪开。

  江湖中的杀手组织,多多少少都会沾上不少血腥,从前的朝星阁亦是如此,天南地北的孤儿弃子,一吊钱可以买上好几个孩子。酷烈的训练,残忍的厮杀,能够走上这条路的,十不存一。

  他不喜欢,所以杀了反对者,带着剩下的人跑了。

  现在再看,果然还是不喜欢。

  这等腌臜所在,还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灭掉最好。

  昏暗的火光中,远处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铁链声,有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这边走,昏暗的阴影里,影子拉长又缩短,破破烂烂的衣角滴滴答答还落着水,苍白的脸上蒙着三指宽的黑绸,从他的牢笼前缓缓走过。

  叶一纯手中的折扇吧嗒掉下去,他握住了栏杆,瞪大了眼睛,一个名字压在喉间,呼之欲出,又被他死死压了下去。

  他还记得两人分别时小道长带着笑的脸,拿着竹竿,冲着他的方向挥手,温柔的让他别送了,改日再见。

  叶一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相见。

  与此同时,路过的犯人大概是体力不支,让身后两个杀手推搡,脚下一软,跌倒在牢笼前。

  弱小,可怜,无助,且瞎。

  “起来!”押人的杀手一把拽起林雁的胳膊,“装什么装,死瞎子!快点走!”

  “对不住。”林雁将自己的余光从牢笼上那双沾了黑灰血迹的双手上挪开,他颤颤巍巍爬起来,脚步又虚浮了三分。

  一片叮叮当当的铁链响声中,眼瞎的可怜道士让人极为凶恶的推走,徒留地面一片狼狈水渍。

  水牢。

  叶一纯牙齿几乎咬出血来,他看着林雁远去的背影,脑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跑过去,但看着对方苍白的脸,湿漉漉的衣裳和头发,被泡的发白的手脚,心脏抽痛。

  最后所有的理智消失,叶一纯暴怒。

  他的小道长必然是在游行途中被这群杀手给劫持了!然后宁死不屈,打死不从,被他们抓进来折磨!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难怪这次出门,林雁那么久没有回京。

  叶一纯手指捏着牢笼,良久,他松开手指,垂着眼睛,铁笼上,留下一排极深的指痕。

  他要踏平此处。

  一定。

  林雁绕过一个弯,待叶一纯看不见他的影子后,方才挺直了身板,他有些忧愁的蹙眉。

  叶大夫怎么会在这里?

  金陵距离斗玄楼老巢挤远,此处靠近西北,需要半个多月才能过来……莫非是来此处收药?

  罢了,多半是被人牵连。

  想起方才惊鸿一瞥,看见蜷缩在牢笼中,颤颤巍巍那么一小团,多半是受了拷问,又受了惊吓,叶大夫很爱干净,何时如此狼狈过?

  林雁杀心大起。

  他的人,这群人凭什么欺负,怎么敢欺负……把他们全杀了。

  只是念头起了一半,随后深深的忧虑又浮上心头。

  斗玄楼的人他肯定是要杀的,叶一纯他必定是要救的,但他实在不想让心肝儿看见他杀人的模样。

  那样太不雅观,而且有损他的形象。

  万一将人吓到怎么办?

  林雁看着自己目前还算干净的手,有些哀愁,有些幽怨。

  好难。

  娶老婆真的好难。

第74章

  不过和叶大夫的惊鸿一面,林雁魂飞天外,整个人几乎也跟着叶一纯一起去了。

  何时走到大殿他根本没注意,只觉得身前身后甚是吵闹,高台上的楼主垂垂老矣,底下的人头攒动,十分喧闹,旁侧的火把太热,而洞穴深处又太暗。

  一重一重黑衣的杀手从四面八方过来,如同穴居的蝙蝠,泛着光的眼睛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楼主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在杀人前,还是先勾手,让人将林雁压到自己身前。

  “当年捡到你时,你还只有这么大。”干瘦的老头比了比位置,随后叹气,“老夫供你吃穿用度,教你在这乱世中生存,你就是如此待我。”

  “今日便在你的兄弟姊妹面前,破开你的心肺,让人好好看看,是不是生了一副黑心烂肺。”

  眼前人嘴角还在张合,林雁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听他鬼扯了。他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丹宿带着一群人入场,站在边缘一动不动。

  而面前那个年迈的老头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

  叶大夫爱干净,蜷缩在笼子里的样子着实可怜。那样的人就是锁起来,也应该是在重重帷幔后,用纤细的金链缠上四肢……呸,想远了。

  将满脑子的黄色思想全部晃走,曾经的斗玄楼第一杀手挠了挠头,从发上取下藏在其中的长丝,指尖微动,沉重的枷锁被直接撬开。楼主激昂的声音还未停息,两侧的看守率先察觉到不对,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二十斤的玄铁直接从林雁手中飞起来,砸在他们头顶——血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