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岁点头。

  杨兴是管事,不能送他,谢岁转身离去,冲着他挥挥手。

  “等等。”

  谢岁回头,就见杨兴在怀里掏了掏,取出一张银票塞过来,“这是二十两,公子可留着在路上当盘缠。”

  看着那张犹带体温的银票,谢岁伸手接过,“多谢。”

  不远处的宴厅内灯火通明,不知在干些什么,传来不少杂声。

  谢岁去领了被褥抱着,他绕过曲折的长廊,一瘸一拐,从成片的桃林里穿过,春夜里暗香浮动,少年的身影逐渐被夜色吞没。

  陈平扶着棵树吐出来。

  他醉了,一身酒气,偏生心里气的不行。

  本来是出来踏青放松心情,顺带巴结下萧凤岐,谁知道半路来了个摄政王。

  从前总听人说,摄政王离经叛道,不好相处,每次下朝回来,他爹都要指着家中的狗大骂裴珩畜牲。

  今日看来,确实畜牲。

  那张嘴真的恶心的没边了。

  陈平心中窝火,气的不行,正想着如何散散火气,忽的瞧见个熟悉的身影,抱着床被褥往泉池去了。

  陈平目光一动,那股燥热又上一层,不知不觉间,他抬步跟了上去。

  萧庄别院很大,庄园依山傍水,占地十余亩,且种了不少花草。谢岁抱着东西走了有一刻钟,还没到地。

  好在大家都很忙,没谁注意他在这里头浑水摸鱼。

  又过一道拱门,下一个院子里的灯却灭了,乌漆麻黑一片,谢岁眨了眨眼,头顶花木交错,在夜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脚步慢下来。

  下一刻,一个带着酒气的人扑了上来。

  谢岁第一时间避让,身手终究不如往昔,让人给攘了一把,他往前扑倒,还好有被褥垫了一下,并未摔伤。

  “小/婊/子,你抱着被子打算爬谁的床啊?”

  一只手伸过来反剪住谢岁的胳膊,另外一个手就要去拉他的衣裳,谢岁闻着那酒味,心里直犯恶心。心想萧凤岐都交的什么狐朋狗友,老侯爷真是打轻了,就应该打的他半身不遂,终生不举。

  忍着反胃,谢岁怒斥,“放开!我是萧凤岐买回来的人,你敢动我?!”

  “嗤。”那人冷笑,随后谢岁脸上挨了一巴掌,“小婊子,你当你自己是谁呢,一个没权没势的奴婢,萧凤岐都说了,随便玩儿,别弄死你就行。”

  “你这种贱人,爷见得多了,装什么清高。今儿晚上你要是伺候爽了,说不定我把你带回家养着,怎么样?”

  谢岁:“…………”

  深呼吸,深呼吸,他感受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粗重呼吸,咬牙道,“郎君真的能带我走?”

  陈平感受到底下人的反抗逐渐微弱,他笑了一声,哄骗道:“那是自然,不过四千两而已,我把你买回去。”

  “好,那你轻点。”谢岁便趴着不动了。

  陈平一喜,被酒水麻痹的脑子已然让情/欲占据,心想真好骗,他松开了钳制谢岁的手,“来,张口……啊呜——”

  一棵带着蓬松沃土的兰花被谢岁薅起来,连根带土塞进陈平嘴里,沙土飞溅,扑了陈平一脸。不待他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极其凶狠的一拳,正中鼻梁,在细微的骨裂声中,壮硕的少年仰面倒地,鼻血长流,兰草从他嘴里掉出来,谢岁把被褥一展,将人兜头一盖,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下三路,“我可去你的!”

  “你才是小婊子,你和你爹都是小婊子!”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主意打你爷爷头上!”

  “贱人!我他娘的废了你!”

  又是三脚,踹的谢岁腿疼,他单腿蹦了蹦,揉揉膝盖,看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捂着重点部位来回翻滚的少年,呸了一声。

  “死断袖!”

  将被子一收,谢岁扛着那脏兮兮的被褥,连忙跑了。

第5章

  这是一个很美的春夜。

  桃花翻飞,香气含在微冷的风里,一层层洇开,重重叠叠,漫过庭院和长廊,浮动在青年人玄色的衣角。

  谢岁身形笨拙,他踹开陈平抓向他脚踝的爪子,快步冲出了那方漆黑的庭院。

  楼阁边的灯火跳动,琉璃宫灯不住旋转,投下彩色的晖光,谢岁眼中映着远处的灯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还有一个院落便进了汤池,宴会还在继续,趁着没有人发现,他还有机会出去。

  只要从这里跑出去,腿废了也好,无人收留也罢,只要能跑出去……

  檐角的铜铃相撞,清而脆的响。

  长廊下,玄衣的青年长身玉立,背对着庭院优雅地整理袖口,他大概过来有一会儿了,高束的发上还粘了数枚粉白的桃花。

  是裴珩。

  谢岁:“……………”

  在青年回头的一瞬间,扑通一声,他抱着被褥瞬间跪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只自闭的鹌鹑,“奴婢拜见殿下。”

  长久的寂静,唯有夜风撞在铜铃上时发出的声响,叮铃当啷,轻柔和缓的,如同哼唱的悠远歌谣。

  谢岁没有听见裴珩让他起来的声音,却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他头顶,细细的打量。目光所过之处,他鸡皮疙瘩爬了满背,心中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