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慕在这样的目光下,甚至连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血腥味蔓开,她艰涩道:“放心,我明白。”

  她从椅子上下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秦迎天察觉出她的欲言又止,支着自己下颚,视线淡淡扫来:“还有什么事儿?”

  伏慕手心渗出了汗,她没敢直视她的脸,视线始终只与秦迎天的下巴齐平,嗓音稍显沙哑:“老大,莫要忘了,莫青溪虽然不具威胁性,可她与我们一样,同样有资格参加万恶之渊试炼。”

  “你对她再如何厚爱,她与我们,始终都是敌人。”

  秦迎天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你是觉得我对她的偏爱,对你的性命造成威胁了吗?”

  她的话同样一针见血,精准戳中了伏慕心中最在意的点上。伏慕额角有汗珠滑落,顺着肌肤的纹理渐渐渗进眼睛。咸涩蛰得她忍不住闭了闭眸子,艰难道:“老大,她与你不一样。”

  这句话想要说出口十分困难,可既然说出来了,又好似令她生出无穷勇气,忍了许久的怨气终于翻涌上来。

  伏慕紧紧握拳,血气冲上脑门,也冲散了她在秦迎天面前一直谨守的规矩。

  她此生情绪最激烈的时刻,可能就是现在了:“莫青溪无父无母,天生地养。父王再将她视若亲女,可她身体里流着的血跟我们不同!”

  “我们姐妹间再怎么斗得你死我活,权柄到底是在我们手里轮换,魔族的大权不会旁落。莫青溪固然是魔族,但住在魔宫里,不代表她就与我们完全一样了!”

  “归根结底,魔族只是勉强给了她二十多年一个安稳的栖息地,得以让她喘口气。真要细细说来,魔族于她,施恩算不上,她若有心,甚至还得反过来记恨老三这么多年来对她的诸多为难!”

  “老大,你扪心自问,你与她相处这么些时日,你看出她的心在魔族身上吗?如果真有什么万一,她成了万荒试炼最后的胜者。她手握权柄,她会做出何事?一朝得势,她难道不会报复吗?她又会将魔族带向何地?”

  “她只会给我族带来无穷灾厄!”

  一声接着一声,情绪如积压已久的洪水,一经释放,完全收不住去势。伏慕话中蕴含的情绪一道比一道激烈,她的措辞更是一道比一道严厉。

  秦迎天松了手中灵玉,灵玉散发出淡淡微光,显然已经联通。那头的二长老还没开口说话,便听到二殿下这一长串的厉声质问。

  无论太女和王女们之间的王权纷争,还是王女们与魔王亲自指定的圣女间的龃龉,都不是她的身份所能够多嘴的。

  她安静保持沉默,听着秦迎天指节缓缓敲打灵玉。在沉闷的韵律中,她的声音辨不清喜怒:“她只是个小瞎子。听你说得这么严重,我还以为你说的不是她,而是邵光宇呢。”

  伏慕身体不自觉摇晃了下,身形稳不住了。她紧紧盯着秦迎天漫不经心的表情,看了很久很久。

  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已然算是维护了。

  良久,她才忍不住苦笑一声:“老大,到底是我轻看她,还是你想要让我轻看她?”

  她朝上首的秦迎天草草拱了下手,转身离开大殿。

  灵玉在秦迎天指尖打转,她静静看着伏慕步伐踉跄,背影透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怆然。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才垂下眸子,落到手中的灵玉上,开口打破了沉寂:“说吧,何事?”

  二长老声音压得很低,态度恭谨,没有对王女间的冲突发表任何意见。

  从她的话中,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殿下,我此番找您,是想跟您商讨关于飞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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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青溪被引到旁边的偏殿内静候,魔侍们殷勤奉上热茶小食,以及诸多打发时间的玩意。她意兴阑珊,无心这些,只挥手让人撤了下去。

  魔侍们小心觑着她的神情,试图揣摩贵客的心思。莫青溪对他人的视线尤为敏感,在场的人数一多,探究好奇的视线刺得她浑身不适。魔侍们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她敏锐的听觉还是能够感受到不少杂音。

  在自己人的地盘上,莫青溪懒得多费心思,将自己的注意力浪费在这些上面。她直接让人全都散了,殿门合上,眼皮隐约感知到的一点微光也随之陷入沉寂。

  殿内很静,连烛火细微的噼啪声都消失了。莫青溪能听到自己平缓的呼吸,以及浅淡的心跳。风声被阻隔在窗外,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宛如惊雷大作。

  不开心,她想。

  是因为伏慕的排斥吗?但她能够理解伏慕的敌意。她抢走了她的姐姐的关注,还是她名正言顺的生死之敌。

  她们之间本就是敌非友,莫青溪对着点再清楚不过。伏慕的敌意流于表面,至少要比秉机捉摸不透的态度好得多。

  殿内没人,莫青溪不想保持什么仪态。她将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慢慢把脑袋埋进自己的手臂内。

  还是说,她在意的是秦迎天对她的态度?

  秦迎天没有赶她走,是她自己要主动离开的。她倒不是因为之前的生气迁怒,或者故意耍小性子闹脾气。伏慕故意的排斥乃至挑衅,都无法让她心中生出波澜。

  只是在某个瞬间,莫青溪感受着魔识内秦迎天和伏慕类似的魔息,恍然意识到,这两人才是真正的亲姐妹。而她,则是一个与她们没有血缘关系、格格不入的外人。

  仅此而已。

  莫青溪听着自己的心跳从平缓逐渐急促,轻轻动了下僵硬的胳膊。胳膊被压得稍稍发麻发酸,动一下是钻心的疼。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利用这种事情来说,付出真心才是大忌。

  她与秦迎天逢场作戏,这场赌局,看得不是别的。

  谁先动了真心,谁就输了。

  没人想输,莫青溪更不想输。普通魔族尚且视小情小爱为大忌,而她这样在权利漩涡中心挣扎的蝼蚁,哪儿来的资格,将心思放到提升实力之外的小事儿上?

  莫青溪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默不作声将脑袋埋得更紧了。

  殿内门窗紧闭,紧闭的门扉将一切天光拒之其外。微弱的烛火偶尔跳动一下,烛影晃动,垂死挣扎般无力,细碎的光亮照不明空旷的大殿。

  伏慕推门进来时,首先看到的就是满眼的黑暗。

  她不冷不热道:“青天白日的,这是搞什么?”

  门被她用力推开,外面的光影流进来了。

  莫青溪昏昏欲睡,朦胧中听见她的声音。她倦得厉害,眼皮子上下打架,懒得抬头,含糊道:“困。”

  伏慕沉默了,她站在门口停顿片刻,上下打量了莫青溪半晌。怎么也想不到,这小瞎子居然毫无半点防备之心,在她的地盘上,竟也能完全丧失警惕心。

  要知道,早在魔宫时,自从看到秦迎天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时,她已然生出了对她的浓烈杀意。

  莫青溪不会感觉不出来她的敌意,如果她当真毫无所觉,当初便不会主动出现在秦迎天面前,更不会让秦迎天对她产生兴趣,还能安稳在她手底下活了这么久。

  她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无害,单单从她能在秦迎天手下活了这么长时间,还能获得她独一份的偏爱就能看出,小瞎子瞧着是个废物,心机却不输秉机。

  伏慕将门完全打开,顺势走到窗前,把窗子一一撑起。

  外面的天光斜斜笼罩进来,掠过莫青溪隐没在黑暗中的身躯和冷淡的眉眼。她的面容短暂浮现于柔和的微光下,如玉般凝滑的肌肤甚至散发出浅浅的光芒。

  光明毫不留情驱散殿内的黑暗,黑暗一与光明打个照面,瞬间溃不成军,一退千里。

  莫青溪身体微蜷,脑袋又换了角度,将眼睛埋得更深。

  光亮刺入她薄薄的眼皮,她看不见东西,不代表无法感知明暗变化。天光乍亮,眼睛的刺痛感很强,她微微皱眉,声音略显不耐:“二殿下,太亮了。”

  伏慕一挥衣袍,在她身侧重重坐下,没好气道:“怎么,真当我是你的侍从了?”

  莫青溪的唇舌被衣袖压着,吐出来的声音沉闷:“......殿下金尊玉贵,我哪儿敢这样想?”

  伏慕便冷笑一声,瞧着她到现在头也懒得抬的怠慢态度,可没感觉出她有一丝半毫的“不敢”。

  这家伙,果然是跟着秦迎天待的时间久了,也不知道秦迎天给了她什么承诺。现在心中底气十足,再面对她时,态度也跟从前全然不同。

  “有什么不敢的?老大都能心甘情愿搀你下车,自降身份主动侍候你。我不过一个小小的王女,身份远不如她。我还担心在你这里,我连为你遮光的身份都够不上资格呢。”

  这话端的是阴阳怪气十足,莫青溪之前的睡意被她这么一打岔,顿时消失了大半。她终于抬起脑袋,让伏慕看清了她的脸。

  她的脸颊被衣服的纹理压出浅浅红痕,眼尾微微泛红,带着点困倦过度本能渗出的生理性眼泪。抬头的时候,好似被光亮刺激到脆弱的双眼,禁不住拿手挡了下光。

  活像一尊脆弱的一碰就碎的琉璃。

  就这幅娇弱好欺的模样,哪怕她不死心头铁想要往伏慕的身上撞,恐怕也会先落得一个自己支离破碎粉身碎骨的下场。

  莫青溪一面揉着自己眼睛,一面朝她的方向转过脸来。故意拉长了语调,慢吞吞道:“......哦,心甘情愿啊。”

  ......如果小瞎子不会说话那就更好了。

  伏慕应该生气的,这家伙三番四次挑衅,不就是仗着现在有秦迎天为她撑腰,胆子迎风暴涨。她看不清事实,也不知道依附秦迎天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本身就是一桩滑稽的笑话。

  怎么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呢?对秦迎天如此,对她也是如此。

  莫青溪难道真觉得,有秦迎天护着她,伏慕就不敢杀她?或者笃定伏慕会继续忍耐下去,不会在万荒试炼开启之前冲她动手?

  伏慕感觉啼笑皆非,想到秦迎天的警告,心头那股蠢蠢欲动的杀意只能淡了下去。可看着莫青溪漫不经心揉眼睛的幼稚举动,想了想,竟也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或许真如秦迎天所说,是她小题大做了。

  莫青溪身上总有种特殊的魔力,一旦靠近她,似乎就会产生轻视的想法。可能因为她既是个瞎子,又无法修炼的致命软肋,太容易让人轻忽她的危险性。

  也可能是她平静祥和的态度,让人觉得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没胆子同她们争夺权柄的废物。

  单单看着她的模样,伏慕也觉得自己之前那些猜测,确实骇人听闻了些。

  她过高估计了小瞎子的危险性,也低估了自己等人和魔族的实力。倘若万荒试炼,她们几人都败在这样一个废物手下,因她而殒命,那魔族恐怕本来就是气数将尽的征兆。

  伏慕哂笑一声,一直笼罩莫青溪的那股冰冷锋锐的气机,总算逐渐消散下去。

  伏慕仿照她之前的模样,窝进椅子内,懒洋洋靠在靠背上。身体放松下来,满足喟叹一声。整个人就差直接直接窝在里面,将宽大的座椅当成床躺着了。

  殿内太静了,没有魔侍们的打扰,空旷的大殿显得毫无人气。上空盘旋回荡的声音很快跟着湮灭,在这之后,只能听到清风挤进窗框间隙的厉啸。

  “莫青溪。”伏慕神情怠惰,仰躺在椅背上,阖着双眸,突然唤了这么一声。

  莫青溪揉眼睛揉到一半,听见自己的名字,动作不由停了下来,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嗯?”

  伏慕问道:“你知道老三为什么讨厌你吗?”

  困顿消失了,莫青溪慢慢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手肘搭在座椅扶手上,支住自己下巴,有些意外:“为什么?”

  她这句不明所以的反问,不知道让伏慕想到了什么,明显戳到了她的笑点。她笑得花枝乱颤,好半天才擦去眼角的泪:“原来你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莫青溪微微皱眉,眉宇下压,在眼下透出一道浅浅的阴霾。冷淡道:“二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伏慕就在她身旁的座椅里,一抬手就能够到她的身体。她翻了个身,面朝莫青溪的方向。就这样隔着这段短短的距离,意味不明打量着莫青溪。

  “你知道吗,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这个惯来懒散,说话都嫌费劲儿的王女,今日在莫青溪面前,仿佛突然来了谈兴。

  她兴致勃勃道:“父王不喜欢我们,我们其实都知道。先王在战场上被正道设计伏杀,去得突然。他那时还年轻,实力不行,无力得到魔将们的认同。可大战在即,魔族不能内乱,他为取得助力,只能效仿人族,以联姻方式取得认可。”

  “他不喜欢我们,因为我们是他弱小时候的耻辱。他看见我们,就想起自己此生最无能最无助的屈辱时刻。魔族骨子里都是要强的,哪能承受得了这种心理压力。虽然他从来没有跟我们坦白过这些难以启齿的真相,但我们能都理解嘛。”

  伏慕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尤带笑意,可话里的嘲讽不加掩饰。她是秦迎天战线上的同伴,想来也了解秦迎天对魔王的看法。站在伏慕的身份立场上,这些年和魔王的交集经历,足以让她认可秦迎天对他的评价。

  她一动不动凝视着莫青溪的脸,面上的笑容还在,声音却陡然沉了下去。冰冷的视线宛如一把尖锐的冰锥,挟带着能够将人肌肤割开的锋利。

  惯来懒散、什么都不在意的王女,第一次显露出自己天潢贵胄的峥嵘。

  “老大因为实力和天赋得他的青眼相待,甚至不惜让他违背规矩,在万荒试炼前便定下太女人选。老大实力强劲,得此厚待,也是她应得的。技不如人,我们争不过她,甘拜下风。”

  ”他不在意我们,对我们冷漠无情,或许也是觉得,我们根本无法从老大手里活下来。既然如此,他完全没必要跟我们培养感情。”

  “反正我们在他眼里,注定是个死人而已,又何必在我们身上浪费多余的感情?”

  莫青溪不知道她突然说这番话是何用意,但也没有出口打断。女儿指责父亲的过错,魔界的王女愤慨自己至高无上的父王。这种时候,她一个外人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更何况,伏慕对她说这番话,可没有让她发表感慨的意思。

  “可是你呢?”伏慕深深望着她,忽地冷笑一声,轻柔的语调猛然急转直下,窗外呼啸的风声骤然大了起来:“他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将你从万恶之渊里带出来。”

  “魔族上下都不同意他将你收为养女的决议,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魔族一条曾经的规定。费尽心思,为你挣得了一个足以保身的圣女身份。”

  “长老们顾及他的脸面,已经拒绝过一次,这次便不好再度驳回。魔族多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吉祥物,对偌大的魔族来说不算什么。反正圣女没有实权,真的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你是天生魔种,自然诞生而出的魔族,就算是个瞎子,还是个废物,特殊的身份摆在这儿,这个名头落到你的头上,魔族倒也不亏。”

  莫青溪没有对她话中的轻蔑羞辱发表意见,她漫不经心听着,手托在自己脸颊下面,眼皮下耷,看上去对她挑起的话题兴致缺缺、无动于衷。

  伏慕瞧着她的模样,心口有团火烧了起来。但她没有转开话题,继续道:“大战刚停,百废待兴,他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偷空带你悄悄去人族,只因你想看人族的花灯节。”

  “如果大家都没有,连太女也没有,大家都不在意。他对太女没有更深的感情,太女也只是稍稍得他看重。他只是将老大当成趁手的工具、好用的臂膀。这不是对待女儿的态度,太女反倒更像他看重的下属。”

  “大家都没有,便谁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他就是这样,我们姐妹皆已习惯了这个事实。不是他薄情寡义,他从来都对自己的女儿们一视同仁,对谁都是如此。他的脾性就是这样。”

  伏慕死死盯着莫青溪浑不在意的模样,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怨恨。她闭了闭眼睛,重重喘了口气,才没让自己的理智完全被怒火压垮:“而你的出现,却打破了惯例。”

  “我们头一次知道,原来他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只是他的温情不是对着自己的子嗣,居然是对着你这样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世间之事,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她自嘲一笑,似讥似讽,怒意却逐渐淡了下去。

  紧跟着,她微抬下巴,王女的骄傲恣意尽数显露,语气轻蔑至极:“我们姐妹都没有的东西,凭什么你能有?”

  “你既不是父王的子嗣,还是一个瞎眼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莫青溪,你配吗?”

  可伏慕这些迁怒的嫉妒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宣告了她在莫青溪面前的颓势。她无法改变什么,她的怨气更不能冲魔王发泄,不就只能来欺负她这个孱弱的小瞎子嘛。

  对莫青溪来说,这些事情,还真是桩滑稽的无妄之灾啊。

  莫青溪轻轻叹了口气,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但怕激怒现在情绪明显不太对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的伏慕。唇刚弯了起来,就被她自己主动抚平。

  她正要开口,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待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后,她满怀歉意道:“实在对不住,昨夜没有睡好。”

  伏慕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额角青筋鼓起,紧紧咬牙,竭力压制住心中怒火:“后来老三针对你,就算他暗地派人跟着你,你也好几次险些没了性命。”

  “焉知他疏远你的举动,不是对你的保护吗?”

  “他那样一个懦夫,早先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自身实力不足,不得不步步退让。他已经没有坚持到底的勇气,就算再给他更多机会,他也已经退让习惯了。他能怎么做呢?”

  “老三的命是太女的,她死在万荒试炼里,背后的母族无人胆敢多舌。可被自己的父亲杀死?连长老们都不会同意的。”

  “他能帮你一次两次,他还能帮你多少?万荒试炼这等重要的大事他都想让你横插一脚,煞费苦心为你铺路。让你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废物,也有机会与我们一道争夺魔族权柄。”

  “要不是知道你是天生魔种,万恶之渊蹦出来的玩意,我们还以为你是他的私生子,是我们的血亲姐妹呢。”

  莫青溪含笑听着,面上毫无动容。仿佛老二话中的人根本不是她,全然将她话中的经历,当成故事来听。

  面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伏慕竟也有了在秦迎天面前的无力感。她的愤怒仿佛投入一片汪洋大海,水看似温柔无害,兜头浇盖下来,将她满腔怒火全然浇灭。

  她用力握住扶手,扶手是上好的金刚木制成,硬度更胜过铁器。如今在她手下,硬生生被挤压得扭曲变形。

  她的手指深深陷进其中,在上面留下清晰的指痕。声音近乎喃喃自语:“其实我也很讨厌你。”

  伏慕禁不住低低苦笑一声,可确实无能为力。她实力不如秦迎天,无法做到像她一样,拥有毫无顾忌对抗魔王的底气。更何况,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身为人子,天性孺慕,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父亲怀抱一丝微弱的期冀?

  她做不到像秦迎天那样洒脱,对所谓的亲情弃如敝履。她也没有勇气,对抗自己身为魔族至高无上的魔王,宛如高山般巍峨魁伟的父亲。

  父王一心维护莫青溪,她尊崇敬服的姐姐也维护莫青溪。伏慕独身一人,哪怕再恨莫青溪,她又怎么可能跟这二者对着干?

  她满心的不甘怨恨,冲破声带的阻碍。最终,却也只能化为一句无力的控诉:“凭什么你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偏爱?”

  莫青溪心口蓦然一动,魔识突然察觉到细微的异样。那缕熟悉的魔息在殿门位置沉默伫立,秦迎天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还活着…最近临近年关工作忙疯了orz等放假了回大家评论哦贴贴宝子们qwq

  (让我康康腊月二十五了还没放假的小倒霉蛋是谁?

  …嗨呀原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