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无人敢直视太女的容颜,人族那边,场上只剩下那一个中年剑修。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女的存在,只顾着死死瞪着莫青溪,满脸快意。仿佛已经看到这个手上沾满诸多鲜血的卑劣魔族,被自己的弟子开膛破肚的盛景。

  因此,无人知道太女此时的神情,更无人猜到太女现在的心思。

  莫青溪心口一沉,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想更多的东西。

  她当然不会指望太女或有或无的怜悯,重生一遭,她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的道理,只有自己的力量才是实打实的底气。

  她拼命提升自己的实力,为的,可不是再度成为旁人脚下匍匐的尸骸!

  她努力榨取自己魔识内的精神力,灵魂撕裂般的痛楚来势汹汹。甚至感觉自己的识海出现碎裂的声响,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莫青溪七窍流血,状若恶鬼。她痛得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发抖,偏偏神情仍旧平静,平静到近乎诡谲。有股癫狂从她身上无声无息透了出来,看得人心中发寒。

  更多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缠住剑修的身体,他早防备着这一招,腰间垂着的符篆一亮,丝线瞬间被尽数弹开。他的剑不偏不倚,照样冲莫青溪而来。

  一招无用,生死关头,莫青溪不退反进,手中匕首迎风而涨,瞬时化为一杆长枪。

  长剑前刺,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长枪前穿,是莫青溪以自身性命为赌的疯狂。

  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近乎同时响起,与此同时,那两道前冲的身影终于停滞下来。

  两人的身形几乎合二为一,没有痛呼,没有惨叫,没有兴奋的大喊,垂下的剑穗无力随风摇曳,死寂在无声蔓延。

  两人垂着脑袋,谁也没有率先动弹。

  连太女也一动不动。

  中年剑修停了手,场上兵器碰撞声完全停歇。其他魔族也没有趁他失神之际,一拥而上,将他彻底拿下。此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默默静立着,抬眼注视这边的情况。

  太女意料之中没有出手,是相信圣女能如同先前那样克服危机,再一次绝地逢生。还是单纯对圣女的死活并不在意,她眼中只能看见最终的结果?

  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她自己外,无人知晓。

  凌冽寒风肆意呼啸,卷动魔气冲荡过战场内外。不但没有将场上浓烈的血腥味驱散,反倒更给它们覆上一层焦躁不安的躁动气息。

  这片天地静得只剩下狂风卷起的动静。

  都死了吗?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魔族诸人心头突然有些无力,即使只是刚刚见识到圣女的风采,可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刚打破他们心底认知的圣女就这样死去,而他们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心头也不免升起惋惜。

  太女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她无比耐心,安静蛰伏,仿佛在等待什么结果。

  那中年剑修年纪虽比她大,忍耐力却远不如她。眼见场上情况似乎不妙,并不如他预料的大快人心的结果,他隐忍瞬息,禁不住大声呼唤起自己弟子的名姓。

  声音总算打破战场的死寂。

  两人中,终于有一人慢慢动了。

  那低矮瘦弱的身影,扶着面前人的肩膀,靠着这点支撑力,艰难缓慢动弹起来。

  太女弯起唇角,脸上重新带起笑意,沉凝的气氛陡然一松,方才无形的强大压迫感缓缓散去。魔族众人也意识到了最终的结果,个个欢欣鼓舞。

  他们以手中兵器相互碰撞,在一片铿锵震动中,为莫青溪放声欢呼。以这种方式表达心底的喜悦,乃至对她的敬意。

  欢腾的气息随风荡开,战场不再像是压抑沉闷的战场。太女移动脚步,这一次,她主动从自己的位置走下,向莫青溪迎去。

  莫青溪身体缓慢后撤,随着她的动作,剑锋在胸口的皮肉内搅动,每动一下都带起钻心的疼。

  可她的长枪在长剑插入自己身体时,已经先一步捅穿了敌人的心脏。敌人的长剑刺入她的胸口,距离却不深,没有伤到里面重要的内脏。

  尸体的重量沉甸甸的,全靠支在地上的长枪维持平衡。她这一动作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平衡,尸体朝她倒来。

  莫青溪早已浑身脱力,身体上的剧痛混杂着识海受损的剧痛,肌肉不自觉痉挛抽搐,每一次呼吸,都能牵扯到不知道哪里的伤势。

  她自然支撑不住,意识到一切结束了,不自觉呼出一口气,心里那股气也跟着散了。整个人放松下来,不想再勉强自己竭力支撑。

  尸体砸在她的身上,她跟着无力向后倒去。

  失重感如影随形,她闭着眸子,疲倦至极。意识到自己将要砸在地上的痛楚,或许会造成自己身上的伤势更加严重,让本就剧烈的痛意来得更加汹涌,却连挣扎一下的心思也没有了。

  可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来袭,她朝后倒去,熟悉的梦魇花香靠近她,圈住她,将她稳稳困进自己怀中。

  莫青溪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默默搂住她的身体,手臂小心翼翼避开她的伤口,又发现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到处都是伤痕,根本没有下手的余地。

  最后,她只能尽力避开严重的伤口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无声搂紧了她。

  莫青溪心脏跳得很急促,好像心里住着一头失了理智的野兽,无头苍蝇一样闷头乱撞,在她的世界里撞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她知道面前这人有多残忍无情,自己此刻的模样,完全由她一手缔造而成。哪怕她方才真的差点死去,太女也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她不看过程如何艰难,不在乎莫青溪为此受到多少折磨,她只要一个结果。

  要么从历练中活下来,要么就去死吧。

  于她而言,没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无用的废物,如果连这点考验都无法存活,令她失望,她当然不会再赐予她第二次机会。

  人的性命也确实只有一条。哪来的试错机会?

  道理莫青溪都懂。可被这个温暖的怀抱圈住,嗅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心中陡然生出的依恋信赖如此清晰。清楚到她甚至为自己片刻的软弱,产生一点对自己的唾弃之心。

  怎么能这么没用呢?她想,怎么能这么没用?明明道理她都懂的。

  她揪着太女的衣襟,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内,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襟。

  她不怕死,只怕自己尚未来及复仇。只怕自己早走一步,看不到敌人死无葬身之地。那她就算死,也始终无法安心,也一定死不瞑目。

  滚烫泪水从莫青溪眼角溢出,泪水如开闸的洪水,像晴朗的天空陡然乌云密布,下起一场倾盆大雨。她小声抽噎,哭得不能自已。

  一个一直强撑着坚强的稚童,终于等到能为自己做主的大人。于是所有坚强土崩瓦解,被理智强行压在心底的委屈翻了上来。

  太女一只手搭在她的后脑,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她什么话也没说,动作温柔至极。只是用这种简单有效的方式,试图安抚小瞎子崩溃的情绪。

  她有时候坏得厉害,时常让莫青溪生出一种拼上性命,也要与她同归于尽的狠绝心思。更多时候透出的无言的体贴温情,又让莫青溪不受控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就算知道......都是假的罢了。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重要呢?真心这种东西,于她们这种人而言,宛如镜花水月。明明眼睛能看到它的存在,可探手一捞,水里的月亮便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有些东西,注定是强求不来的。也根本,没必要强求。

  莫青溪拖着沉重的脚步,缓慢踏过由尸骸构成的阶梯。抛却生死顾忌,即使自己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一步一个血印。满身阴暗,满手血腥,始终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她一个人在暗夜中踽踽独行,躲在阴暗的角落慢慢舔舐伤口。她无父无母,天生地养。没有认真体验过任何感情。亲情,友情,爱情,都是她遥不可及的星月。

  她原以为自己真的不在乎。

  她没有拥有过这些,也就意识不到自己的残缺。有些东西如她的眼睛,残缺放在表面上,稍加装饰,简单戴上一条眼罩,便能让其他人一目了然,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其他的正常人隔离开去。

  有些东西则虚无缥缈。存在与否,根本没有一个界定的标准。

  莫青溪哭了片刻,哭得浑身发软,眼眶通红。火辣辣的热意从心口涌到唇边,又从喉咙冲上眼眶。

  她无法诉诸于口的悲伤,尽数融于咸涩的泪水内。微妙心事,只有天地微风,与她知道。

  “好孩子,你做得很棒。”太女说。

  莫青溪闷闷应了一声,抱着她的脖颈,不想撒手。

  她大脑浑浑噩噩,或许是剧痛作祟,引以为傲的理智烟消云散。浑身乏力,疲倦惫懒,各种痛搅和在一起,挑拨她的神经。

  在这种情境下,她懒得思考更深的东西,只一味想要发泄自己的情绪。

  身体的脆弱使大脑的控制力下降,有片刻时间,莫青溪放任自己沉沦进自己的软弱里。

  但这个时间并没有太久,莫青溪擦干眼睛,将心中所有不该存在的思绪都一同摒弃。

  她从太女颈窝抬起来,谁也没看,只一心一意往向上方。

  她浑身是血,连脸上也有很多。大片大片猩红像是泼墨般存在于她面颊,周身,乍一看这副从血里捞出来的模样极为骇人。

  可她眸子还含着盈盈水光,又带着孩子气的欢欣雀跃,以至于笑容非但不显可怖,居然有点纯粹的童真,以及一点对自己方才放纵哭泣的羞赧:“姐姐,我没有让你失望。”

  “没有。”太女按着她的后脑,垂头深深注视着她。视线从她的湛蓝的眸子,脸上的鲜血,移到她被血色染成红润的唇上。

  她抬手,滚烫的指腹重重按上莫青溪冰凉的唇瓣,摩挲她唇上凝固的血液。

  “妹妹。”她轻柔唤着,眸子一瞬不瞬落在莫青溪的容颜上。。紧接着,她缓缓俯身,一个炙热的吻落在莫青溪唇角。

  她的声音轻的如山间一缕温柔的微风,不可捉摸,抬手也抓不住,只会从指缝中自由穿过。

  是调皮的,又是自由的,微风清浅拂过岩壁,草木簌簌作响,天地间的一切闲散自由,是她梦寐以求,却始终得不到的解脱。

  万事万物生来无拘无束,唯有人被困在这座牢笼里,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她笑了起来,愉悦道:“你让我看到了一点希望。”

  莫青溪被太女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她的唇落下的地方,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烧穿她的皮肉,一直落到她的心底。

  烫得她手指轻颤,心也忍不住跟着摇曳起来。

  “姐姐,”她喃喃唤了一声,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声音有些干涩,仿佛含着什么莫名的情绪:“你对别的妹妹,也会这样吗?”

  也会温柔拥抱,耐心安抚,给出一个随意的亲吻表达亲昵?

  她这话听起来,倒有点小宠争风吃醋的味道了。

  身为一个合格的饲主,太女无声笑了出来,指节屈起,轻柔蹭蹭莫青溪的脸颊,像是安抚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她自然而然道:“当然不会,你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你与她们完全不同。”

  特殊在什么地方呢?

  她的柔弱,她的残缺,她别无依仗,离了太女,她根本无法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她都只能牢牢依附于她?

  莫青溪摸了下自己的眼睛,跟着笑了。每一个字咬得清晰,字音在唇齿间辗转碾磨:“姐姐在我心里,也是最特殊的。”

  她是一朵柔弱的莬丝花,只能依靠攀附宿主而活。她扎根于秦迎天的身体,吸收她的血肉,乃至她的一切营养丰富自身。

  等到宿主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便会毫不留情,将她摒弃。

  莫清溪笑得柔软,又莫名从柔弱中透出些病态。羔羊是孱弱的羔羊,瞧着一无是处,只有被烹成美味佳肴,提供给人饱腹的价值。但迟钝的牙齿,她会以刀剑,以敌人的尸骸为刃,一点一点将它凿刻削尖。

  太女想看咩咩叫的小羔羊撕下敌人的血肉,这恰如莫青溪所愿。她能忍常人不能忍受之痛,也甘在炼狱中踩着一地污血艰难爬出。

  她可不是善人,她为复仇付出的每一分艰辛,都在心里刻得清清楚楚。

  都会还回来的。正道,凌霄剑派,天命之子。

  还有......魔族。

  莫青溪搭着太女肩膀借力,她没有更多力气,但简单的仰头动作还是能做得到。她环着太女的脖颈,主动循着她清浅的吐息,缓缓靠近。

  唇仿佛划过微凉的脸颊,落下一路濡湿的痕迹。她没有停顿,顺着自己听力的指引,来到她唇侧。

  太女手已经抬了起来,摸上她脑袋,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制止。莫青溪却没管那么多,嘴唇微微颤抖,却吻上她的唇瓣。

  即使冰凉只是一触即逝,快得让人除了温度外,无法产生更近一步的感受,莫青溪这个简单的举动,也在太女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妹妹,你......”她手上稍微用力,按住莫青溪的脑袋。望着莫青溪近在咫尺的娇弱容颜,难得有点迟疑,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就算她也主动吻过小羔羊的脸颊,可那跟小瞎子此刻动作的含义截然不同。

  莫青溪眸子湿漉漉的,这双眼睛含着莹润水光,盈盈动人,仿佛能直接将人的一颗心都看得化成一滩水。

  她抬着湿润的眸子,这双眼睛始终望着太女,没有丝毫偏移。

  猎人虚伪的温情已经稳稳勾住她的心脏,仿佛对于小羔羊来说,猎人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重复道:“姐姐,你在我心里,也是最特殊的。”

  太女的手还按在莫青溪的后脑,莫青溪几乎贴着她的脸颊,亲密比从前更甚。这动作不像安抚妹妹心中的不安,配上莫青溪暧昧不明的话语,反倒更像情人间体贴的温存。

  这是在干什么?

  小羔羊又在想些什么?

  太女敛了惊色,手从她身上放了下来。梦魇花香味被浮动的空气逐渐带走,味道慢慢淡了下去。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语调轻缓,听不出任何异样:“好了,妹妹,你做得很好,现在就先好好休息。今天的战斗到此为止,剩下的,放心交给我吧。”

  熟悉的魔气缠绕莫青溪的身体,她身上不深的伤痕开始痊愈。剩下的严重伤势,还是要同从前一样,要等专门的医者医治。

  太女已经遣人传唤医者前来,有眼色的魔卫不知从哪找来座椅,她搀着莫青溪安稳坐下。

  场上还剩下的那位中年剑修,这会儿从魔卫们对太女恭敬的态度中,才注意到场上突然还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他试图看清太女的容颜,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与年轻的弟子们不同,这中年剑修既然能做到长老的地位,多少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一见如此情形,心中便是猛地一沉。

  这人的修为显然远远高于他,刻意收敛气息,这才让他之前根本无法察觉这人的异常。

  能让东星城城主的心腹手下如此殷勤伺候,能让这些桀骜的城主近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仿佛怕她怕到骨子里的女人,不会是东星城的领主。

  魔族二王女懒散怠惰的名声举世皆知,魔族对她尊敬是有,却不该如此惧怕。

  而不是领主,又能让东星城这些魔族,以比对领主更为恭谨的态度面对,又怕又敬,诚惶诚恐的人,瞬间与中年剑修心底一个名字对上。

  这个答案让他不寒而栗,这个煞星的名声响彻两界,她的心狠手辣百无禁忌,做过的种种事情,那些血腥的道听途说,更是令他浑身止不住颤抖。

  “魔族太女,秦迎天......”

  如果是这个杀神在此,中年剑修知晓,今日自己必然死路一条。

  太女含笑瞥他一眼:“你听说过我?”

  她想上前,身后突然有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角。小瞎子面露紧张惊恐,一动不敢动,手死死抓着,满是依赖,仿佛生怕她离开自己。

  她对她的依赖,明显比先前更多了。

  她用上自己浑身力气的力道,对太女来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小禁锢。太女只要轻轻一拽,就能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松开。

  但她并没有直接强行甩开莫青溪的手,她还没有说点什么,莫青溪反而先反应过来。

  她的指骨用力到发白,根本不想松手,又强逼着自己懂事,不能耽搁太女的要事。一点一点松开唯一的安全倚仗,勉强对太女笑道:“姐姐,你小心点。快去吧。”

  多可怜的小羔羊啊,明明主人还没有展露一点心思,她却觉得自己是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宠。呆呆立在滂沱大雨中,浑身皮毛被冰凉雨水兜头浇了个透彻。

  甚至还想主动开口,让她抛弃自己。

  想象中的被抛弃的宠物,突然换成莫青溪的脸,太女也能大概想象出莫青溪的神情。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死死扒着她的腿,怎么踹都踹不开。

  “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她情不自禁轻叹一声,没急着走,挥了挥手,魔卫们顿时反应过来,围拢着中年剑修的人迅速攻上。

  中年剑修脸色惨白,心如死灰,即使早知自己死路一条,身为剑修,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会束手待毙。他奋力迎击,带着破釜沉舟的信念,战场上刀剑碰撞声再度响起。

  太女主动俯身看她,她的手刚碰到莫青溪的肩膀,莫青溪便猛地紧紧抱住她的腰肢。

  “姐姐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惶恐不安。我总怕哪天姐姐突然消失,给我这些好,又把它们全都收回。”

  “如果我没有拥有过,我就不会知道它们有多美妙。可拥有后再失去,无异于让一个见识过世界五彩缤纷色彩的正常人,突然变成一个瞎子。”

  莫青溪说到这儿,声音夹杂了几分哽咽,泪水涌出来:“那太残忍了,姐姐。”

  太女以指梳理她的长发,望着柔顺的黑发从自己指缝中缓缓滑过,轻笑道:“你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你与她们想象中的都不一样。你的存在,也没有微不足道。”

  “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的价值,”太女的手稍微收紧,但没有扯痛莫青溪的头发。她垂下眸子,神情隐在阴影里,晦暗难辨:“你对我,很重要。”

  “快点强大起来啊,妹妹。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这其中的期望,好像又与从前不同了。

  如果只是逗弄小羔羊,训练莫青溪当一个杀人利器。哪怕是虚假的安抚,以太女的性格,也不至于对她说出“对她很重要”这种话。

  以太女的实力,放眼整个魔族,除了魔王外,她想杀谁都只是一念之间。她强大且肆意,那些都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莫青溪的存在与否,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为什么要期待她变强?

  她想做什么?这件事,必定是魔族内部,那些远比莫青溪忠心而强大的部将,无法替她完成的。

  还是说,她想杀谁?这人强大到令她这样毫无顾忌的人,都感觉没有把握,可能需要旁人的辅助?

  魔族那么多强大的魔将,愿意为她献上灵魂之火的强大魔族宛如过江之鲫。就算那都是外人,不值得她付出信任,甚至不屑收下其中任何一个的灵魂之火。

  再不济,偌大魔族,还有一个实力仅次于太女的伏慕在。

  为什么会选她?除了莫青溪天生魔种的身份外,她与她们究竟还有什么不同?

  莫青溪漫不经心想着这些,本想答话,心底却突然有一个荒诞的猜想冒了上来。这个突然划过的念头宛如石破惊天,让她一时半刻陷入怔愣当中。

  “不要将目光困囿于王城这一亩三分地里,看她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跟小孩子过家家玩的游戏,有什么意思?多往外面看看,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莫青溪听到她的话,也对她话下的隐喻多少有点觉察。可她无暇回应,只忍不住想,为什么?秦迎天疯了吗?

  她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太女的所言所行所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

  可是,以秦迎天的身份实力,她为什么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