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清楚了,没有这些,他将会一夜之间从应有尽有变成一无所有,只能和学校里那些穷人家的小孩一样,吃的是最便宜的食物,住的是最破旧的小房子,从小为柴米油盐发愁。

  贾骁捷简直无法想象那究竟是如何痛苦的生活。

  眼前的同龄小孩尽管被纱布层层包裹,但仍然无法完全遮掩面上的癫狂,他已经疯了!

  邵超耀虽然身材比他肥胖比他高大,但他知道贾骁捷从小惹是生非,甚至幼儿园时把另一个富商家小孩的大腿硬生生打骨折。这个人又疯又狠,真要纠缠撕打起来,邵超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邵超耀怕了,在贾骁捷一拳落到他脸上之前,他哀嚎一声沿着墙壁滑落蹲下,连声求饶。

  “我错了,骁捷对不起我错了,我可以去直播间里和观众说清楚,你别打我!”

  贾骁捷收回拳头,愤恨地踹了他一脚,邵超耀躲无可躲,腿侧的伤口被他踢到,引发剧痛。

  痛到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沾湿了额前的绷带。

  邵超耀咬着牙忍过这阵疼痛,强撑着说:“但按照现在的情况,哪怕我说你无辜,观众也不一定会信。”

  贾骁捷刚看到了隐约渺茫的希望又被立刻掐灭,他抬高了声音:“为什么!”

  “因为说你杀了猫的人不是我,如果是我出面替你说话,只会让人认为是我们互相包庇,到时候可能后果会更难看。”

  邵超耀长在政客之家,耳濡目染,很多问题他能看得比同龄的小孩更全面更深刻一些。

  他并没有诓骗贾骁捷,他猜想贾骁捷反应如此激烈,想必遇到的困境与他差不多,他想与贾骁捷一同脱身。

  邵超耀的话语在贾骁捷为数不多的理智之中过了一圈,发觉确实说得有道理。

  再次陷入死胡同的绝望让他心情灰败,他拎着邵超耀的衣领,不知道小身板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把体型比他宽两圈的小胖子从地上提起来。

  “那我还是先把你打死吧。”

  他语气中是平静的癫狂,让邵超耀后背一凉,手软脚软,他毫不怀疑贾骁捷会说到做到。

  求生欲让邵超耀在转念间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知道了!是简宁岁撞见了我们摔猫——”在贾骁捷的瞪视之中,邵超耀严谨地改口,“撞见我摔猫。”

  见贾骁捷的戾气稍退,邵超耀接着说:“我检查过的,那边教学楼后面没有监控,那么简宁岁就是唯一的见证者,如果简宁岁改口,说猫是自己从楼上摔下来,和我们无关,我们也只是路过,那么我们的嫌疑不就洗清了吗?”

  “……”贾骁捷冰冷的视线与邵超耀闪烁出极度诚挚的目光对视良久,他才缓慢地松开手,邵超耀踮起的脚终于重新踏上了实地,危机暂时解除,他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贾骁捷又想一个问题:“我们怎么让简宁岁改口?”

  邵超耀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我们出了事,姜叔叔裴阿姨他们肯定会来看望我们,简宁岁到时候一定也在,我们单独和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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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中学。

  印有节目组logo的商务车还在减速还没来得及停稳,后车门就已经被推开,钱邵哲急匆匆地从车内钻出。

  等到车子刹车停下,摄影师和跟拍导演也立即下车,小跑地跟上已经疾步走到十米外的钱邵哲。

  看得出儿子出了大事,钱邵哲确实快要急疯了,没走多远他就用上了跑的,力求能够尽快利用这一段监控实拍,让自己和儿子漂亮地翻身,免得妻子和岳父彻底对他们失望,剥夺他们处心积虑得来的一切。

  半路上被派来引路的老师遇见了他们,也不得不小跑地在前面带路。

  监控室中,保安队长正在调取今天上午事发时间的监控录像。由于不清楚具体是在哪间教室外发生的事情,所以只能把五间教室的监控全部找出来,让钱邵哲亲自逐一排查。

  守在门外,钱邵哲微微喘着气,还算得上帅气的脸上满是胸有成竹的坚定和被构陷的愤懑。

  他不偏不倚地直勾勾注视摄像头,不卑不亢、义愤填膺地说:“你们说我儿子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竟然狠得下心对一只一个月大的小猫动手、剥夺它的性命,长大以后肯定会危害社会,说什么‘现在敢杀猫,长大就敢杀人’。”

  “但是我养大的儿子,我了解他,他从小心地善良,曾经把路边一只被车撞伤的小狗带回家,央求他妈妈救救小狗。我的小耀性格纯良,心肠柔软,他不是你们口诛笔伐的那种人。”

  “事发地点有监控,现在我就站在学校监控室门口,一会儿完整的事发经过就会直播给大家一同见证。监控视频铁证如山,希望大家在看完之后,能给小耀好好道个歉。小耀被猫抓伤,又遭受网暴,这对孩子来说是飞来横祸,我这个父亲看在眼里,实在是太心疼了。”

  保安队长打开监控室的门,钱邵哲抬腿就要进去,身后跟着摄影师。

  几人被保安队长拦了一下。

  面相和善的保安队长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他扫了一眼钱邵哲身后的摄像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最后一次向钱邵哲提议。

  “其实我们还是比较建议你先单独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公布录像。”

  “……”

  对上了保安队长暗藏了一些什么的视线,钱邵哲的心莫名沉了沉,他迟疑了一秒,但终究他还是信赖自己的儿子,他相信自己的教育不会出现差错,信任儿子根正苗红。

  而且他刚才瞄了一眼,此时直播间里有六百多万人看着,他已经夸下了直播的海口,要狠狠地打烂那些网暴者的脸,要是临时反悔,这不是把他自己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吗?

  他拒绝了保安队长的好意,与保安队长擦身而过,和摄影团队一起进了监控室。

  保安队长望着远处的天,无奈地长叹一声。

  只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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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霍予安在车位中稳稳当当停好,戴上口罩和鸭舌帽,让岁岁在车内等一会儿,独自下车跑去开车路过的贩卖机旁买了一张儿童口罩,回来给岁岁戴上。

  捧着岁岁肉乎乎的脸端详良久,一伸手,再把他身后卫衣的连帽兜在他脑袋上,这才满意地下车,绕到副驾把孩子抱出来。

  “安爸爸,这样不舒服……”岁岁不适应地扯了扯口罩。

  霍予安阻止了他的动作:“稍微忍一会儿,到了楼上病房再摘。宝贝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了,要注意隐蔽,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