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灯的语气并不凶, 语调也是慢悠悠的，但配合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NPC大军以及游轮外的海浪，可谓是威慑力十足。
“说吧, 你要投诉什么呢？我听听, 反正不改。”俞灯理直气壮地说。
俞灯的直播间弹幕在断断续续的黑屏过后终于打开了，观众们上来就看到了小船长俞灯管理游轮的模样。
［哎呦宝宝也太可爱了, 好像蹲在一群大老虎头顶当指挥的小猫。］
［不！今天是狡黠骄傲的小狐狸宝宝！管理游轮的宝宝超级厉害的！］
［嘿嘿……理直气壮的小模样好可爱, 亲亲亲亲。］
［不过这个副本感觉不像是无伤度假副本啊？观众视角也感觉处处是诡异。］
［在一艘船安排五万个直播间，怎么想都有点怪怪的对吧？］
当然，主甲板上的玩家们尚且不知道观众们的讨论。面对俞灯船长的这番发言，那群挂在船头示众的闹事玩家简直是膛目结舌。
稍微有经验的老玩家看到这架势, 已经明白了俞灯是boss级别的不好惹角色，纷纷歇了闹事的心, 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自己在反思。
只有另一个玩家还是不服气——他和刚才那个辱骂俞灯结果被抽的玩家一样是新人，还活在自己现实世界里的权威里，也不知道高级副本里的NPC有多可怕。
那个玩家梗着脖子, 还在嘴硬：“就算你是船长, 也不能随随便便把我们绑起来，我们可是尊贵的乘客！”
俞灯扶了扶自己的船长帽子, 扭过头看了一眼船员们。
几个NPC默默往前走了两步，凶神恶煞地撸起袖子：“嘿，伙计们, 虽然你们是尊贵的乘客，但船长大人可是这艘船的主人——你们是在质疑船长大人吗？难道你们也想去海里游泳？”
掉进海里的那些玩家可没有一个回来的, 显然都已经去喂鱼——如果这片海洋里面有鱼的话。
几个暴躁NPC已经开始解开绳子要把他们丢下去。那几个刺头儿玩家终于认清现实了, 连连求饶，然后闭上嘴装哑巴。
俞灯赞赏地朝这些NPC点点头, 越发熟练地威胁人：“好啦，还有谁要投诉我吗？如果没有的话，你们服气了吗？”
玩家们：“……”行，彻底服气了。
俞灯不再看这些内讧搞事的玩家，看向游轮里的其他乘客。他想了想，决定把戏做全套。他叹了口气，说道：“各位，我并不想威胁大家……但这艘游轮承载了许多乘客，我，我必须保证游轮上的秩序和安全。”
俞灯摆出高深莫测的模样，补了一句比较符合NPC气质的发言：“请诸位记住，我不喜欢随意破坏秩序的乘客。”
主甲板上的其他玩家默默点头表示明白，还有几个玩家躲在暗处帮腔。
“就是就是，大家是来度假的，要是大家都杀人，那和之前的副本有什么区别？”
“没错，支持船长大人维持秩序！感谢船长为我们提供和谐的度假环境。”
稳定了游轮秩序的俞灯船长，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树立了威信。作为玩家排行榜第二的俞家大哥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干扰俞灯，而是和其他NPC那样在他身边忠诚护卫。
在船长大人以及他的跟随者们的核善处理下，这艘游轮终于清净了。
……
俞灯进行了一番杀鸡儆猴的操作，和哥哥回到船长室。回去之后，俞灯立刻放松了刚才绷着的表情，伸手搓了搓脸颊，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俞封刚才目睹了小船长俞灯维持秩序的过程，现在再看这样灵动的表情，心里既是骄傲，也是被可爱得不行。他夸道：“我们乖宝好棒啊，比哥哥厉害多了。”
和俞封融合的藤蔓钻出来，枝条扭在一起给俞灯比了个巨大的大拇指和爱心，然后啪叽啪叽鼓掌。
俞灯翘起嘴角：“也没有啦，哥哥可是排行榜第二呢。但是我确实比刚进入无限世界的时候厉害了很多啦。”
俞灯骄傲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正事。
“哥哥，我感觉主甲板上的玩家没有昨天那么多，少了的那些，会不会是名单上被打了问号的那些人呀……？”俞灯努力琢磨了一下，“我……我总觉得他们还活着。”
俞封点了点头：“我认同乖宝的猜测，这些玩家极有可能陷入梦境没有醒来，但因为副本目前仍被定义为补偿副本，这些玩家并没有立刻死亡。”
俞灯顺着这个思路：“诶？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
俞封太了解自家弟弟了，点头肯定：“嗯，乖宝可以试试把他们叫醒。”
俞灯连忙点开那串长长的花名册，打算随便找一个没有睡醒的玩家试试。名字后面被打上了问号的玩家大概有五分之一左右，咦，B6-492房间号乘客章梓芸……好耳熟的名字呀。
等等，他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在新手副本里遇到的那个短发女生吗？她好像还是他们风灯公会的成员诶。
“哥哥，这个玩家，是我们公会的成员对吧？”
俞封回忆几秒：“我看过周纪的工作报告，她确实是风灯公会近三个月招募的新成员之一。”
听到哥哥这样说，俞灯干脆拍板决定，先去尝试把她唤醒。兄弟俩来到第六层甲板的入口，踏进折叠甲板。
这还是俞灯第一次来到游轮的内层折叠甲板。美梦游轮的每层甲板都分为AB两侧，即使如此，一侧的走廊也有一千多个房间，如果没有个人手环的定位，根本走不到尽头走廊。
俞灯绕了半天，终于来到了492房间号门口。
在前往折叠甲板的半路上，俞灯还遇到了几个维修部的船员。那些船员听说船长大人要去叫醒乘客，热心地给了俞灯一个小提箱，说是里面放置着叫醒沉睡之人的宝物。
俞灯没有在路上打开小提箱。他来到章梓芸的房间门口，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但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乖宝，小心点。”
俞封挡在弟弟身后打开一道门缝，大致检查了房间里的情况，才护着弟弟走进去。
那位叫章梓芸的玩家还在房间里。她直挺挺地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双手伸出了被子，以交叠的姿势放在腹部，她的脸色红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本该是平淡温馨的画面，却因为睡着的人不会再醒来而充满了诡异感。
俞灯从哥哥身后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确认了这位玩家就是他在新手副本里遇到的那位女生。
“果然，被打上问号就是没有醒来，但没有立刻死亡。”俞灯观察片刻，“不过我们得尽快把她叫醒诶。”
俞灯说到这里，打开了船员给他的小提箱。那些NPC给他的宝物竟然是……一把唢呐？？？
兄弟俩面面相觑。俞灯呆呆地看了几秒：“哥哥，你会吹吗？”
俞封沉默片刻：“我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过我可以试试。”
“算，算了……”俞灯想象不出来总裁哥哥吹唢呐的模样，决定自己尝试一下。他拿起唢呐，胡乱地吹了几下，发出了惊天动地又欢喜无比的音调。
俞灯手一抖，被这东西发出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
躺在床上的章梓芸猛地抽搐一下，惊恐无比地睁开眼。她语气恍惚地说：“我下地府了吗？两位地府老爷，我是不是要和爷爷奶奶一块去见太奶了……？”
“不是哦。”俞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醒啦，你现在还在副本里哦。”
章梓芸还有些没回过神，瞪着俞灯看了几秒：“等等，您不是那位人见人爱鬼见鬼爱的漂亮小寡夫吗？！”
俞封：“？”乖宝之前的副本角色设定这么奇怪的吗？乖宝明明说只是继承人的遗孀而已！
俞灯咳了一声：“是我呀。”
章梓芸缓了缓，总算完全醒过来了，她还想起来这位漂亮又特殊的玩家是会长的弟弟：“咳咳，不好意思啊我刚才脑子有点问题，那什么……”
俞灯抬起食指，轻轻压在唇边。
章梓芸了然：“我明白我明白，在您不想公开身份之前，我都会为您保守秘密的。”
俞灯看着这个和他同龄的女生，摆了摆手：“不要对我使用敬称啦。”
章梓芸在俞灯的美貌冲击下调整好状态，终于看到风灯公会的会长也在，讪讪地打招呼：“会长您也在啊。”
俞封嗯了一声。
知道这艘船上有两个大佬之后，章梓芸的情绪放松下来：“谢谢会长和副会把我叫醒。”
俞灯摇摇头，俞封则是淡声提醒：“你还记得梦里的内容或者是特殊的事件吗？”
“梦里……我已经不记得梦里是什么了，但我知道是很美好的事情，我在梦里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那种美妙怀念的感觉在诱使我不断深入沉睡。”
章梓芸说到这里，顿了几秒，“我应该是梦见我的爷爷奶奶了，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也只有他们会让我这样怀念。”
俞封若有所思：“梦境会放大执念，让人沉浸在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中，最终无法及时醒来。”
“可是我好像没有这种感觉诶，哥哥有吗？”俞灯仔细回忆，问道。
“大概率没有。”俞封回答，“毕竟乖宝就在身边，所以那些执念对我的影响不是很大。”
……
几人围绕着梦境的陷阱进行了简单的讨论。在告别章梓芸之后，俞家兄弟俩又尝试着唤醒几个玩家，确认了人工强制唤醒的成功概率大概是二分之一。
这样的唤醒效率实在太低了，好在俞封在船长室里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船长室的广播有定向广播功能。俞灯于是连接了那些标记问号的乘客房间进行定向广播，喊了他们几遍。
“……呼，都叫过啦，能不能醒来就看他们自己了。”俞灯关掉广播，看着花名册上的名单变化，“我已经尽力了。”
俞封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乖宝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最负责最心软的船长大人。”
“要是可以使用技能就好了，没有道具技能，有些事情都没办法做。”俞灯说着，顺手点开自己的系统空间看了一眼，“诶？我竟然解锁了三个技能。”
分别是他的人鱼技能，那把神奇的权杖，以及异种的融合技能。
俞封顿了顿：“我的技能仍然不可使用。”
俞灯歪歪脑袋，询问自家系统：“统统，是你帮我弄的吗？”
【是的，我的权限正在恢复，所以暂时先为您解锁了和本次副本较为匹配的道具和技能，其他技能需要后续逐步为您解锁。】
“原来是这样……统统好厉害。”
俞灯夸完自家系统，安静了好一会儿。刚才一直忙忙碌碌在履行船长的职责，现在空闲下来，他便开始思考自己的梦境。
可惜梦醒之后，他还是和上次那样不记得那些事情了。
“我好像……在梦里有一个认识很久的人。统统，我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呀……”俞灯盯着游轮外的浩瀚海洋，“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系统01发出轻轻的叹息，【您会想起来的。】
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俞灯越发不安。
“而且统统，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俞灯想到那天他在主系统空间里看到的画面，心里有了个模糊又大胆的想法，“是……是和无限世界有关的吗？”
系统01安静了许久，承认道：【是的。】
【这是一场漫长的斗争。】属于系统01的电子音很轻，【我被限制了太久，我早已不是我。】
俞灯怔怔地听着系统的回答。
这样的回答，这样的情感……真的是主系统那样的电子生物可以拥有的吗？他的统统……究竟是谁？
【宿主，别着急，您很快就能够知道了。】系统01再次安抚。
“好吧……”俞灯换了个问题，“统统，这片意识之海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那些玩家丢下去之后就死掉了？他们应该懂些水性才对。”
【您知道的，这片海洋由记忆、幻想和情绪所构成。这些庞杂的力量并不是个体能够轻易接受的。】系统01话锋一转，【不过，这片海洋对您其实并没有恶意。】
“诶？可是那天意识之海还故意往我手上泼水呢。”
【那样的互动方式对于意识之海而言，其实是很温和的方式。只是海水的构成较为特殊，不适合随意触碰。】
诶，等等，他在星际副本里不是获得了异种母巢力量衍生的技能嘛，是可以让他包容接纳其他力量的技能，把他岂不是可以去海里看看？
【理论上是可行的。】
俞灯转过头，戳了戳正在检查船长日志的俞封：“哥哥，我打算去海里看看。”
俞封皱起眉头：“海里？乖宝，这样太危险了，如果需要去那里寻找线索，那也应该是我去。”
“可是我有技能呀，我可以在水里呼吸，还能挡住那些干扰。”俞灯晃晃大哥的手臂，“你信我嘛。”
俞封最终还是被弟弟说服了，满脸担忧地跟着弟弟来到隐蔽的船尾角落。好吧，这里也不算特别隐蔽，俞灯刚走过去就看到了几个船员躲在这里摸鱼。
“……”船员们尴尬一笑，“船长大人，我们这就去干活。”
俞灯没有责骂他们：“没关系，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
船员们顿时放松下来，龇着大牙傻乐：“船长大人您真好，不过您现在是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海里。”
俞灯说完，笨拙地爬过围栏，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船员们惊恐万分：“？？？”啊？等等？？
……
异种母巢的力量在俞灯的周身形成了温柔的屏障，把那些庞杂的记忆和情绪挡在外面，同时又让俞灯能够接受其中有用的部分。
人鱼的技能也在同时生效，修长的双腿变成了淡蓝色的漂亮鱼尾。
俞灯在瑰丽的海水里睁开眼。他看见了造型奇特的海底山脉，鱼鳍奇形怪状的鱼，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生物。
这片海洋原来也是有鱼的呀……一群云朵一样的水母游到面前，俞灯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奇妙的景象。
他摆动鱼尾，小心翼翼地抬手触碰周围的水流。
来自形形色色的人群的记忆落入他的手心。他在一瞬间看到了电影绘卷那样快速闪过的画面。
嬉笑，愤怒，悲伤，亢奋……种种画面在瞬间冲击而来，即使是有异种母巢的力量保护，这样的冲击也不可避免的让俞灯有些难耐。
“……好热。”
和上次被海水影响的热不同，俞灯并没有太明显的欲望渴求，只是觉得这种热有些难耐，那条淡蓝色的漂亮鱼尾开始发烫。
“……好漂亮的小鱼。”
起伏的海水里，一道模糊的喟叹落在俞灯耳中。那像是系统01的电子音，又像是某个人的声音，反正俞灯觉得这声音有些说不出来的耳熟。
冰冷却无形的触感落在了俞灯的鱼尾上，因为受到情绪和记忆冲击带来的热被冰冷触感压住，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热意。漂亮的鱼尾不断摆动，柔软的尾鳍蜷缩起来。
俞灯轻轻地哼了一声，仰倒在意识之海里，任由那些奇特的海水托住自己。他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忽然说。
“……统统，是你在舔我吗？”
冰冷的舔吻猛地停住。俞灯摆了摆鱼尾，小声说：“统统，就是你在舔我对不对？这里只有统统陪着我，也只有统统是我不讨厌贴贴的生物……但是你也不可以乱舔的呀……”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说道：【别人都能舔，我为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