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小孩子,你长大了,”江昼伸出两只手来揉他的脸,面色不善,语气极差,“哪天跟别人抱着亲,师尊也不知道。”

  季云琅在被子底下给了他一脚,江昼隔着被子扣住他脚腕,按在床上,说:“……,……。”

  他想说:你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在外面就不要随便学小孩撒娇,当然,在师尊面前可以,因为跟师尊在一起,你永远可以当小孩。

  本来他今晚讲话能力还算可以,跟季云琅吵上几个回合也没落下风,他还想借机教训一下徒弟,再说点好听的哄哄。

  没想到这就不行了,完全卡住,一个字也说出不来。

  季云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真的不高兴了,咳了一声,动了动脚腕,先给他台阶下,“我喜不喜欢你,师尊自己不知道?”

  江昼不出声,用眼神告诉他:知不知道是一回事,你说不说又是一回事,为师现在就是想听你说,你快说啊。

  可惜季云琅从来接收不到他的眼神信号,见他还不吱声,默认他是不给面子,也不管自己手还被绑着,彻底不理他了,“呵”了一声偏过头睡觉。

  江昼就想听徒弟嘴甜一点说句好听的,慰藉一下自己这颗被气到不行的心。

  今晚都甜腻腻叫了两声“前~辈”,就不能也甜腻腻叫两声“师~尊”?

  以后不能让季云琅见胡夜,真的养成这种随时撒娇的习惯还得了?

  这样下去久了,万一哪次跟师尊吵架吵得凶了,立马念起前辈的好,不声不响就变了心,那江昼就彻底完了。

  思及此,他躺下,盯着徒弟的脸思考,怎么才能让他更喜欢师尊一点。

  季云琅手被绑在床头,胳膊抬得酸,根本睡不着,闭着眼想,他以前绑江昼,比这要狠多了,还一绑就是一晚上,江昼一定很不舒服。

  他那时候就是故意让江昼难受,因为江昼骗他,玩弄他的感情,还想要他的命。

  上蓬莱岛后,跟江昼在一起待了这么久,他没少跟江昼提以前,江昼也事事顺着他,只有一件事,他不提,江昼也不说,那就是江昼当年到底为什么要送他去八方域。

  他每次都想问江昼,却没有一回开得了口,总觉得一问,他和江昼就没办法再继续甜蜜了。

  他可以相信江昼喜欢他,但是江昼心里除了喜欢他之外,绝对还有另一件更重要、更想去做的事,所以才会残忍又冷漠地利用他,让他在八方域受尽折磨。

  他不想跟江昼提,更不想去问江昼“你愿不愿意为了我,放弃一些决定、改变一些想法”,这样听起来很可怜,也很像在利用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

  现在他又多了第二件想问不能问的事,江昼送他进到八方域,又变成胡夜去救他、帮他,到底是因为喜欢他心疼他,还是因为利用完他觉得愧疚,又或者是想起了他父母,心软了。

  师尊这么厉害,季云琅现在什么都不敢问他,也就只能跟他开些情情爱爱的小玩笑,就这样人家一生气,还要把他绑起来不给解开。

  开个玩笑怎么了?想跟他亲热一下怎么了?他脖上那个锁灵链摘不摘有区别吗?

  江昼真是厉害死了,在外面逗弄他,欺负他,看他为了师尊伤心难过,自己在旁边事不关己,心里指不定怎么得意。

  季云琅看穿他之后回家一个人生气,一个人难受,最后才决定不跟他计较,江昼现在把他绑这么久是什么意思?也不来问他勒不勒疼不疼胳膊酸不酸,江昼睡了吗?他还被绑着,江昼怎么睡得着?江昼怎么能睡着?江昼怎么敢……

  边想着他边睁开了眼,扭过头去准备狠狠瞪上一眼没心没肺睡着的师尊,刚扭头,就对上一张离得极近的脸,江昼躺在他身边对着他的侧脸瞧,面有愁容,似乎在思考,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

  见他突然睁眼,江昼一惊,下意识扯上被子盖住脑袋,一动不动,无声表示:为师睡了,为师没有在偷看你。

  “……”

  季云琅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腿在被子底下碰了碰他。

  “师尊。”

  听他叫了,江昼把被子从脸上掀开,先露出眼来看他,紧接着故作平静,露出整张脸,淡声道:“嗯。”

  用态度告诉他,我们正在吵架,为师没忘。

  季云琅手还被绑着,身子朝他挪了挪,两人睡一个被窝,离得本来就近,这一挪,被子底下的身体就挨得更亲热了,季云琅微偏过头,朝他耳边轻声说:“考虑好了。”

  江昼没懂,依旧淡然盯着他,用态度告诉他,我们正在吵架,为师没……

  “喜欢你。”

  “……”

  季云琅碰不到他的嘴,于是朝他脸颊亲了两下,想了想,又亲了第三下。

  “……”

  江昼继续淡然盯着他,然后下一个瞬间,抓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江昼的心边跳边开满了小花,被子也开满了小花,他整个人都被小花包围住了,以致于季云琅在外面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季云琅见他态度冷淡,还蒙上脸不愿意看自己,知道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霎时有些不舒服。

  他忍,酝酿片刻,对着身旁被子隆起的一团放软了声音,“师~尊……”

  江昼还不理他。

  季云琅又叫了第二声,脑袋挨得近,还专门蹭了蹭他。

  依旧没反应。

  季云琅胳膊已经酸得不行了,心里也越来越烦躁,见江昼这态度,面无表情把身体挪回去,在被子底下猛踹了他一脚。

  江昼瞬间回神,掀开被子,只见刚才还乖乖甜甜的徒弟莫名其妙换了副嘴脸,朝他冷冷一笑,“我刚才没说完,我是想说,喜欢你这么久,有、点、腻、了。”

  “……”

  江昼神色冷淡,面无波澜,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过身,下床,开门,出门,关门。

  然后对着外面空旷冷寂的院子和不远处被绑在树上“呜呜呜呜”的假“江昼”,重重朝自己胳膊掐了一把。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