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都坐下,”姥姥觑了觑郁琰的神色,没敢怎么回应朝弋,只是打岔地说,“包子和烙饼就是得热乎的才好吃。”

  朝弋紧挨着郁琰坐下,两人贴在一处,实在很养眼,姥姥脱口就想说出“相配”二字,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一种说法:“我们小郁的孩子以后肯定长得特别漂亮。”

  夸的明明是“小郁”,可朝弋却笑得很开心:“像他最好。”

  老太太脱口笑道:“像谁都好看。”

  “我和你们讲,我们霁几刚出生的时候,给我囡囡都气哭了,这小子小时候不管我们牵到哪里,别人都说他长得不好,皮肤黑眼睛小,结果长着长着还就张开了。”

  “姥姥!”刘霁瘪着张脸,怒道,“都说了别叫我霁几了。”

  “这有什么关系嘛,家里叫一叫而已。”

  朝弋笑了笑,先是往郁琰碗里夹了半张切好的鸡蛋饼,而后又给自己戳了个肉包子,一口就咬掉了半个,边吃边语气含糊地夸姥姥手艺好。

  家里这几个胃口都小,姥姥不清楚朝弋的食量,于是便多做了两人份,没想到这人最后竟全吃光了。

  吃完了还要夸她手艺比市里的连锁早餐店都要好得多,要是姥姥去A市开家早餐店,附近做早餐的恐怕都得失业。

  虽然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开心,但姥姥听还是得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冰箱里剩下的那些包子全翻出来蒸了:“怎么饿成这样了?怪不得要生病,你妈妈也不管管你。”

  朝弋笑了笑,没说话。

  郁琰偏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那件事……很麻烦吗?”

  朝弋听懂了他没头没尾的问题,轻轻牵住他放在桌下的另一手:“不麻烦。”

  “他们已经认罪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提起两个和自己无关的人,“你高兴吗?”

  郁琰并没有正面表态,只是转移话题道:“孟阿姨怎么样了?”

  朝弋想了想,然后才道:“刚开始那会儿哭得还挺伤心的,后来就冲到集团里来,指着鼻子骂我是杀人犯、绑架犯。”

  “骂了几天大概也骂累了,后来就没怎么见到她了,”朝弋笑笑道,“听说等我妈和我舅判下来之后,她会和她女儿一起去德国,以后大概就不怎么回来了。”

  “挺好的。”

  郁琰没说话,只是无意识地反握住他的手,过了会儿才低声应和:“挺好的。”

  *

  小刘也没想到,这才一天不到,自家姥姥姥爷就全都“叛变”了,又是熬葱白姜汤要给他驱寒,又是约好了等雨停了就带他去野钓,嘴里一口一个小朝、小朝地喊着,叫得比亲孙子还亲热。

  而郁琰看起来也像是对他全无办法的样子,完全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午饭后刘霁在檐下碰见郁琰,他先是四处张望一番,确定他身后没跟着朝弋,这才小声问:“郁总,您这是跟他……和好了?”

  郁琰顿了顿,看向不远处的大雨,答非所问道:“雨还没停,而且……”

  “路不是也还没通吗?”他说,“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小刘揣摩着他的语气,总感觉郁琰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但上司的私事他也管不了,劝多了还会显得自己多管闲事。

  可想了想,还是劝道:“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当时……不是费了挺大劲才跑出来的吗?”

  “不过您要是都已经想好了,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郁琰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默了会儿,才终于低声应道:“等雨停了,我就让他回去。”

  说巧也巧,傍晚时这场雨突然间就停了,天际开始放晴。

  上山的路被稍微整修了一下,泄下来的泥浆和大小石块也被村民们自发清理干净了,然后小刘就被支使着拿了朝弋的车钥匙下去挪车。

  郁琰拿着他晾干的衣裤走进来的时候,朝弋正赖在床上装睡。

  他把衣裤放到朝弋旁边:“衣服都干了。”

  朝弋不说话。

  “吃了晚饭再回去,”郁琰轻声说,“姥姥给你做了一桌菜。”

  朝弋终于睁开眼,可那双眼却是红的:“我以后能再来吗?”

  顿了顿,又问:“你会走吗?”

  郁琰不回答。

  气氛忽然凝滞了下来。

  朝弋猛地坐起身,将那几件叠好的衣服扔了一地,紧接着他几乎是泄愤般,凶横地堵住了这个人的呼吸。

  吻停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喘气。

  院外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车喇叭响,紧接着便是姥姥跑去开门的动静。

  小刘回来了。

  “你还记得当初那个被冷凝器砸瘫痪的鼎先主管吗?”朝弋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

  郁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这一世他把冷凝器换成了侧板,那个人也因此逃过一劫,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前几个月,他出差时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

  郁琰的心跳一坠,脑子里嗡嗡作响。

  “上一周,他因为多项并发症,抢救无效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