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等不到郁琰的回答,朝弋逐渐有了几分困意,他时断时续地说:“如果高考那天,我把花拿到了你面前,会不会有点不一样?”

  “你会稍微考虑一下我吗?”

  顿了顿,朝弋又轻笑了一声,像自嘲,也像苦笑。

  “我后来读书也很用功,因为想和琰琰考上同一所大学……”朝弋低声道,“我还想毕业后就去鑫瑞应聘。”

  “知道你已经有他了,但还是想靠近你、引起你的注意。”

  “我那时候很傻逼地想,等我哥老了,配不上你了,我就悄悄地趁虚而入,和你爱一天也好,一年也好……”

  “我是不是特别贱?”

  郁琰终于开口,声音发着抖:“别说了……”

  朝弋不说了,他只是紧紧地搂着这个失而复得的人,泪水蹭湿了郁琰满衣领。

  见不到这个人,他每天晚上都在发噩梦,有时候梦到自己还沉在冰冷的江水里,有时则梦到自己已经死了,那些相见和重逢不过是他濒死前的妄想。

  梦里像炼狱,他不敢睡。

  好在就算再痛苦、再绝望,那也只是噩梦,他还是又一次把这个人抱进了怀里。

  “琰琰,”他呓语似的开口,“我爱你……”

  “我好爱你。”

第90章

  90

  窗外的雨下得没完没了。

  醒来的时候郁琰下意识伸手探向他额头,用手背轻轻贴了贴,明显已经不怎么烫了,应该是退烧了。

  这人的上衣只虚虚披在身上,衣襟半敞着,被子也被他拽到了腰底下。

  昨夜太黑了看不清,郁琰这会儿才看见朝弋胸前戴着一条造型别致的小吊坠,银丝绕成的镂空空腔里放着那天他捡给朝弋的一小颗海玻璃。

  是一只小鱼的造型。

  听见郁琰下床的动静,一直闭着眼努力装睡的朝弋终于被迫睁开了眼,他黏糊糊地挪到郁琰身后,正要贴到他背上,却听见那人背对着他开口道:“头还晕吗?”

  朝弋怕他发现自己病好后,就要赶自己走,于是装模作样地贴过去,佯装虚弱道:“还是疼……”

  郁琰把床头的体温计递过去给他:“再量一□□温。”

  朝弋不肯接,犹犹豫豫地说:“我还没好……”

  “还想再多待几天,行吗?”

  郁琰背对着他,他起身将卧室里的窗帘拉开,窗外是一片遮天的雨幕,摇曳的枝叶在玻璃窗上映出绿色的湿影。

  “琰琰?”

  “雨还没停,”他忽然低声说,“你想怎么走?”

  不仅是在安慰朝弋,也像是在安慰他自己,好像这一步退让不过是因为这一不可抗力,而并非是出自于他的私心。

  朝弋顿时就快乐了起来,凑上去在他后颈上印下几个吻,被郁琰骂了才肯停。

  平时这时间,老太太早把早饭做好了,扯着嗓子在院里呼唤姥爷的大名,等叫醒了姥爷,她转而便会来敲郁琰的门。

  但现在郁琰屋里住进了一个陌生人,又有小刘“造谣”在前,姥姥不敢再去叫郁琰,于是便只好打发自己外孙去喊人。

  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敲门的小刘想起自己上回去叫这两人起来吃早饭,还是三年前去洮海竞标那一次。

  那时候的自己就跟个苞谷棒子似的,完全品不出这两人之间的微妙,只堪堪猜到两人可能有些不大对付,但一直也没往深处去想。

  毕竟当时朝冶新丧,而朝弋这个便宜弟弟如果非要和他哥做比,说实话除了姓氏和性别,实在也没别的什么特别相像的地方。

  正当刘霁思考着该以什么力度敲开这个门时,房门却忽然被人由内向外打开了。

  郁琰走在前边,朝弋则黏糊糊地挨在他后面,看到小刘的时候,就跟狗看见来抢食的同类似的。

  小刘并不想和他成为“同类”,勉强忽略掉这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巨型“挂件”,他转而又看向了郁琰:“姥姥已经煮好早餐了,让我过来叫你、叫你们。”

  “有我的份吗?”朝弋问郁琰。

  郁琰淡声回答:“昨晚我让姥姥多准备了一些,饿不着你。”

  小刘看见这人肉眼可见地摇起了尾巴,三人一起走去堂屋的时候,朝弋好像总得有哪儿是和郁琰碰在一块的,生怕他丢了一样。

  堂屋里很宽敞,地上前年才新铺了浅灰色的大理石砖,铺完砖后两个老人又觉得这四面水泥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只好将墙也重新粉刷了一遍,看起来倒是比以前亮堂了不少。

  房间靠里的位置上摆了张八仙桌,桌边的姥爷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时不时还叹出几声“哎呦”的叫唤声响,另一边的姥姥则还在厨房里忙。

  “叫你往死里喝,”姥姥边往他水壶里倒醒酒茶,边骂骂咧咧地说,“头会不疼才怪,说你几次了就是不听……”

  见到郁琰他们来了,姥姥才不骂了,好歹要在这些小辈面前给自家老头留一点面子。

  刚刚还跟刘霁一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到了两个老人跟前,朝弋忽然就变得嘴甜了起来,笑着和两人分别问好。

  一口一个姥姥、姥爷地叫唤着。

  他本来就生得好,装模作样和人笑起来的时候,那股锋芒与阴郁就会被弱化掉,只剩下一股年轻又盎然的生命力。

  虽然仍对他怀有几分戒备之心,但看着这么个漂亮孩子边笑边对自己说着好听话,姥姥实在也冷不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