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年都没登录过的账号,按说以前的聊天记录应该已经看不到了,除非是……那个人还在给他发消息。

  郁琰忽然有些怅然,也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没有狠狠心把那个账号注销掉,也后悔自己一直没能舍得丢掉那条围巾,更后悔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在朝冶向他袒露心迹的时候,他那样匆忙地点头说了声“好”。

  那个刚刚成年的小小大人,卑劣地恐惧着自己的拒绝会让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疼他的人也离自己远去。

  当时朝冶那样坦诚地对他说了喜欢说了爱,几乎没给他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因为郁琰知道如果拒绝的话,他们就连亲人都做不成了。

  没有哪个哥哥会像爱自己的情人一样爱自己的弟弟,在拒绝他的示爱后继续和他保持原有的关系,是对他和他未来伴侣的不负责。

  郁琰也是那时候才发现,其实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怕孤单得多。

  所以在朝冶充满期待的目光中,他点头接受了他的爱。

  他不该这么贪心的,如果早知道会让这么多人难过,他一开始就不该回那个人的消息,也不该接受朝冶的告白……

  不过郁琰并没有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他稍一偏头,看向小岚那张与自己肖似的侧脸,淡淡地开口道:“小岚吗?”

  小岚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慌乱地点了点头:“是,我姓陈,陈小岚。”

  “这之后,我会以个人名义资助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念到大学为止,如果他们争气的话。”

  小岚缓缓呆住,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您、您说什么?”

  但郁琰并不给他思考缓冲的时间:“这种工作虽然来钱快,但不能长久。”

  不管怎样,这个和他肖似的男人是无辜的,如果没有朝冶,靠着这张脸,他未必不会找到更好更温柔的主顾。

  可也就是这一句话的建议,甚至都算不上是规劝,这个人听与不听,那是他自己的事。

  虽然小岚人还有些怔怔然,但郁琰这话他还是听明白了,他知道这人是在劝他换个正经工作。

  他有些不知所措,局促地站起身,半弓着腰说:“谢谢、谢谢您……”

  等郁琰再抬起眼的时候,杨姨已经换好了床单,正在用一块干软布擦拭着矮沙发上那不存在的灰。

  郁琰不动声色地看向纸箱里照片上,紧贴着他而站的、那张被划烂的脸,然后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句:“哥?”

  这一声几乎像是叹息。

  紧接着他又慢慢地将挂在脖颈间的那枚吊坠和无名指上的婚戒一并摘了下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放进了纸箱里。

  “对不起。”他又说。

第52章

  52

  十一月,秋末。

  郁琰一边走出电梯,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小刘呈交上来的几分订单合同:“后半月只有这些?”

  小刘拉着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是,最近国内到了淡季,几笔大单子接的都是国外的订单。”

  那天浑浑噩噩地从郁琰家里出来,小刘还以为自己这回准定要被开了,心里还因此难受了好一阵。

  到底刚一毕业就来这儿了,他对鑫瑞和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都还是很有感情的。

  毕竟和其他私企相比,鑫瑞的员工福利已经算是顶好的了。而郁琰虽然在待人接物上显得冷淡了一些,但在工资薪酬上也从没有亏待过他。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心买这么大的房子,回去后他点开手机看了眼剩余的房贷,心里无不悔恨地想。

  可谁知郁琰竟“不计前嫌”地将他留了下来,一直过了好几天都没有再提起要辞退他的事,小刘于是立即自表忠心,感激涕零地表示自己一定对那天看到的事守口如瓶,烂肚子里也不和别人说。

  郁琰倒也不是对他的这张嘴格外信任,只是他刚进鑫瑞的时候用的助理就是小刘,这人业务水平够高,也没有什么不良癖好,几次有人向他抛枝他都没有接受。

  而且人还是留在身边盯着的好,只要他还给他开一天工资,就不怕他在外边乱说话。

  办公室门刚一打开,郁琰就看见那个人正鸠占鹊巢地霸占了他的班台和办公椅。

  看见他走进来,朝弋伸手合上笔记本,望着他微微笑:“回来了?”

  郁琰面无表情地接过身后小刘手里的行李箱,然后把订单资料递给他:“你先出去吧。”

  小刘忙应了声,退出去关好了门。

  “国外好玩吗?”他听见那个人阴阳怪气地问,“郁总难道不该把贵司这些公费出国的机会让给下属么?哪有你这么贪心的资本家,一点便宜都不许人家占?”

  郁琰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把行李箱往角落里推去,然后缓步走向班台:“谁让你进来的?没人告诉你这里不许别人随意进出么?”

  朝弋佯出几分委屈,又故意放低了话音:“没人拦我啊。”

  “再说我连郁总你都‘随意进出’了,还在乎这一间办公室吗?”

  说完他仔细地盯看着那人的眉眼,心花怒放地品尝着郁琰面上那层薄薄的愠怒。

  朝弋笑吟吟地盯向他:“半个月不见,有没有想我?”

  他知道这人这一身昂贵又体面的西服底下都穿着什么,那是他为他选的“衣服”,诱|人的白|粉色,单薄的两层纱。

  没了那冷硬的面料缚裹着,朝弋相信这人一定连西装外套都不敢脱,就算觉得热了,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让人调高空调的温度。

  “让开。”郁琰冷声道。

  朝弋却像是坐上瘾了,整个人松弛地倚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笑,无赖地:“不让。”

  “你都不想我,凭什么听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