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过去一句: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又弹送过来一条消息:希望你考上好大学,以后成为更好的人。

  他说的还是吉祥话,可郁琰觉得自己想听到的大概并不是这个。

  -谢谢。

  高考结束的那天,郁琰下意识地望向了人群里那一张张陌生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那个人可能正在人群里望着自己的错觉。

  可随即他又收回了目光。

  从龙庭回去的那天晚上,朝冶借着酒意,小心翼翼地向他告白了。

  朝冶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郁琰已经习惯这个人的陪伴了,他像他的挚友,也像他的长兄,像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亲人,他熟知他的一切,也包容他那不敢为外人道的“残缺”。

  他说他爱他,一辈子都爱他。

  早逝的父母,寿终正寝的小宝,他们只能陪他走过人生的一个阶段,但他会陪他一直、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

  于是郁琰答应了他。

  回去后他思量再三,还是给那个人发去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

  -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聊了吧。

  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复,郁琰就登出了那个账号,然后他就像是忘掉了这个账号一样,在过去的八年里,他一次都没有再登陆过。

  既然已经答应了朝冶,那过去这些不可能的悸动,就该一刀斩断了,不该有任何留念。

  连郁琰都没想到,原来自己对这个人,还留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以至于刚才在梦中都拼了命地想看清他的样子。

  可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抓着这点执念干什么呢?

第35章

  35

  朝弋起身把卧室内的暖气温度调高了,然后才慢慢弯下身去,将那条擦过他脸的毛巾再度打湿、拧干,紧接着从那宽松的睡衣下摆探进去,不轻不重地擦拭着他浮汗的后背。

  隔着睡衣不太好擦,朝弋干脆去衣柜里找了一身干净睡衣给他换。

  这人病了倒乖顺,不知是真睡熟了还是四肢乏力,任他摆弄着擦去了身上的热汗,直到那微烫的毛巾湿漉漉地蹭上他腿根。

  郁琰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

  “醒了?”朝弋痴迷地看着他,掌心紧贴着的皮肉滚烫,温润细腻的躯体上满落着属于他的印痕,他爱极了这样的颜色。

  只有那荒唐片刻,他才能隐约感到几分餮足。也只有这样的痕迹,才能让他在那股“幻觉”中触到一点微弱的实感。

  可能是室内温度太高了,朝弋手心里冒出了一层细汗,于是他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西装外套,然后扯下西装领带,绑在郁琰身上。

  随即他又去拿床边柜上托盘中的体温计,抵到郁琰唇边:“张嘴。”

  郁琰并不动。

  “体温计还是手指,”朝弋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唇角挂着一抹极浅的笑意,“你自己选一个。”

  “反正我总有办法叫嫂子张嘴的,可你现在这么烫,我也不舍得让你疼,所以乖一点好吗,琰琰?”

  *

  卧房内的朝文斌才刚吃完止痛药,被孟兰淳扶回了床上靠着,缓了好一会,才终于顺出了一口气来。

  “你这是怎么了?”孟兰淳担忧地看向丈夫,“之前不是说……那个病已经完全治好了吗?”

  朝文斌安抚似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手术就算再成功,多少也要落下一点后遗症的,要不是那个孽根祸胎……”

  他越说越来气,还不等他继续往下骂,床边柜上的手机忽然就震响了起来。

  朝文斌拿起来,一见是朝老爷子那边打来的,还以为是他高血压又犯了,连忙接起来:“爸?”

  听筒那边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朝文斌心慌起来,忙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爸?”

  “还有脸问!”朝老爷子冲着话筒怒骂道,“你去问问你那个宝贝儿子朝弋,问问他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等对面冷静下来,朝文斌才终于得知了事情始末,也就是刚才六七点钟的事,朝冶当初存放精|子的那家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给老爷子打去电话,说是由于人工操作失误,导致一批精|子瞬间失活。

  其中就包括朝冶的那一管。

  得知这个消息后,朝老爷子当下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和郁琰绝对脱不了关系,毕竟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完全不愿意为亡夫孕育后代的样子。

  只要把朝冶留下的“种”毁掉,那么他们朝家就是想逼他依从,也无计可施。

  于是他立即吩咐身边人顺藤摸瓜地查下去,谁知却出乎意料地查到了朝弋身上。

  “这个孽种,”朝老爷子都快把后槽牙给咬碎了,“他那时候肯定什么都听到了,你当他傻,这不肖子孙心里可精着呢,只要阿冶存在那儿的东西没了,他就是朝家唯一的独苗,你朝文斌以后还不是只能由着他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朝文斌没说话,孟兰淳听见那边听筒里的骂声,一颗心莫名吊了起来:“怎么了?爸和你说什么了?”

  他不耐烦地朝妻子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和那个女人混在一起,也还好当时没让她进我们朝家的门,她那样的家世人品,就注定了生不出什么好种!同样都是你朝文斌的儿子,你想想阿冶,再看看那个孽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再这样放任他不管,这小子迟早毁了我们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