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12

  一个足够陌生的音节,一个足够陌生的概念。

  恨是什么?我不知道。在我过去的七年时间里,我从来都没有过[恨]这种情绪。我害怕过、恐惧过、开心过、兴奋过。我喜欢很多人,我也爱过一个人。

  可是现在——内心压抑不住的翻腾着的情绪,急迫想要冲出身体宣泄出来的情绪,想要毁灭一切撕碎一切的欲望,让我为这种从没有体验过的感觉附上了定义,恨。

  “为什么……”我看向萨德,“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森先生要骗我?

  为什么他要接受和纵容我的爱?

  为什么他又弃我如敝履?

  为什么他能对我毫无感情?

  “因为他不爱你,他也没有爱过你。”萨德乐见其成,“在把你还给我之前,让你拥有最后一段时光的温暖回忆,很符合人道主义精神的怜悯。”

  或许萨德说的是对的。七年的陪伴与付出,到最后只让我获得了他虚伪的回应与安抚。想来,又失败又可笑。

  “不过在话题结束之前……”萨德将手伸到我的耳边,我只感觉到耳垂一轻,好像什么东西被抽离了。紧接着,那个东西就被萨德弹到了房间角落。“想必狩也不会喜欢吧?那这枚耳钉,我就帮你摘下去了。”

  是森先生亲手为我戴上的耳钉,它被萨德摘了下去。烟灰色的晶石不会反射灯光,掉在房间角落里,就只是一颗灰扑扑的石头,平平无奇。

  萨德不在意那颗耳钉,可是我在意。我躺在实验台上不能动弹,只是艰难的将头扭过了九十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颗耳钉。

  “这样好像也不错,果然顺眼了很多。”萨德拍着手,又随手拿起一旁的手术刀,朝着我的长发斩了下去。

  发丝纷纷扬扬落到了地面,原本偏长的头发就变成了短的碎发。我的头发不再能被梳起来了,它变成了我当年逃离实验室时候的样子。

  我感觉我的身体上一切和森先生有关的事物都在一点点被剥夺和替换。无论是我触摸过森先生的手,还是看过森先生的眼睛,为森先生而跳动过的心脏。甚至是为了模仿森先生而蓄起的长发,戴着的森先生送我的耳钉,全都被剥夺了。

  就仿佛,我这些年真实而又印象深刻的人生经历,我的算不得丰富多彩的人生,也随之被擦除掉了。萨德执着的想要把我变回那个不懂世事没有情绪的傀儡实验体。

  可是那是我的人生。

  我不想忘记我的人生。

  萨德在修剪完我的头发之后,视线就放到了我锁骨处的毒环上,他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个环看。我本以为他会像摘耳钉那样把环也摘下去,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

  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遥控装置。

  “我知道,这不是森首领给你装上的。其实我也很想把这个东西给你摘下来,但是狩现在不乖,所以我还是勉强忍耐一下吧。”他朝我扬了扬那个遥控,又在我的注视下按动了按钮,“看,我从森首领那里拿到的。”

  这个装置,我只见到过一次。当我和间先生被认为是间谍的时候,这个遥控装置就发挥了作用。现在,它出现在了萨德的手里。

  我动了起来。

  我挣扎了起来。

  我疯狂抽动着四肢想要摆脱固定我的扎带。

  那种从肌肉开始、逐渐到内脏、最后连骨头都被毒药腐蚀掉的感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看着萨德兴奋中带着好奇的目光,我突然感觉到很绝望,可能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逃出实验室了。我的身体机能在逐渐下降,我的意志在逐渐减弱,我的意识也开始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我生出了一种很强烈的想死的欲望,可是我又知道,那对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再次清晰的意识到了,我被剥夺掉了死亡的权利,这是一种诅咒。

  我已经无力从对森先生的爱中汲取支撑下去的勇气了。在身体被毒药腐蚀的过程中,我只能自虐般的一遍遍回想着他对我的每一次伤害、利用、拒绝,我的每一次因他而获得的痛苦和死亡。

  “只要狩再忍耐这一次,等到由内而外长成一具全新的身体,我就把你的束缚解开。”萨德很愉悦,说完就要离开。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住了他的衣角。

  “嗯?想要做什么呢?”他看我。

  “……把那份录音,留下来吧。”我努力睁着眼睛,向萨德传递出我的坚持,“……我想听。”

  “好。”

  他笑弯了眼睛,轻巧的将手机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果断的离开了实验室。我摸索着再次打开手机的录音,森先生平静的声音就再次响在了空旷的实验室里。宛若尖刀一般,一刀一刀的凌迟着我的心脏。

  我恨他。

  可我还爱他。

  我想保持清醒。

  我想活着。

  从那之后我大部分时间就都是意识不清醒的混沌状态了。但是无论我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我的耳边总能回放那道录音。

  【……这竟然是狩君吗?……狩君竟然变成这幅样子了吗?】

  当我意识不清晰的时候,我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森先生真的在我的耳边安慰我,他在问我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在安慰我……

  可当我短暂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又会听到森先生的第二句话。

  【……狩君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我这位前上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对的,是他亲自放弃我的。他亲手将我打包送给了萨德。我现在所遭受的苦难,全都来源于森先生。我不讨厌他,但是我恨他。

  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

  到最后,所有的恨意都凝聚成了一个虚影。他有着一张清隽秀雅的脸庞,细长的眉微微蹙起,高挺的眉骨显得眼窝有些凹陷,一双宛若宝石般清透的紫色眼睛,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漂亮。夜风吹过他的发丝,就朦朦胧胧遮盖了他的半张脸颊。

  那是森先生。

  我终于哭了出来。

  我还在想他。

  再后来,我就不太记得了。

  实验室的一切都是千篇一律的。包括每半小时轮换一次的守卫,也包括我每全身修复两次就要进入一次的实验室。

  那有森先生录音的手机早已经没电关机了。但是很奇妙的,我记下了森先生说下的每一个字。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的耳边就会回想起那两句话。

  那两句话宛若挥之不去的乌云一直聚集在我的头顶,陪伴着我度过了在实验室的每一分每一秒。

  直到——

  基地被攻破了。

  炸弹震耳欲聋的声音,还有实验人员奔跑逃命的声音,一齐炸响在我的耳边。我看着万年不变的实验室被一群穿着熟悉的黑衣人闯入。

  为首的绷带少年在对上我的眼睛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枪,将我置身的透明玻璃实验缸彻底打破。伴随着玻璃的碎裂和缸内溶液的流出,我也没有了支撑,倒了下去。

  只是我还没有倒在地上,就被绷带少年接了过去。

  “狩先生。”他这样称呼我。

  ……我,我不是。我想问他,[狩先生],那是谁?可是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您想要说什么吗?”他把耳朵凑到我嘴边,试图听清我在说什么。

  “……狩君,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我的大脑中只有这一句话,所以我只能断断续续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再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我赤裸的身体好像被人遮盖上了一件大衣,我被人搬运来搬运去。一直到,我躺到了一个干燥柔软的地方。那似乎是一张床,我又被盖上了一床轻柔的被子。

  我感受到有人用冰冷的器械贴在了我的皮肤之上。那种感觉和萨德的实验很像,像到即使我在昏迷中,也会条件反射的挣扎,颤抖。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又感觉有人在抚摸我的脸颊。

  “……狩君有说什么吗?”

  “……[狩君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这样,只说了这一句。”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叹息,又感觉那只温暖的手再次抚上了我的眉眼和额头。我沉沦在那只手的温暖抚摸中,意识陷入了混沌。

  我好累。

  我想就这样永远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没有了冷硬的实验台,也没有苍白刺眼的白炽灯,更没有一波接一波的疼痛,我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

  昏黄柔和的灯光,和实验室完全不同的深沉温柔的木质香调。而我身处的位置,是空旷卧室中唯一的一张床。窗帘被拉的很紧,一点都不透光,让我分辨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间卧室,让我感到熟悉,却又熟悉到让我很陌生。这是森先生在首领办公室的休息卧室,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间卧室的床上?

  我想要起身下床,只是刚掀开被子,被子摩擦过身体的皮肤,全身就开始散发出刀割般的疼痛。我的身体记住了曾经经受的疼痛,即使现在已经毫无痕迹了,疼痛却依旧存在。

  我咬着牙起身。在刚下床的时候,又因为全身无力而趴在了地板上。可是我想看一眼窗外,想看一眼窗外的天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我想看一眼实验室以外的世界。

  我一点一点爬到了窗边,用尽力气拉开了窗帘。刹那间,我的眼睛被明亮的阳光刺激到不由自主流出了眼泪。那种感觉,像是阴暗狼狈的我被毫无保留的曝晒在了阳光之下,而卑微肮脏如我,惶恐到无处遁形。

  我又合上了窗帘,阳光被彻底阻挡在了窗外,整间卧室又恢复了黑暗。

  我没有再回到床上,而是就蜷缩在了窗边的墙角下。我没有任何动作,就放任泪水在眼眶中积蓄满,又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可是我就是想哭。我似乎在用这种方法宣泄着我的委屈,又在庆祝着我从实验室的逃离。

  可是,实验室……

  一遍遍被清醒着开膛破肚的记忆,我曾亲眼看着我的身体器官被摘除,我也曾深深记得毒药在体内发作的疼痛。我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我无意识的抓住了窗帘布,似乎那样就能给我一些支撑和力量。

  我为什么会回来?

  我还会再被送回去吗?

  我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觉了。为什么要再次给我希望呢?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希望呢?我不敢再幻想了,也不敢再贪心了。

  [咔哒]一声——门好像被推开了。

  这个声音让我更深的缩到了角落里。我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我不能让自己发出声音,所以我只能将手臂塞到嘴中,然后狠狠咬下。

  血流如注。

  有人走向了床边,又掀开了被子。在没有看到我之后就调亮了室内的灯光。他看了一圈,最终缓缓走到了我的身前,又蹲了下来。

  他安抚般的摸了摸我的头发,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是森先生。他的眼神很温柔,是那种让我害怕的温柔。因为早在实验室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回忆着他把我送给萨德之前的最后一刻,同样是这么温柔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我害怕,又让我恐惧。

  “森、森先生……”我僵硬着身体等他抚摸完我的头发,哆哆嗦嗦的说出了一句话,“……请你把我,再送回去吧。”

  “您说过,已经将我归还给萨德先生了,也已经将我从港口黑手党除名了。就请……不要再把我带回来了。”

  别再给我希望了,也别再靠近我了。我宁可堕入无尽的痛苦,也不想再看到阳光了。

  我已经不敢奢求任何事情了。

  我感觉他的动作一顿,继而温柔的对我说道:“抱歉,狩君。这次确实是我做的有些过分了,不过萨德连带着他的基地已经被清剿的干干净净了。你以后再也不用受萨德的折磨了。”

  我的身体定住了,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眼睛充血发红的自己。

  “萨德……死了?”

  “已经死了,是我亲自处死的。”他的声音轻柔又坚定,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魔力,“所以狩君,你以后再也不用回去了。”

  “我恨你。”我突然对他说道。

  “狩君,我知道……”

  “为什么?”我躲开了他试图抓我手臂的手,“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原本萨德的灭亡就在我的计划之内,不论是为了彻底销毁你的身体研究数据,还是为了搭上异能特务科的关系。”他说,“所以在那之前,为了赢得萨德的信任,我必须要付出代价。”

  “所以……那个代价是我,对吗?”我怔怔的看向他,“太宰也知道森先生的计划对吧?”

  “……是这样的,我需要一个和我配合的下属。”

  “只有我不知道。因为森先生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从来没有拿我当成一回事,从来只把我当成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越说越激动,感觉都要喘不上气来了,“所以我要被理所当然的放弃,我应该理所当然的承受这些痛苦。”

  他终于握住了我的手腕往外拉扯:“狩君,别咬了。”

  “……说已经把我送给萨德的话,把锁骨环的遥控也交给他,将我从港口黑手党除名……”我几乎是发狠的从他手中挣脱出了我的手臂,“哪怕森先生告诉我一声呢?我就活该经受这些吗?”

  “森先生看到我被清醒着开膛破肚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想必一定是感觉,‘反正狩君的能力也会再生,所以无所谓’,是这样的心情吗?”

  “狩君,不是这样的。”他张开手臂试图拥抱我,“你先冷静一下。”

  “告诉我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甩开他的手臂,朝他吼道。

  我内心的感情好像在复苏,连带着那些被恐惧和害怕掩盖着的恨意,在这一刻一齐爆发了出来。我想要报复眼前这个男人,想要把他撕碎掉,再吃下去。我想要用他的血肉去麻痹和补偿我所经受的痛苦。

  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我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他也顺从的被我扑倒在地,没有一丝反抗。只是在身体砸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的一声沉闷[咚]声,惊动了守在首领办公室附近的保镖。

  “首领,请问——”有人在门外喊道。

  “没事,不用进来。”森先生就朝门外那个人说道。说完之后,又用那种纵容和温柔的眼神望着我。

  别再这么看我了。

  我不想他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

  我的内心疯狂呐喊着,又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个宛如魔鬼修罗的自己,疯癫狰狞到想要失去意识。我在生气,想要对我目之所及的一切发泄怒气。

  我如野狼扑食一般,撞上了他的唇。牙齿碰撞着磕破了嘴唇内壁,血腥味瞬间充斥在了我和他的口腔之中。但是我不在意,我只是发泄的撕咬和啃噬着他的嘴唇,血液和唾液交融着,他被强制着咽了下去。

  这是我和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我啃咬着他的唇,内心一阵绝望。他的唇很凉、很软,仿佛一颗糖,承载着我未成年之时所有绮丽美好却又不得见光的幻想。

  我曾幻想终有一天可以将这个人禁锢在怀里,让这个人仰头接受我的亲吻。让他永远从容淡定的表情染上情欲,让他从居高临下变为仰望求索。

  可是当我终于亲吻着我所求的时候……

  他的唇,真的好苦。

  苦过了我这些年被折磨的日日夜夜,苦成了绝望。

  我的灵魂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空间中,嘶吼着、撞击着,想要冲破樊篱,却终不得发泄口。我听到了灵魂的悲鸣,听到了它的哭泣。

  即使我凶狠地啃噬着他的嘴唇,将那冰冷却又柔软的唇咬破,鲜血和着唾液流进了我的口腔中,浸染了我口腔的角角落落——即使我在低头吻他。

  我闭上了眼睛。

  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他。

  我怕看到他又变得冰凉的眼神。

  我怕在他的眼睛中看到嫌弃。

  可是我感觉到了脸上的潮湿。

  我知道,我在哭。

  我很狼狈。

  我像一个疯子。

  我卑微怯懦的泪水也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我的后背被攀附上了一只手臂。他轻拍着我的脊背,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安抚一个因为迷茫无助而害怕痛哭的孩子一样——他安慰着我。

  我缓缓离开了他的唇。

  我感觉我的唇在哆嗦着,破碎着。

  我说不出来话。

  他温热柔软的手又抚上了我的脸颊,拂去了我满脸的泪痕。

  我不想要这样。

  他明明是不在乎我的。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的灵魂却好似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我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中没有嫌弃,也没有抗拒,甚至在那之中还有着温柔的鼓励。他在做什么?他想要自愿变成我发泄怒气的对象吗?

  我感觉我的理智似乎回归了一点。我想要起身离开,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抱住了我的身体,又仰头吻上了我的唇。那已经变得微凉柔软的触感,混合着殷红的血液,让我再次失去理智将他按到在了地上。

  我撕开了他的衬衫,让他温暖的身体也暴露在了空气中。他微微喘息着,身体在随之缓缓起伏。我贴上了他的身体,心脏和心脏好像隔着两层皮肤同频震动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啊。

  可是此时的我,内心全是茫然。

  他用双臂环着我的身体,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后脑,又把我往他的身上压。我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将那个地方咬到血肉模糊,又将混合着泪水的血液吞下去。

  我吮吸着他的血液,就像我幻想了很多次的那样,吞噬着他的血肉。

  我听到他发出一声闷哼,却没有就此把我推开,反而是依旧温柔的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森先生也会疼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会疼。”我的语气是嘲讽的,我第一次用这种有攻击性的语气和森先生说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他轻柔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我的疼痛比不过狩君所受痛苦的万分之一。”

  我呆滞的松开了咬着他肩膀的口,如海般的委屈感顿时淹没了我。我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任凭泪水洗刷着他的皮肤。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只是语无伦次的一遍遍重复着我的感受,“森先生,我好疼啊我好疼啊我好疼啊……好疼,好想死……”

  然后我就感觉他吻上了我的脸颊,细细密密的吻从侧颊一直延伸到了耳垂。我就听到他凑在我的耳边,轻声的安慰我说:

  “狩君,别哭了,不疼啊。”

  有一版独立于剧情之外的初稿,是在编大纲前就写下的段子,感情定位和锚点和正文完全不一样。放出来给大家看看ovo

  初稿核心主题以及灵感来源:放纵是欲望,克制是爱。

  我啃咬着他的唇,内心一阵绝望。

  他的唇很凉、很软,仿佛一颗糖,承载着我未成年之时所有绮丽美好却又不得见光的幻想。

  我曾幻想终有一天可以将这个人禁锢在怀里,让这个人仰头接受我的亲吻。让他永远从容淡定的表情染上情欲,让他从居高临下变为仰望求索。

  可是当我终于亲吻着我所求的时候……

  他的唇,好苦。

  苦过了我这些年被折磨的日日夜夜,苦成了绝望。

  我的灵魂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空间中,嘶吼着、撞击着,想要冲破樊篱,却终不得发泄口。我听到了灵魂的悲鸣,听到了它的哭泣。

  他没有回应我。

  他的眼神中永远都是机械般的理智。

  即使我凶狠地啃噬着他的嘴唇,将那冰冷却又柔软的唇咬破,鲜血和着唾液流进了我的口腔中,浸染了我口腔的角角落落——即使我在低头吻他。

  我不敢睁开眼睛看他。

  可是我感觉到了脸上的潮湿。

  我知道,我在哭。

  我很狼狈。

  我像一个疯子。

  我卑微怯懦的泪水也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我的后背被攀附上了一只手臂。他轻拍着我的脊背,就像是久远之前的那次安慰。就像是一个成年人安抚一个因为迷茫无助而害怕痛哭的孩子一样——他安慰着我。

  我缓缓离开了他的唇。

  我感觉我的唇在哆嗦着,破碎着。

  我说不出来话。

  他微凉柔软的手又抚上了我的脸颊,拂去了我满脸的泪痕。

  我不想要这样。

  他明明是不在乎我的。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的灵魂却好似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先生……”我的声音颤抖着,“求您,求您拒绝我。”

  不要安抚我,不要顺从我。

  像从前每一次狠心的抛弃我那样,干脆的拒绝我。

  我不敢想象我还能在这种煎熬中忍受多久,忍受将他拆吃入腹的肮脏晦暗的心思。他会因此更加嫌弃我,会更加讨厌我,会像当初把我捡回家那样,再轻飘飘的把我丢弃。

  “先生。”我绝望的将头埋到了他的颈窝里,“求您,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