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24

  第二天。

  我的状态完全可以用割裂来形容。

  身体上的疲惫和头痛欲裂是源于前一天晚上喝了太多酒。精神上的亢奋则是由于森先生和我在沙发上那段近乎荒诞的亲近与互动。

  被太宰撞破的尴尬,担心森先生清醒之后会拒绝和疏远我的懊恼……当这些负面的情绪褪去之后,我的内心只剩下了缓慢发酵的喜悦。

  因为这一切的源头是——森先生表现的一如往常,他不仅在前一天晚上睡觉之前和我说了[晚安],还在第二天离开医馆上班的时候和我说了[再见]。

  于是我快乐到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森先生,待会见!”然后我就得到了正在吃饭的太宰的一个侧目。

  我才不在意太宰的反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只会打扰到我和森先生。而我昨晚和森先生的亲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由于太宰而被中止的。这么想着,我也看了太宰一眼。

  然而我属实很快乐。

  现在的我就像是一个孩童,我拥有了一个装有漂亮星星糖的玻璃糖罐。每当我揺响糖罐的时候,听着星星糖在里面清脆的碰撞声,我都觉得无比满足。只等到真正馋到受不了的时候,我才会打开糖罐,捻出一颗糖放到嘴里。

  我刻意的不去回想前一天夜晚。只有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写积压的任务报告的时候,我才将那段记忆断断续续的放了出来。

  森先生的气味,森先生的温度。

  森先生每一次压抑着的低沉喘息。

  当我亲吻他的喉结时,他的身体会条件反射般的颤抖和紧绷,我会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就响在我的头顶。他会按着我的后脑往他身上压,也会用那双拿惯了手术刀的漂亮双手解开我的领带结,又将领带从我的颈间抽离。

  他的一切迎合甚至主动的行为,让我突然就明白了在当时那种疯狂迷乱的情境之下,他说过的话。

  他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说:“狩君,我是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

  是欲望泄洪之前即将沉降的闸门,他在清醒和理智之下对我发出了询问和警告。而我的回答是——我知道,我也正常。然后,他就默许了我的进一步动作。

  他包容了我,默许了我。

  我得出了如此结论。

  我品鉴着这美好经历的余味,内心期待着和森先生的相处。他会不会因此对我的态度更加亲近一些?会不会对我稍微敞开心扉?会不会更加重视我一点,不再对我若即若离?

  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让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难道……后劲有这么大吗?”我的耳畔传来太宰好奇的声音。

  “什么?”我下意识的接话,从愣神状态中抽离出来。

  “诶?难道不是因为昨天晚上狩先生和森先生在客厅的沙发上做了那些事情,才导致狩先生现在这样的吗?”太宰歪头不解,又补充了一句,“嗯,接吻。”

  “你在瞎说什么?”我低声喝他。

  让太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撞破我和森先生接吻,属实非我所愿。但是太宰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直接说出来,又让我在尴尬的同时有些不自在的赧然。

  太宰并不在意我的呵斥,而是指了一下我的餐盘:“狩先生已经四次将空的叉子塞到嘴里了,并且有三次在咬叉子的时候还露出了那种奇奇怪怪的笑容。”

  我一愣,顺着他的指向看我的餐盘。原本摆盘应该很漂亮的意面卷已经散乱成一坨,至于旁边装饰点缀的小番茄上也有着几个被餐叉戳出来的空洞,看上去有点可怜。

  我用叉子叉住小番茄放到嘴里:“没有的事,别乱说。”

  太宰却眯起了眼睛,他并不想就此放过我:“那今天去擂钵街做目击调查的时候,狩先生可是走错了三次路哦,心不在焉。”

  是的,我的新任务的搭档是太宰。

  由于太宰在洞察人心和捕捉线索这方面的天赋确实很高,所以在接下“寻找某敌对组织辱骂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以及寻找他们和境外势力勾结的证据以此借机剿灭他们”的任务之后,我就负责了太宰的人身安全。

  他是港口黑手党为数不多的智力型人才,虽然他目前并不属于港口黑手党,对外的身份只是森先生的助手。可首领还是就这样给他下发了任务,他才不会在意太宰的归属权。

  太宰的体术其实并不是很好。就算他脑子再聪明,也改变不了他瘦弱少年的体型。如果他遇到什么危险,受损失的还是港口黑手党。所以我就被派来负责保护他了。

  于是就像太宰说的那样,在任务的过程中,我恍惚着走错了三次路。这三次路,还都是被太宰扯回来的。

  “咳。”我掩饰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啊!难道说——”太宰猛的提高声线,像是突然顿悟了一般,“难道说狩先生其实是为了工作摸鱼,所以才故意走错路的吗?那这样的话,看来狩先生的工作态度也不是很端正呢。”

  “太宰,其实你去故意触碰那老化电线的外露铜丝,也是工作态度不端正吧?”我立刻反击,不能让他把工作摸鱼的帽子扣到我的头上。

  结果太宰一口应了下来:“是的诶,我想体验一下触电死掉的感觉,应该是可以的吧?”他甚至还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冰的大麦茶。

  ——一点都没有被任务影响到,接受良好。和我对他的了解一下,他天生就适合黑手党。

  然而事实就是,无论是我还是太宰,都十分明白这次任务的结果是什么——无非又是一场惨案,港口黑手党的案底上从来不缺暴虐和屠杀。

  因为有一个红发孩子划了首领的车,整条街的红发孩子就全都被残忍杀害的壮举,在港口黑手党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次敌对组织成员辱骂港口黑手党,又不知道擂钵街会有多少地盘受到波及。说不定在首领的鲜血暴政之下,半个擂钵街的房子都会塌掉。

  我并不是很适应这种暴虐。

  可我不会对此发表意见。

  只是在首领背后,又有多少是森先生的手笔呢?

  毕竟现在的首领,已经是一个被暴虐侵蚀了理性、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怪物罢了。反而是森先生,在外人口中,存在感低到几乎为零。

  [一个懦弱的好脾气医生]

  他们如此评价他。

  懦弱,好脾气。

  这些词语放在森先生身上怎么都不合适。可是当我真的试图把这些词语安放到森先生身上的时候,去想象他真的做出如此性格的举动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反差和违和的可爱感。

  “你看,你又笑了。又是在想森先生吗?”太宰打断了我的想象,凉凉的说道,“果然,你们这些大人物都好复杂,和这个世界一样复杂到无聊。”

  算了,我决定大度一点。

  不和十三岁的小孩子计较。

  因为我十三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

  将太宰送回到港口黑手党总部之后,我又骑着机车掉头走了出去。不要说太宰了,就连门口给我放行的警卫看到我这突然的动作都愣了一瞬。

  其实我也只是想要给森先生带一份礼物罢了。

  我好像越来越像间先生了。我骑着和间先生一样的机车,理解他初遇时放我离开的心思,像他带我一样照顾作为后辈的太宰。现在,我又想学他去给森先生准备一份礼物。

  当我第一次跟着他去见红叶姐的时候,他就带了一份礼物。时至今日,我明白了他在送礼物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带回来了。”

  想着他会喜欢。

  那我也会开心。

  我并不敢奢求森先生因为一份礼物就会给我感情上的回应。如果他能因为我的礼物而感到一丝惊喜和开心的话,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连象征着港口黑手党制服的黑色西装我都没有来得及脱下,就直接驱车赶到了不远处市中心商业区的高级童装店。就我对森先生的刻板印象来说,如果什么能让他开心的话,也许就是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吧。

  可能是出于隐藏实力的打算,森先生在成为首领的私人医生之后就很少把爱丽丝放出来了。偶尔被人发现也只对外宣称爱丽丝是他的女儿。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了。

  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

  但投其所好,我又只能想到这个。

  对于女童洋装我属实是一窍不通。秉持着[贵的一定是好的,挑不出毛病]的原则——在店员小姐的推荐之下,我果断选择了最贵的,干脆利落的付款,走出了店门。

  就在准备驱车回总部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远远的,我在商场里看到了与谢野。她的身边正跟着当年在政府监狱把她带走的侦探少年,两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笑眯眯的大概在聊一些事情。

  横滨就这么大,能遇到的概率其实并不算小。只是时隔两三年的相遇,还是让我不免有些恍惚和感慨。

  所幸与谢野并没有注意到我。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单看她的松弛状态和放松神情,任谁都不会想到她还有一段痛苦的曾经。放与谢野去侦探社,或许是我做过的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我将包装好的洋装放到身前,捏动机车把手,正准备回总部,又觉得原本还算满意的礼物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我怎么可以忘记爱丽丝的原型是与谢野这件事?

  爱丽丝的性格是按照少年与谢野设定的。

  森先生喜欢爱丽丝到这么多年都没变。

  我不得已又回顾了一遍森先生对与谢野的好。在强行回顾完之后,我就想把洋装扔到垃圾桶里了。我想让森先生为我而开心,而不是我送他礼物又让他因为对别人的喜欢而愉悦。

  这种心理也许很幼稚。

  我强忍丢掉它的冲动,只能安慰自己[其实爱丽丝和与谢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爱丽丝会为了甜点而向森先生妥协,但是与谢野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森先生]。

  毕竟与谢野都不喜欢森先生。

  所以森先生唱再多独角戏也没用。

  就这点来看,我甚至要感谢与谢野。

  回到黑手党总部之后,我就直接去见了森先生。在敲响森先生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有些紧张和忐忑的,紧张到我甚至屏住了呼吸,攥着拳头等待着里面给我回应。

  直到我在听到一声“请进”之后,才缓缓压下了门把手,打开了门。

  “狩君?”森先生放下了手中的医书和钢笔,好奇问道,“你怎么来了?”

  今天他又变回了医生的打扮,穿着一件医生标配的白大褂,头发没有束起。唯一的不同点可能就是,他戴了一副银丝框眼镜。这副眼镜将他的冰紫色眼眸隐在身后,削弱了凌厉冰冷的疏离,倒是多了几分无害的气质。

  倒是符合懦弱和好脾气的评价。

  这副形象甚至完全不同于前一天晚上。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被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影响到,在面对我的时候,是再平常不过的态度。没有因为那几个迷乱的吻而不自在,也没有亲近,更没有尴尬和疏远。

  可我还是因为内心的那点期待和欣喜放软了声音:“因为工资和奖金都到账了,所以我就买了两套洋裙……当做是,送给爱丽丝的礼物,扩充一下她的衣柜。”

  我还是无法把爱丽丝和与谢野割裂开来看,所以我甚至没有光明正大的表达出来[我想你开心,所以送你礼物]这层意思。

  森先生表露出来了浅浅的惊讶。在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表露出明显的高兴。

  他的视线扫过我手中的包装袋,半开玩笑的说道:“那小爱丽丝说不定会因此记恨上你呢。平时让小爱丽丝换一件裙子都要哄那么久,还要付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代价。”

  提到爱丽丝,他很明显的放松下来了。那是能让他感到舒适和愉悦的话题,所以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说爱丽丝有多么可爱,一边又为没机会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而感到遗憾。

  我静静地看着他这副样子。

  然后,我还是和自己发犟的内心妥协了。

  “没关系,只要森先生觉得开心就好了。”我截断了他的话,絮叨重复着,“如果你能为此感到开心的话……我只是想你能开心,而已。”

  阿狩:我可能要恋爱了。

  森先生:?

  专栏已经开了2.0的预收啦,想看的宝可以先收藏哦。

  明天看看能不能找个理由双更,虽然我实在不相信自己的手速orz

  ps:放心,不会一直甜下去的。

  给大家安利一个很有性张力的沙发play片段,B站搜BV1hs411U742这个,真情实感想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