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02

  就这样,我在医馆度过了一段堪称平静的时光。

  不用担心炮火的轰炸,也没有呼啸冷冽的夜风,不会闻到垃圾桶里腐烂食物的味道,更没有老鼠爬过脚踝时稀稀索索的触感。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房间,柔软舒适的床铺,温热新鲜的食物。

  莫名其妙的,我仿佛和过去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彻底割裂开了。

  森医生并不会给我下达太多命令。换句话说,因为他的本职工作的原因(医生再加情报贩卖者),他并不会将很多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尽管我于他而言也许只是一个会喘气的活物而已,但是我仍然为此感到开心。

  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称之为,纵容。

  他会纵容我的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医馆的二楼是森医生的私人生活区。这里不仅严格划分出了客厅、卧室、餐厅等功能区,甚至爱丽丝还有一间专门的衣帽间,用来盛放她那些过于夸张华丽的洋裙。

  我就是这样被森医生安排到了一间由储物间改造而成的单人卧室中的。

  在刚被森医生收留的那几天,因为过于患得患失,再加上对窄小房间的恐惧以及对陌生环境的焦虑,我会每天晚上都偷偷溜到森医生的卧室门口,在那旁边墙角的地上蜷缩一晚上。

  我会把耳朵贴到不算厚的木门板上,小心倾听森医生睡觉时的呼吸声。事实上这是一个很幼稚也很傻的行为,森医生的呼吸声并不能被我真正的听到。但是能确认森医生是真实存在的,我就会感觉安心。

  森医生知道,却从来没有制止过我这样宛若痴汉的行为。即使早上起床开门看到我蜷在墙角睡觉,他也不会叫醒我。

  叫醒我的任务就这样落到了爱丽丝的身上。

  她会用很大的声音叫我起来。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看到爱丽丝双手叉腰站在我面前,努着嘴表情不悦。

  她的不开心并不会持续很久。当森医生想要和爱丽丝玩换装小游戏的时候,爱丽丝就会如临大敌般的躲到我的身后,又把我推到森医生的身前,大声告诉森医生“要换衣服就先给狩君换,只有狩君换了我才会换”。

  这个时候一般森医生也就嫌弃又无奈的打消了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的想法。

  这样的日常一直持续到我彻底适应了医馆的环境才算作罢。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对森医生的工作是帮不上忙的。但有时候,也会有我出手的机会。比如说,森医生的医生职业和情报贩子职业所拥有的共同点——总能和一些涉黑的人打交道。

  而森医生本人,无论是出于隐藏身份的考虑、还是单纯的不想动手惹麻烦,收拾那些来医馆闹事的人的重任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其实这样也算不错。

  证明我还是有价值的。

  我很喜欢这项任务就是了。

  我只需要很简单的把枪口对准他们,或者把刀尖对准他们的致命之处,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就会服软了。但也有少部分情况,那就需要我做的彻底一点。

  我总能成为每一场战斗中的胜者。因为在每一次的战斗中,我都不用起考虑自己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亡。而那些所谓的亡命之徒却有太多顾虑,不能在战斗中全力以赴。

  在赌命或拼命这件事情上,大概没有人能赢过我。

  我再一次赢得了医馆保卫战的胜利。

  这次是因为森医生没能彻底治疗好那个组织的小成员而导致小成员在离开医馆之后又因为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他们要为小成员复仇,所以这才决定砸了森医生的医馆。

  这是一个很拙劣的借口。

  拙劣到我都懒得复述清楚当时的情况。

  总之,还是我赢了。他们狼狈的逃离了医馆,给我们丢下了一堆狼藉和一具还算柔软的尸体。

  我轻车驾熟的拽住那具尸体的腿,把他往门外拖去。只需要把尸体扔出门外,自然会有人来收拾。尸体在被拖拽的过程中就有血液流了出来,在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这是必要的善后工作。在将输液架和手术器具以及各种用具设施都回归原位之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拖地,拖去人来过的痕迹,拖去血液的痕迹。最后将重新变得干净的医馆喷洒上消毒液——至此,全部清洁工作宣布结束。

  要处理血迹当然不是为了掩饰杀人,在擂钵街以及擂钵街所能辐射到的附近区域,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甚至被扔出医馆门口的尸体还能在无形之中起到震慑作用。

  就在拿起倒落的输液架的时候,我被森医生叫住了。

  “风间君。”

  “嗯?”

  我歪头不解。但是顺着森医生手指的方向看向我的胳膊的时候,我才发现在刚才的打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胳膊已经被利刃划开了一道不算深的伤口。

  这种伤对我来说算不上严重。如果森医生不提醒我的话,我甚至感觉不出来我已经受伤了。

  “血要滴落到地板上了。”他说道。

  森医生在说这话的时候,就正在归置药柜。他甚至不用看每个药瓶上写了什么文字说明,就很熟练的将药瓶分门别类的在药柜里放好。

  这只是小伤,我完全能放任它自己愈合。可是在看到森医生处理完药瓶又处理绷带等医用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说出了一个字。

  “疼。”

  “什么?”森医生像是没有听清,扭头看了我一眼。

  “疼。”我又重复了一遍,想了想就继续说道,“森医生,你可以帮我包扎吗?”

  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他看向手里还拿着的绷带,随后便把那一卷绷带放到了一旁。在将其它的器具用品都归置完毕之后,就拿起了那一卷绷带,朝我招手。

  我跟着森医生进入了治疗室。

  第一次进入,以病人的身份。

  他让我坐到了病床上,就拿过了酒精药棉等物品。在将我的伤口彻底消毒清理好之后,又用绷带把胳膊缠了起来。

  在他低头为我缠绷带的过程中,我就只能看到他垂下的几绺碎发了。没有忍住,我开口问他:“为什么要把医馆开在擂钵街附近呢?”

  明明把医馆开到接近市区的地方,甚至是居民区,都会比在这里要更安全。

  不过,想到了森医生在做医生的同时又兼职情报贩子的事,我就闭嘴了。虽然我不懂太多事情,但是很明显擂钵街这种三不管地带获取情报消息的方式比较简单。

  有帮派和组织的地方就一定会发生打斗。而有打斗就一定会有伤亡,有伤亡意味着需要医生。森医生的大多数情报信息也就是就此得来。

  只不过森医生从军医变成这个外边落魄的地下医生,转变实在是太大了。我还记得在军事法庭上的他,和现在分明是不一样的。

  “森医生……”我看着森医生将绷带一圈一圈缠到我的手臂上,没有压抑内心的好奇就继续问他,“在你来到横滨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从宣布流放横滨到他成为地下医生,仅仅过去了一年。

  森医生为我缠绷带的动作顿住了。他顿了有一秒钟那么久,又随即若无其事的将绷带从胳膊一直缠到手腕,最后在那里打了一个结。

  等他打完结之后,就抬头看向了我。在和我的视线对视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似笑非笑。

  “风间君。”

  “嗯。”

  我回应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逃了,我是逃犯。”

  我呆愣的眨了眨眼。再看向他,他依旧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用了[逃]这个并不光彩的词来形容自己,以浑不在意的轻松语气说出这件事情的同时,眼睛中却好像隐藏着什么我看不懂的情绪。

  “所以我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看着我的眼睛继续说道,“于是我就选择将医馆建在了擂钵街附近。”

  森医生明明只是看着我什么都没做,却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压迫感。我已经不想再问他这个问题了。比如他为什么当逃犯,又为什么甘堕黑暗。

  明明他在常暗岛的时候还是大义凛然的准备承担起自己的罪责的。可是仅仅过了一年,他就违抗了军事法庭的判决,成为了一个不光彩的逃犯。

  我压下了内心的疑惑,敛下了眼睑,避开了森医生的注视。

  我以为只要这样,森医生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他向来不会对我主动说些什么事情,只要我表达了结束话题的想法,那森医生应该就会很干脆的离开。

  可是这次我的想法错了。

  森医生并没有理会我的单方面想法。他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在我抬头再次和他的视线对接的那一刻,他说出了一句话。

  “风间君,你会向政府告发我吗?”

  他的眼睛冰冷而美丽。即使是在这样一张不修边幅的脸上,也依旧掩饰不住它所散发的夺目光彩。

  我突然心有所感,森医生他……也许是在试探我。他选择告诉了我他的不光彩过去,把他同样堪称卑劣的行为袒露在我的面前。

  最后,他问我——

  你会向政府告发我吗?

  告发?我对这个国家没有爱,对所谓的政府也没有信任。这世间唯一和我有联结的只有森医生。我不会在意除了他以外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他还在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不,永远不会。我会永远忠心于你。”

  我听到了我自己这样说。

  感谢你们的喜欢,谢谢你们【】

  关于逃犯的这个设定,怎么说呢……和森后续人设的形成有关系吧。有时间我总结一下常暗岛的设定和森的设定,一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