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余怒未消:“什么后果?你们不是很清楚吗?还用得着我来说?不是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吗?”

  福贵像是没听出皮埃尔的言外之意一样,闻言坚定地说:“对,我说过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杨顺德一把捂住福贵的嘴,赵自牧闭了闭眼,认命地帮他说好话:“皮埃尔先生,福贵他……我们……你知道的,没有人能被这样侮辱还不言不语……我希望你能理解。”

  这话说到了皮埃尔的心坎上。一瞬间,皮埃尔想到了当初家道中落时那些新兴的资产阶级资本家是如何瞧不起他们这些落魄的封建贵族,又想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又曾在凡尔登战场上为法兰西的士兵做了多少本不应该由他们做的工作,他的心又瞬间软了下来。

  皮埃尔软了语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你们……唉……”

  最终,皮埃尔做出了总结:“还是个孩子……算了,这件事你别操心,我会帮你们处理,去玩吧。”

  福贵:“……”

  福贵一时语塞:“皮埃尔先生,我不是孩子了。”

  皮埃尔:“好好好,你是大人。福贵先生,请去玩。”

  福贵:“……”

第13章 法兰西

  皮埃尔离开的时候摇头又叹气,早已在不远处等的心焦的莫令仪和王杞见皮埃尔离开,立刻跑了过来。

  王杞刚刚走近,连气都没有喘一口,便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怎么了?皮埃尔怎么说?阿德尔摩那边呢?那老王八要怎么做才肯罢休?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依稀听到有人说福贵出事了?”

  对于这一连串的问题,杨顺德做了简单的总结:“福贵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把阿德尔摩揍了一顿,阿德尔摩看起来要不依不饶,但是皮埃尔先生说,这件事他会解决。”

  这简短的一句话露出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复杂了,琢磨了一下杨顺德都说了些什么,莫令仪不禁皱起眉:“福贵把阿德尔摩揍了,这件事我来的时候就听说了,现在只怕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多少个版本了。压肯定是压不下去,阿德尔摩要是追究怎么办?”

  福贵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什么也做不了,最多不过把我赶出去。回国的船票钱我都已经攒好了,要是阿德尔摩能让我被遣返回国,没准还能帮我省下船票,这样就是拿不到存在兴业银行的补偿金,我也不算太亏。”

  莫令仪顿时张大了嘴:“……你想的可真细节。”

  莫令仪还想继续劝几句,结果他话还没说出口,王杞已经一巴掌拍在了福贵的肩上,冲着福贵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兄弟,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魄力。”

  说着,王杞抱怨道:“皮埃尔竟然不叫我一起来,不然我肯定和你一起把那个王八蛋揍一顿,到时候咱兄弟俩一起走还能结个伴,省的你自己长夜路漫漫。”

  杨顺德在一旁嘲笑:“得了吧,你要是刚才真在这里,只怕早就被吓得嘚嘚瑟瑟,一句话都不敢说。再说了,还用得着你?我肯定会和福贵一起走的,他肯定不会孤单。”

  王杞回怼:“可拉倒吧,不知道是谁,一天天的珍妮小姐挂嘴边,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一样。见色忘义的玩意儿,能信?”

  杨顺德顿时不满意了,他梗着脖子问:“你说谁见色忘义?我看你要是有了女朋友,肯定比我还见色忘义!”

  莫令仪:“……”

  他真是服了这帮老六。

  莫令仪主动屏蔽杨顺德和王杞毫无营养的吵闹,他靠近福贵和赵自牧,低声问:“你真的没想过后果?”

  在莫令仪的心里,福贵从来都是一个沉稳可靠的人,虽然面相看着老实,但绝不是蠢货,否则绝不可能在几千人里脱颖而出,被任命为华工的工头。

  现在,福贵肯定想过自己的后路吧?

  然而福贵摇了摇头:“我真没想过,当时就是单纯地没忍住。”

  莫令仪:“……”

  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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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埃尔再一次见到阿德尔摩的时候,是在约瑟夫中尉的办公室里。

  约瑟夫中尉的办公室装修并不奢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一个长沙发、一张简陋的行军床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柜。

  书柜并不精致,但是透过透明的玻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排勋章——这些都是约瑟夫中尉曾在战场上获得的荣誉。

  皮埃尔进入办公室的时候,约瑟夫中尉正在办公椅上半坐半躺,阿德尔摩则坐在沙发上,镶嵌着蓝宝石的拐杖被他扔在一边,手里则捧着一本已经泛黄发旧的《旧约》——

  还是用拉丁文写的。

  皮埃尔的眼皮不禁抽了一下。

  这时的阿德尔摩看起来已经好了大半,脸上的绷带也拆了,那张如同圣彼得一样俊美的脸上已然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青肿,从表面看上去,像是两次殴打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无线趋近于零——如果他没有直到现在还拄着拐杖的话。

  见到那根蓝宝石拐杖,皮埃尔甚至笑了笑:“腿还没好,就着急出来?”

  阿德尔摩幽兰的眼眸仿佛蕴含着无数波涛的汹涌汪洋:“你是来给他们求情的?那些黄皮猴子?”

  皮埃尔上前一步,他伸出手抽走了阿德尔摩手中那本已经卷边的《旧约》,粗暴无比地将《旧约》扔在桌子上:“你现在来找约瑟夫中尉有什么用呢?首先你要明白,约瑟夫中尉比谁都清楚,那些华工在凡尔登战场上都做了什么。”

  说着,皮埃尔还转头看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约瑟夫中尉:“是不是,约瑟夫中尉?”

  约瑟夫中尉闻言尴尬的笑笑,不说是,却也没有说不是。

  皮埃尔又将目光转回到阿德尔摩的脸上,灰色的眼眸中满是认真:“没有那些华工,凡尔登这个绞肉机不知道还要吸走多少法兰西战士的鲜血,阿德尔摩医生,你不应该为了这点小事就开除一个在华工中素有名望的华工工头。”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约瑟夫中尉按照你的想法开除了他,你以为你会得到什么?”皮埃尔的声音中掺杂了淡淡的警告,“没有规则约束的中国人,他们会把你吊在路灯上。”

  阿德尔摩的眼皮抽了抽:“你在威胁我?”

  皮埃尔摇头:“不不不,这不叫威胁,这叫摆事实、讲道理——我真的在和你讲道理,你知道的。”

  “清扫队有自己的规则,打架斗殴不过是记过、扣工资,如果你执意要求过分的处罚,工会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阿德尔摩被这番话气的差点笑出来:“你就这么护着那些中国人?你明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是谁在套我麻袋!”

  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阿德尔摩越想越气。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旧约》都被震动了一下:“他们竟然敢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