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接过刘元良手里的肉:“爹, 您买的这马可真精神,这车也不错。周牙侩怎么说,有没有合适的院子。”
“有, 青砖瓦房, 几乎是全新的,但就是价格太高了。”
白露一听是青砖瓦房, 里面家具都是现成的:“爹, 这房子买了吃不了亏。青州的富商财大气粗,且不说房子如果,但说那全套家具就不亏。”
刘元良也觉得有道理, 就又跑了一趟, 告诉周牙侩, 这房子他买了,过户手续还得麻烦他多操心。周牙侩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他拿到一个最低价。
傍晚, 刘白峰揣着从书斋结算的抄书的工钱, 拐到路口的米铺买了十斤粟米和十斤碎米。
拎着装米的袋子往家走,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两个弟弟欢快的声音。
他推开门,直接楞在原地, 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的白露看到傻呆呆站在门口的白峰, 笑着冲他招手:“阿峰,赶紧来洗手, 吃饭了。”
一向少年老成的刘白峰哇的一声哭出声:“姐~”
白露把菜递给从屋里跑出来的白松,走过去抱了抱白峰, 掏出帕子踮起脚尖给他擦了擦眼泪:“阿峰长高了, 现在姐给你擦眼泪都得踮脚尖。”
白峰抱住白露:“再高,也是你弟弟, 姐,我好想你!”
白露拍拍他的背:“姐回来了,往后再也不走了。走,咱们先进屋,边吃边说。”
白峰仗着身高把两个小弟都撵到对面坐,自己赖在白露身边。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白露夹菜,白露拍拍他的脑袋:“姐可比不上你的饭量,不许再夹了,真的吃不完了。”
白峰从小就是个姐控,白露说什么他听什么。只能遗憾地放下筷子。听到白露说家里打算在永平县买院子,还要把他送到清溪书院读书时,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爹、娘,姐姐攒些体己银子不容易,该让她自己留着当嫁妆,我不去书院照样能考上举人、进士。”
白露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跟爹娘说话的,在县城买院子、送你去书院读书是我提出来的。姐手里有银子,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救了府里的孙少爷,老夫人、夫人和少夫人都赏了我银子。咱家有钱,当然得先买房了。
人家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一个在家闭门读书可还行?去书院好好读,将来考上举人、进士,你姐我也就能跟着享福了。难道你想将来让我跟着你吃糠咽菜,过苦日子吗?”
白峰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哎呀,姐,我说不过你,反正买房花你的银子就不行。”
白露啪的一下放下筷子:“白峰,我说的话在你这算不算数?你就说听不听我的吧?嫁什么妆,我这辈子就没打算嫁人,你该不是嫌我以后会在家吃白饭,所以想撵我吧?
白峰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姐,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养你一辈子是理所应当的,可是……”
“既然理所应当,那就听我的,可是什么可是,没有可是,赶紧吃饭,吃过饭看看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是全套带注解的四书五经,听说曹氏家族的子弟用的都是这样的手抄本。”
吃过饭,趁白露去厨房刷锅洗碗的工夫,刘元良跟何氏把刘白峰拽进屋里,把白露的情况说了一遍。
“我跟你娘的意思是如果你姐真的不想嫁人,那就不嫁。你好好努力读书,将来考个一官半职,你姐以后过成什么样就靠你了。”
刘白峰用力地点头,他以前在私塾读书时有个同窗,他嫂嫂嫁给他哥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差点就被休回了娘家。
在他家干最重的活,吃最差的饭。他哥还纳了小妾,但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说他哥哥重情重义,说要是换了别的人家,早就把他嫂子休回娘家了。
他的姐姐决不能过那样日子,父母说的对,与其嫁到别人家吃苦受罪,还不如不嫁人,他可以养姐姐一辈子。
他一直记得姐姐被带走那天,自己的无助和彷徨,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的弱小。他要努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要让自己的姐姐余生平安喜乐。
既然已经决定去书院读书,私塾这边就得提前跟夫子说一声。私塾的郭夫子听到他想要去清溪书院读书,高兴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早该如此了,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
甲班的王夫子是我的同窗好友,我会派人给他送信,你到书院后直接找他,他会安排你入班的。听小松和小彬说你姐姐回来了?”
“是的,我姐姐当初被卖到了青州府丞曹大人府上,因救了曹府长房嫡孙,被曹夫人开恩消了卖身契,允其返家与我们团聚。”
郭夫子点点头:“你姐姐是个好的,当初为了救你父亲自卖其身,如今终于能返乡与你们全家团聚,这是喜事。往后就安心读书,这样才能不负你姐姐这几年的辛苦。”
白峰从私塾回来,就在家废寝忘食的读书,白露带回来那套四书五经被他视若珍宝,白松和白彬摸都不让摸。他熬夜抄了一册,平时读书读的都是手抄本。
白露本以为他们第二天就能搬到县城去住,但是没想到买这座小院竟然花了一周时间才把房契拿到手。
问了小系统才知道,在宋朝买卖房屋,得先立契,也就是后世的签合同,然后缴纳契税,最后印契,就是官府在契约上盖章,盖得是红戳,所以叫赤契,后来改叫红契。
办红契必须去官府,还要交契税,有些人就私下立了草契,那叫白契,没有官府盖的那个红戳。这个不受律法保护,但凡出现什么纠葛,那就是废纸一张。
你没有去官府盖印,没有交契税,那就会被判定逃税,被查出来、或被人举报要倍罚。严重时,甚至将买卖的财产一般赏给告发者,一半没收入官。
他们等了一周才能过户并不是因为上述原因。而是卖家要拿着“问账”找他的亲戚、邻居签字。
古代卖房可不像现代,自己的房想咋卖就咋卖。唐朝规定卖房先问亲邻,五代十国时,卖房先问四邻和族人是否想买,如果他们不愿意买,或者出的价太低,你才能卖给其他人。
宋朝规定的就更细致了,还明确了征求意见的顺序,先问族人,后问四邻。
如果你不征得他们的同意,偷偷摸摸把房子卖了,他们就能去官府告你。然后你必须将房子原价赎回,重新出售,这个售出对象还得是先族亲后四邻。
所以在宋朝,想要卖房,得先拿个小本子,把自己所有族亲和四邻的名字依次列在上面,打算出售房子的大小以及价格也得标上。
按小本子上所列名单依次去征询意见,被问的人,不管是想买或是不想买,都要签上名字或盖上章,但凡有一个亲戚拒绝签字或盖章,你这房就卖不成。
所以后世网上才会有,如果你生活在宋朝,人缘不好,房子都卖不出去的说法。
卖房的这位富商少爷肯定不会自己去跑,包括跟刘元良交易,都是他的管家来的。周牙侩就是干这个的,一应手续都是他领着办的。刘元良付了银子,拿到了红契后,松了口气,终于有家了。
白露听完买房的整个过程后,决定以后只买房坚决不买房。谁能想到卖个房那么麻烦呢?
小系统听完她的吐槽,解释道:“是麻烦了点儿,但出台这样的律法,本意是好的。把卖房子从一个人就可以做主买卖变成了要一堆人共同商议,加上限购令,是能有效的解决商贾大量囤房的问题。”
白露想想也有道理,商贾囤房是为了赚钱,这条律法一出囤房很大可能到最后卖给了亲朋四邻,首先他们不可能出高价,这样一来别说赚银子,不赔钱就是好的了。商人逐利,自然不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反正不管过程如何繁琐,房子是买到手了。搬家也方便,自家有马车,行李收拾好搬到马车上,一趟拉不完多跑两趟。
都说破家值万贯,何氏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打包带走。白露实在看不下去了,把她哄上马车,先去新家收拾着。
自己留下来收拾,破破烂烂地该扔都给扔了,重新置办成新的。何氏舍不得骂白露,把刘元良训了个狗血淋头。
刘元良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给闺女背锅,他乐意,让媳妇儿训就训吧。
白露趁何氏不注意,每间屋子里都用了清洁符和驱虫符,然后把房子加固,这房子住个百年都不成问题。
正房是三正两耳,刘元良跟何氏住东间,中间做堂屋,西间白峰住,耳房刚好给他布置成书房。
东厢三间两个小的各住一间,西厢是白露的地盘,她把房间隔成套间,外间当绣房,里间是卧室。倒座房用来当厨房和仓库。
看着自己的宽敞明亮的房间,白松和白彬激动地嗷嗷叫,终于不用跟爹娘挤一张床了。
搬家后的第一顿饭,白露提议去县里的酒楼吃。她的理由是想去尝尝酒楼的饭菜。何氏毫不犹豫:“去,娘也没尝过,官人,你去套马车。”
一家六口坐着马车说说笑笑去了永平县的福源酒楼。没有传说中的狗眼看人低,小二很热情的把他们一家领到楼上雅间。
刘元良何氏明显有些拘谨,白峰问小二:“你们店里都有哪些招牌菜?”
小二报了几个名字,白峰跟白露商量之后点了六菜一汤,主食是插肉面和胡饼。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有白峰和白松、白彬两个小饭桶,就是再多点几道也不愁吃不完。
吃到一半,白峰就借着更衣的机会早早地下楼结账。搬家后,白露给他一个荷包,里面塞了五张二十两的银票、银花生、金瓜子和一把碎银子:“你要去书院读书了,难免会有用到银子的地方,这个荷包带在身上。”
白峰不肯要,白露硬塞给他:“该花的银钱不能省,你到了书院里,好好读书固然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
还有就是吃饭上一定不能省,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记住啊,要是敢把自己饿瘦了,回来我可是不依的。”
我以前曾听到曹大人叮嘱大爷,说秋闱和春闱考验的不仅是知识,还有身体。没有一个好身体,是坚持不下来连续九天的考试的。”
白峰点头,这个他也曾听夫子说起过,他之前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既然姐姐也说了,他以后肯定重视起来。
白露虽然叮嘱过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给他吃了加强版的强身健体丸。父母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沉疴痼疾,白露悄默默地给他们吃了回春丹,现在他们俩的气色可比白露刚回来时好多了。
回春丹是缓释的,他们觉得自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加上现在吃的饱、穿得暖,女儿在身边,日子过得舒畅,所以身体也比往年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