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不羡仙【完结】>第161章 小儿女灯教痴妒 人神魔帐分酒香

  卫璇双眼赤红,目不转睛。下跪一排军医,人皆等死。

  皓星结巴开口:“少将…这军中行医条件简陋,只要回了京城,名医遍地都是,先生的伤自然就……”

  话音未落,就听卫璇头一次这般不讲情理:“都滚出去。”

  众大夫争相逃亡,皓星拿捏着慢慢退出去。

  檀弓心口剑伤凌厉,连背部都被刺穿出一个霍大口子。其余伤口虽已弥合,但尚能看见虎口处穿了两根铁刺,指缝间红紫青色,这是被夹了手么?衣服被烙铁烧得无一处完好之地,还有一些木板痕迹,应当是受过铁裙之刑。

  他到底遭了多少非人待遇?

  又睁着眼苦熬了一个时辰,卫璇忽握起檀弓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温了一会。然后放到自己眉骨之上,让冰冷的手包裹住自己发烫的额头。

  卫璇的眉骨有一块水滴形的极浅凹印,他说:“第一次见你之时,我这块胎记便有些痛了。”

  他的声音梦呓一般沙哑,显然自言自语:“他们说是我前世极为不好,我那伤心的爱侣为我流过一颗眼泪,滴在了三生石上,求我下一世平安顺遂……”

  声音越说越低:“我乞你快醒过来…我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会再让你为我掉一滴眼泪了。若有违誓,今生短折而亡,死后万劫不得超生。”

  眼泪就如涨破了他心的悲痛和愧疚,一泄而出,将檀弓的手流湿了、濡热了,可是忽觉脸上一痒。是檀弓醒了。

  卫璇惊喜之下,只是自己的五脏早已被搅碎了,嗓子枯干,说不出任何成句之话了。檀弓咳了一声,卫璇连忙去抚他背心。檀弓半直起身子来,只说:“今日…十五?”

  卫璇见檀弓自醒来之后,心口剑伤竟也缓缓愈合,纱布由红转白,何止万状惊喜。

  没想到檀弓下一句话来得飞快,说得理所当然:“尔为何不在婚堂?”

  卫璇一颗本来为他悬着的心,闻此一言,是彻底掉了下去,滚在了肮脏的尘泥之中:“先生…我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到了如今,你却也不明白我的心思么?”

  檀弓道:“我先时之言,尔可曾细听?尔之魂魄超凌三界之外,不在六合之中,绝非凡尘俗命。尔与退彼婚乃绝理大逆之行,将致天下之大凶咎,六界之超绝祸端。”

  檀弓强调:“天之垂象,无误者也。”

  卫璇将檀弓的手缓缓松开:“倘我现在就去同她结亲,你可就满意、高兴了么?”

  檀弓道:“倘此可救三界大劫,尔当于众生恩如太山,德如渊海。我亦芸芸广众。”

  卫璇浮凉凉笑意:“好,那现在张罗还来得及么?这军中都是粗人,我邀你去做这婚礼的傧相,替我二人写念祝词,捧来那合卺酒,先生意下如何?”

  檀弓毫无滞碍称善,一面起身:“今夜子时之前,你必同她行道玄素。”

  卫璇整个人被这四个字砸懵了。檀弓以为他没听懂,换了一个词:“黄赤之术”。见他还没动静,用了两个世俗一点的替换词“周公之礼、行云布雨”,“神女襄王共赴阳台”都说出来了。

  卫璇笑了一声,扶着额头坐了下来。檀弓唤他,复催两声,卫璇皆无应。

  这时皓星战战惶惶进来了,捧来一个巫祝娃娃,据说是地方贡献上来的,带在身边真可以祛病消灾的,或许帮到先生。卫璇面无表情,示意他放了就走。

  可是那好容易强撑的平静,被檀弓的一句“何不与我速去”彻底打破了。

  卫璇描摹了一会那个娃娃,世界安静地可怕。

  忽地一个猛掷,霎时间这帘帐中,只有这高亢激昂的响片声音不断回荡。

  卫璇心如刀绞,已是极力压制怒声:“一个木石玩具碎了尚且有声,你把我肉做的心踩在脚底,就没感到一丝一毫的怜惜么?”

  越说越觉可笑,不知自己行军万里,恨不得马足腾云,身能生翅,过了这数十天非人日子,守了半夜又惊又怕,眨眼次数屈指可数,究竟是为何人、为何事:“我快为你死了,你不领情我毫无怨言,可你却百般催我去结亲…”

  说到后几句,神色愈来愈怒,声调也愈来愈高,从齿缝中迸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哑笑:“还这般强我和她行房?”

  一掀帘帐,大步出去:“我对先生固有爱恋之心,先生却全无顾盼之意,我命中无此之幸,本知不该强求,只是你何须这般玩弄折辱!”

  卫璇刚走出营帐,就见皓星有事禀报的样子。卫璇抚剑疾视:“下去。”

  皓星害怕又为难。

  一串长声的尖叫传来,是云英公主被士兵押了来。小兵说:“报告将军,捉住了公…不,这罪女怎么处置?”

  皓星老实人,纠正说:“不是我们捉的,是西域王子裹了举着送来的。”

  众人无不觉得应该立刻诛杀此人,泄人神之忿,万事亦得俱休。卫璇心中被私恨填满,本来定然也是要将她绞刑处置,但檀弓伤病尚未全然明朗,只怕这女人是不是藏了什么后手,喂了什么暗毒,日后还需索她要解药,便说:“压到后堂去审。她这些年杀了多少忠臣良将,罪簿记上十本也不足够。还有那些三年内审核不清的黑账,一项一项仔细去对,都能会清了。”

  云英公主珠钗步摇早掉光了,满头蓬发,一脸逃亡中沾的黑血:“赫连明!你还想当皇帝?我看你都不算男人!够狠心就杀了我!你不是个男人!你不是人!哈哈哈!”

  这提醒了他,卫璇另嘱咐说:“把她后槽牙三颗都磕出来,免得受不了三日刑讯就自杀。”

  众人不解。就是咬舌自尽,也用不着后槽牙啊。

  听卫璇所命,当即揪着头发,将她朝那石板上一撞,生拔了一排下齿,果见到其中藏着两颗小小的毒药。

  云英公主血口怒叫:“你…你这是自取灭亡…你不和我成婚…你会死,你会后悔!…你一定会后悔死!”

  赫连昊刚回来,远远瞧见了,骂道:“这个得了失心疯的母蜘蛛又在叫春了!”

  季瑶正哀哀地垂着头。赫连昊安慰说:“你也是倒霉,你以后会不会鬼附身啊?我回去问问二哥,怎么除这个晦气!”

  他与王含贞相识不过两面之缘,虽然有些悲叹他少年早夭,却也不至于为他到伤心地步。可是季瑶到底小女孩,敏柔多思,听此话怒说:“什么鬼附身,什么晦气,飞天小哥哥救了先生,自己却连个祭奠悼挂的人都没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狼心狗肺!坏东西,我不要理你!”哭抹着泪跑了。

  季瑶抽抽涕涕进了檀弓营帐,因见他醒了,大喜过望:“先生!”

  她心里悲伤,便投在檀弓塌边哭泣。檀弓问她底事,季瑶以为他和王含贞熟稔,故人离奇死亡,必然惊伤,便不知如何开这个难口,捂了半日,才压了说:“赫连昊好不是个东西!”

  赫连昊掀帘而来,看见季瑶哭成个小泪人,心里也揪成了一团。除却惹她伤心的愧疚之外,还有些不忿。他与季瑶都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两家酒席上没少戏说二人未来指婚。从前自己久在军中,心思粗糙,没往那处想是一方面,心思幼小也想不明白。可是今日见她对那飞天小子颇为属意,着实好不是滋味。

  呆在门口半日没走,季瑶却将帘帐一弹,不轻不重地夹了一下他的耳门:“你是什么呆子?门口不冷么?”

  赫连昊“啊?”了一声,季瑶将手一扬,又不是推,又不是拉,说:“冻死了你,冻死了你才最好呢!”

  赫连昊进来问好先生,他与檀弓并未谋过面,但见他是个盲人,又不说话,便以为也是个天聋地哑的角色,只当他是透明人。纠结了一会,就这样直言说:”季瑶妹子…我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太不好了!我知道他是我们共同的好朋友,哪怕只有一天。但是…但是我一看你老是看他,又和他马背上贴着,心里就奇奇怪怪的。我也不知为什么,你知道么?“

  他是直抒胸臆,完全无意地将这暧昧的皮球踢了回来。女孩总比男孩早熟一些,季瑶红透了脸:“你是呆子,你不明白的事海了去了!你不明白,我就明白了么?”

  她说得飞快,根本没管意思对不对。赫连昊摸摸头:“啊?那你说的是你比我更呆么?”

  季瑶“哼”了一声,扭坐过去,留给赫连昊一个小小的背影,以及乌发上那碎玉流苏的簪子,正娇怯微微晃动着。

  风儿静月儿明,树叶遮住朦朦胧胧的云彩。赫连昊慌了神,他头脑其实活泛,但遇上季瑶,尤其是生了气的季瑶,就变得万分粗笨,锈了似得,说不出任何刻意为之的软言好话,便将心里所想一五一十吐出:“…季瑶,家父和令尊上次说,以后要我们成亲呢!我来问问你怎么想的?”

  季瑶大羞失色:“你在说什么糊涂笨蛋话!”慌急之中看了一眼檀弓。可是檀弓冰雪襟怀,照出一片琉璃世界。好像不在这方斗室之中,更是全不关心二人如何颠倒言语,这镇定又坦荡的模样,稍稍缓解了一些她的紧张。

  赫连昊说:“啊?我听错了么?令尊不是让你嫁给我么?”

  季瑶将手帕一丢:“你再说,你再说,我告诉舅舅你欺负我!”

  赫连昊大惊,慌忙求饶,可是忍不住又问:“不是我…那我听说黄家的七公子,也给令尊下过帖子…叫黄琉是么?”

  季瑶咬唇说:“什么黄牛?金牛银牛我都不嫁!我就是嫁给臭池塘里的癞蛤蟆,也和你无半点干系的!”

  赫连昊慌了:“怎么就要嫁给癞蛤蟆?不是,怎么就和我无干系了?”

  季瑶别过脸啐说:“我明日嫁给龙王三太子,和你这只癞蛤蟆有什么干系?”

  赫连昊义愤填膺:“怎么就无有干系了!令尊倘让你嫁个坏人,我就去砸了你们的龙凤烛,洒了你们的合欢酒,最后一把火彻彻底底烧了你们的洞房!”

  季瑶将头一昂道:“你怎么这样不讲理?你不仅不许烧东西坏东西,我还得请你去做见证人,要你做我的傧相,请我出花轿,扶着我踏火盆,你做得不做得?”

  赫连昊根本不知道季瑶拿腔捏调地讲话,是嗔还是真,也较上劲来了,说:“我就不讲理!你…你尽管去找你舅舅伸理好了!”

  季瑶抿着嘴笑,在烛光中偷看对面的小儿郎:“你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都和我这样讲。”

  赫连昊躁恨起来:“我要是知道你要嫁人,端端正正在这里坐着,不恼不怒,不闹不急,将你好好地包起来送给人家,还给你们捧酒见辞的,那才叫不讲理、才不是个东西呢!”

  夜深至亥时。

  檀弓帐前值守的士兵打了个哈欠,再睁开眼之时,却见将军正弯着腰,拿火折照着光,在地下捡着什么。当下吓慌了。果听见卫璇说:“这地上碎碎楞楞的东西这般多,他目不能视,踩了伤了怎么办?”当下换了一批年老心细的奴仆,帐外侍候。

  不信别人做事,卫璇将那溅出来的娃娃碎片全自捡了。可是站在帐外,半日没有掀帘。

  这几日连日奔行,马都跑死了数匹,加起来阖眼的功夫不过三四个时辰。心里又疲又急,自然脑子也糊涂了。那种锥心泣血的伤心折磨之下,竟气成了个傻混账。檀弓那番话,虽然着实踩碎了他的心肝,但怎会是有意羞辱?也许是自己见识浅薄,区区蝇蚋安知他龙鹤之心?一月相处下来,檀弓的确不晓分毫世事人情,于此上无知程度已至惊悚人听地步。他之言语,怎可以常理凡情揣度之?

  但即便那命理算得不错,他也绝不可能和那毒妇同床共枕。

  只是犯了难,方才将话说得那般狠绝,岂不又令他身伤加了一番心伤?正在踌躇如何赔罪之时,却见帘帐以从里面掀开了。

  一阵酒气、一股浓香。檀弓酡红脸庞。

  卫璇一惊:“你有伤在身,怎么还喝起酒来!”

  檀弓摇头姿态都比平日洒脱:“我目今知你…那般辞色为何怒。是我无知之过……”

  卫璇万分着急上火,哪里管得了他说什么了。室内果然还有不少碎片,甚是扎人。檀弓红霞染颊之间,云滑足下。卫璇忙扶住了他,将他半抱回床榻之上,另忙将桌上酒具全收了。因见桌上还有一碗半凉的汤圆,可是被勺子都戳破了,芝麻、豆沙、果仁流了一碗。卫璇惊奇发笑之下,很想问问这是不是檀弓干出来的好事。

  檀弓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忘干净了,呢喃:“…天色几时?”

  卫璇听他醉成这样,仍不忘“正事”,心中未免又一阵的严寒,诓他说:“十六了,这天都快亮了。”

  将烛台端了起来,在檀弓眼绸上照了一照:“先生看可是天明了么?我还不好好的,哪里有什么命定的灾厄发生?原来是烦我,为唬我走的。”

  白绸一动,也许是檀弓眼帘微澜,也可能是他惊得睁圆了眼睛。

  卫璇看他醉中头没烧痛,便与他笑着闲话起来:“你喝的是什么酒,可知道么?”

  檀弓摇头无知。卫璇笑说:“你果真喜欢饮酒么?那以后我可要有的聊了。”

  满饮一大杯,晃晃酒杯,给檀弓听了个响,示意说:“好了,我也陪作一回饮者。”

  “古人把酒叫做扫愁帚、钓诗钩、般若汤;又将醉后怒目忤视、胆量包天者叫做狂花;称醉后闭目而睡、浑然不知者叫做病叶。”

  “所以我看依我与你的酒品,正一个是狂花、一个是病叶了。”卫璇笑说,自己错了无可抵赖,起身一揖,大方道歉,“方才那厢无知言语实属小儿之言,乱摔东西更是娃娃才做的事。小子狂花智量愚拙,毒口伤人,这给病叶先生赔一个大大的不是了。“

  但檀弓刚要拿起酒杯,卫璇又说:“这一杯先记在账上,等你这叶何时不病了, 再饮不急的。”轻轻将酒杯推走了。

  没想到檀弓趁他起身掖帘,挑剔灯芯之时,径自揽走饮干。卫璇回眸顾见檀弓脸上寒色冻银河,可是烛火暖照,酒气熏陶,平添一抹妍姿艳质。

  卫璇心下一动,酒本来就甚是暖身,便没再敢看他,却听见杯盏响个不停。见檀弓过于荒唐了,便起身在他面前一拦。

  檀弓向前抚,却是卫璇温热的胸膛。向下探——卫璇将酒瓶拿在手里,背在身后,左手换右手,右手递左手,着实和檀弓玩了一会捉迷藏。

  卫璇半坐在床上,将酒瓶盖了帽藏在枕头下。檀弓一摸便摸出来了,卫璇无奈,连番劝了十几句都不灵,一心狠,故意放大声音,咕噜咕噜仰头全喝完了。因有前鉴,这回将酒瓶碎片摔到床底下,让他连涓滴都偷不出来。

  檀弓默默听完这悲哀声音,属实是消停下来了。对着墙背脸躺了,好似缩缩怯怯的弱小花苞,再也没有力气招展枝叶。卫璇被这反应逗乐了,忍不住放肆笑出声。他喝得太急,两行酒水顺着绸衫滚下来。

  卫璇看檀弓有意拿手指抹拭,连忙制止这幼稚行为。扯下一块床单,将他双手挽了个十分之松、几乎可以不计的结,在他身侧不近之处躺下。

  卫璇着实是太困太累了,浓浓倦怠浪浪袭来,实在有些撑不住,将最后酒坛也喝空了,说:“睡觉吧。等明天醒……”

  他正双手撑在檀弓身上,替他掖好被子,却忽觉唇上一股冰凉之感,寒意冷浸心骨。

  檀弓半支着身,仰头与他双唇浅浅相贴。

  头脑里一片烟花乍开,卫璇登然不知如何所措之时,檀弓停滞了一息,牙齿便在他唇珠上轻轻一周旋。

  卫璇口中残留的酒液,就如同暖流化开冰雪,在二人的唇齿之间交融。没过多久,檀弓便晕陶陶地坠回枕上,完全不理会卫璇如何灵魂震惊。

  仿若将他一颗心捧至云端,又毫不睐盼地丢弃尘埃。

  又好似方才根本不是在索吻寻欢,而只是一个小孩要糖吃那般无邪、无责。展眼之间,檀弓又重新被那凝雪流霜般、退人千里的光华笼住了。

  卫璇向下寻他的手,紧紧握住:“你……”

  檀弓身上暗香浮玉树,桂冷吹细雪,在这熏柔柔的惑人气息之中,卫璇说:“你说你心中对我没有一星半点的涟漪,这话你可敢说、可相信么?”

  檀弓醉得厉害,没有回应。卫璇慢慢俯身,可是也知道方才那亲昵,并不是两情契洽的佐证。所以檀弓儿戏般亲他盗酒之时,他即便动念极炙,自始至终也都没有给过半分响应,更莫提这时回吻过去了。檀弓好似被压迫得太紧了,不大舒服,发出一声闷然醉意的鼻音。然后那柔软又冰凉的唇,再一次主动地贴了上来。

  这一回亲得稍稍绵密了几分,双手也将卫璇的肩膀推了几下,柔柔缓缓将他按倒,试图获取一片自由空间。可是他已饱饮,卫璇口中也不剩什么残液了,刚刚环抱着卫璇的脖子,俯身蜻蜓点水了两下,便兴致寥寥地要果断退出。但好像是察觉到对方的不悦似得,檀弓安慰地停留了一会。

  卫璇却猝然捉住了他的手,猛然将他反压在身下,重重地吻了下去。

  上下地位霎时间天翻地覆。檀弓被他亲得换不过气,一片红霞绵延至颈下。身上人肩宽臂厚,浓烈的爱意让人无处可躲。

  徒然挣扎了几下,却换来更激烈的、惩罚般的亲咬,渐渐火烧燎原、无法克制起来。卫璇早被他惹得眼中带血,掰着他的下巴,每个字都滚烫迷蒙:“现在才知道要跑么?”

  只觉爱他已爱得胸口发紧,目光迷醉,恋恋不舍地与他唇齿交缠,身心两处的火,把嗓子烧得已半哑了。在他舌尖上爱恨交织地咬了一口:“惯会勾我…你把我的魂都拘住了,还要往哪里跑?”

  但卫璇惊觉檀弓有伤在身,心中咒骂自己两声,将欲火连忙掐灭,便将亲吻从嘴角慢慢移至额头,最后将人搂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颈侧。可把日思夜想之人这般紧紧圈住,心中怎能不动绮念,刚强行平复了没多久,便又俯下身去亲他,片刻都舍不得分开半寸。可是方一撬开齿关,那胸间的浓情、口中的蜜意,就让这场本该小心翼翼、款款轻轻的亲吻,三番五次不可收拾。

  可是这时,子时的钟声已报了第一下。

  二人交缠之间胸膛紧贴,一团浑厚的黑气忽飞了出来,渡进了卫璇心间。

  钟响第二下。

  全身剧痛,卫璇心脏溃出万道裂痕。

  咚!钟响第三下。

  一抹邪肆笑容浮起。

  睁目以后,他的眼眸之中,已满盛幽蓝海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