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不羡仙【完结】>第159章 蝎肠妇毒羞蜂虿 仁慈女馨遇仙人

  云英公主本来没打算亲自处置檀弓,可是忽闻他身上一阵异香扑鼻,透胆钻肝。那丝绒般柔软的、混合着一些甜美芳润的琥珀香气——正是卫璇身上的龙涎香。若不是搂过抱过,甚至同榻共眠过,这香气怎会这样浓重?

  奸情坐实,她登时如同发了神经的母猫一般,蹭的抽出匕首,将檀弓拽起,在他一左一右脸皮上,极深地划了两个十字,刀刃都捅到牙槽里了:“你是什么阿物,也配和我抢赫连哥哥!”

  又将手拉出来,十根铁签子贴着指甲盖扎进去。一下子将铁签向上折翻,将甲盖连着皮肉全拔了:“头角真硬啊,你偏就有反骨是不是?怪道你帮着都冷坏我的好事!”

  两名干了几十年的狱卒,都吓得惊呼出来。见檀弓心窝不住流血,浑身惊人冰凉,便已备好了草席铺盖,要来收敛扔了。云英公主却道:“扔了做什么?好玩的还在后头呢,给我在他身上划五百道口子,要粗细长短都一样,然后浇三层厚厚的蜂蜜,再捡十万只蚂蚁来,全洒到他身上,拿一个小小的棺材装着。水米都好供着,我若没说,谁若不小心让他死了,受罪的可就不是他了……七日过后,再取出来,请皇城最好的工匠将他的皮肉一寸寸缝合仔细了,要一点儿要看不出,然后再给我丢到蚂蚁堆里去!就这么七遍过后,洗洗白净,那位阿当汗不是最好这一口么?告诉他,这个小瞎子,是本公主送给西域的赔礼!”

  众人吓得腿脚发软,半天没人敢去实施。

  云英公主转身要走,可是众人齐声战战惶惶:“公主,这…这小子……”

  她一回瞪,只见檀弓身上升腾着一股浓烟似得黑气,除了心口那处剑孔之外,所有伤口瞬间弥合。众人吓得跌倒在地,眼珠子都要揉烂了,哪里敢相信眼前之事。接连以数道极刑虐待之,伤口皆存不过一息,旁边数人已尿了裤子,不知是被公主还是被檀弓吓得,大声哭叫。

  檀弓心头血失,神骨神筋尽丧,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全靠这一颗魔种吊着一口气。身上散发无尽寒意,让周围人霎然如坠冰窖之中。

  云英公主早知此人来头非凡,却想不到邪门至此:“怕什么?妖怪的障眼法没见过吗!”其实,她自己虐待之心也早已吓没了,急忙想要割他脖子,使得人死无对,可是寻常刀刃已不能侵檀弓之体。

  因呼太一天师。天师哪里敢动他,云英公主笑说:“我一向敬仰天师本领甚高。父皇放着三千佳丽不要,为何偏生宠爱我那样貌平平的母妃,母妃又为何生病,再不能生育,致使父皇无心思政,爱我这孤女甚过爱天下,不都是拜天师所赐么?也是你替我解的梦,说我命定之人就是赫连哥哥,不爽不错的。如今让天师杀一个人,就这般难了么?”

  她气急败坏生出一计:“扔到水牢里!让两只妖怪惺惺相惜去!”

  这水牢四周都是坚厚的石墙,上层是个大水池,下层才是牢房。机关一开之时,犯人全身浸在水中,只能浅浅地露出一个头。听着是挺轻松的刑罚,可是在水牢里无法坐下休息,更无法睡觉,不出几天,精神便会昏聩,开始在水中呕吐、流涕,甚至大小便失禁,饱尝难以名状的痛苦,不断死去活来。最后身体支撑不住,倒入水中溺毙。

  云英公主冷笑说:“喂,地下的小妖怪,我给你找了一只新的妖怪作伴,你们要好好地相亲相爱呀!”

  朝下一看,只见水中那人蓬头垢面无光,满脸黑色痂印,形容和年龄都已不辨了。可是格格不入的是,他头顶睡着两只小鼠,一黄一白。

  小鼠忽地惊醒,蹬壁一踹,竟然跳出牢笼,咬住了云英公主的两边耳朵。她吃痛一急,将它们扯掼地上,当即踩死成泥,吩咐下去:“给我把死老鼠拾起来,搓成肉丸。臭妖怪!这就是你这几日唯一口粮了,不吃就等着饿死吧!”

  ……

  赫连昊小心出声:“二哥?二哥?”

  将盖脸的兵书揭开一半,卫璇“嗯?”了一声,赫连昊委屈地说:“我求了二哥一个月了,让哥哥讲讲去年如何收服剑北十三州的事。今天好容易堵到二哥了,二哥刚讲两句话就在这里发呆!”

  卫璇将纸一窝,扔到鸟笼里去了:“嗯…我是发呆在想啊…昊儿,你看我对宫里头那个,有半点心思的样子么?”

  赫连昊做了一个大呕吐动作:“二哥喜欢她?就是一个母老虎、母夜叉、母蝗虫,哪个不强过她?说二哥喜欢男人我都信。”

  这回纸团砸的是赫连昊。卫璇哭笑不得之下,霍地明朗:自己十四岁的傻弟弟都能看出来的事,他那般泠然聪明的人,昨日竟然出言劝婚,还说什么一生必然顺遂之语,这其中绝对是另有隐情。

  至于檀弓后来劝了什么,卫璇其实没有听清。因为他一听到檀弓一心想将他推远,便一直处于五雷轰顶、头脑焦糊的状态。

  本来以为是古庙之中冒犯了他,打算避之几日,等他消气再去。可是只是半日没见,心里已如猫爪挠了一般。真是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站在檀弓门前,卫璇二十余载以来,头一回踌躇了,忽觉得自己是感情里一只摇摆不定的逃兵,看不透那既在眼前、又在云端上人的心思。

  这时忽听小厮说:“赫连爷,那位先生昨天就走了。”

  卫璇一惊:“他走了?一字未说就走了?去哪了?”

  小厮低眉摇头不知,太史府上下众口一词。可就是这般标致的答案才犹为可疑,太史府老小奴仆几百余口,若非有人故意散播,这消息区区半日就能走得这般快么?

  知道卫璇机敏若神,太史衍根本不敢当他面撒谎,今日直接称病不出。

  比这些确确实实摆在眼前的证据,更可怕的是,卫璇那种焦虑忽变成了疼痛,心口好像被谁扎了一剑一般。

  卫璇猜透了七八分。快步出来,刚翻身上马,却见到季瑶逃奔了出来:“先生被她抓走了!赫连哥哥,我们快去救他!”

  她手上有不少捆绑的青紫痕迹,嘴上还有块拆到一半的布条,一定是太史衍为防她告密,将她关了小黑屋。门前无有多余车马,季瑶道了一声“借过”,便将小贩一把推开,翻身骑上了驴子。

  听到卫璇忽来地牢里的消息时,云英公主登时大慌:这要是给他捉住人证,怎么是好?忙愤愤一跺脚,咬牙恨道:“这地牢里关的是御审的犯人,他一个外臣有什么资格进来?给我拦在外头!”

  典狱长给了一个“他毕竟是赫连奕”的眼神,半天没动弹。云英公主挥了一鞭,睁目大骂,典狱长直接下跪抗旨。

  看一个小狱卒因为畏惧卫璇,不惜当面忤旨,她心里猛然一惊:赫连家的权势已大到这般程度了么?忙招呼天师:“你去给我拦住他!”

  天师忙说:“赫连一家五朝皇后,四代宰相,屡世公卿,势大熏天。赫连明自己官拜户部,每年朝廷的油水都在他手上。他大差不差已是个相国总百揆,兼任天下兵马元帅了。定然是得了什么明确消息,才直来地牢里劫狱救人。这般气势汹汹撕破脸皮,必然留有后手。又如今王上与贵妃都在温泉行宫,京城之中,无人主持大局……而且这个行宫游春的主意,当时就是他提的。我唯恐他有谋逆逼宫之心。兔子急了还会跳墙,何况是赫连明?公主殿下,今日之事绝不可与他硬碰硬……”

  云英公主道:“大不了我把人给他,我是一朝公主,他还是我未来的丈夫,还能拿我怎么样!好可笑,大周的天下我怕他作甚!”

  天师黄眉一腾:“这万万不可啊公主殿下!倘人还在您手中,您就有筹码去同他谈判周旋;倘您放了人,那他再无旁的顾忌了!当今之计最宜就是等王上还朝,处置这帮乱臣贼子,公主殿下,请您且就避这一回吧!”

  带刀侍卫进来翻找一通,并无所获。卫璇已有预料,直接从角门外出去,看见云英公主和其侍从挟着檀弓,打马逃去。只是那天师向后撒了一把毒粉,一捧尖钉,一刹之间,身后追兵的眼睛霎时全瞎了。士兵跌跤哭叫,马匹也被绊倒,烟雾弥漫之中,她已不知去向。

  飞驰路过公主府外,见已被层层的御前将士围住,云英公主这才彻底相信,自己竟已处绝境。一拨马头,向城外西方逃去。

  牢房内,却见季瑶大叫一声:“先生…先生的衣服!”

  地上落了一块扯坏了的染血袖角:“这是先生的!上面绣了莲花的!赫连哥哥,下面那间水牢搜过没有?”

  捞上来一个面目全非的乞人似得,季瑶却不嫌,香香手帕将他的脸擦干净了:“这位小哥,我看你好生眼熟。”

  ……

  几日过后,云英公主带着一股风沙之气,扑倒在都冷王子怀里:“都冷哥哥!赫连明他羞辱我不成,便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他还要杀了我的父皇!逼我下嫁于他!云英无处可去了,都冷哥哥!”

  想起卫璇将她的心意踩于足下,流连于一个瞎了眼的男子,着实留下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

  都冷王子一行本来已经原路返回,都走到燕山府了,离自己的国界只有几步之遥。却见云英公主忽地骑马逃来,西域使臣无不以此女为辱,坚决不见,可是她说是来求救的。

  都冷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撞昏头脑,好一会才想起来质疑,她前后态度为何这般天翻地覆。云英公主啜泪说发现卫璇有不臣之心,实大奸大恶之人。往日我一片痴心错付非人,都冷哥哥莫不是怪我有琵琶别抱之嫌?若非都冷哥哥怜惜,我死无地也云云。都冷王子大喜过望,云英公主解开一颗胸前扣子之时,他灵魂都颤了。

  见她自荐枕席,都冷王子对那些话立刻深信不疑起来。刚要亲她,云英公主将腰向左一挪,羞怯一般扭过了头。外面有战马嘶啸之声,来报说:“赫连奕携追兵袭来,就在城门之外。”

  都冷王子心中爱意淋漓,一股豪气顿生,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半分委屈,轻柔说:“云英儿何怕,我这就与他去定一定雌雄!”

  他还穿着睡衣,裹了一件不大合身的棉袄就往外闯,正炽的欲火被冷风一吹,打了一条青毛毛虫似得鼻涕出来。却见城门之下,卫璇银袍银铠,白马长枪,相较之下何止一个英姿神爽了得。

  这燕山府位于两国交界,胡华各半,到底归中原还是西域,从古至今一向不明不白。都冷王子手下颇有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城墙上步了密密箭阵。他对下喊道:“赫连明!你这狂诈匹夫!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云英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现在滚回去,我还能放你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