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不羡仙【完结】>第88章 既解君泪笺锦字 何忽我坐上琴心

  “栾……”

  “栾巴……”

  “栾巴…降生玄祖…万讫灭祖尊…!”

  卫璇闷哼一声醒来,一背冷汗,再要想起梦中何事,已是不能了。

  他环顾四周,只见身处一片清浅的白沙滩上,群鹭宿海潮。

  不远处一块礁石上,魅魔纵然跃下,神色有三分狼狈:“臭小子,你把本座折腾到哪里来了?”

  卫璇首先问道:“他在哪?”

  魅魔冷哼:“你真是知道心疼,他望气去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原来卫闻远正下杀手之时,卫璇袖中那块的天坼之帛,最后一根素缣恰恰为之崩断了。这法宝能让人上天入海,无所不至,在生死关头救了他们,但是一差二错,送到了一块鸟不拉屎的荒岛来。

  此地仍然在赤明和阳,可是纵是魅魔也跳不出去,触了结界便会被弹回原地。

  大战过后,众人皆负重伤,卫璇在原地打坐。魅魔真觉前所未有地倒霉,喝水都塞牙,退一步越想越气,含怒不语了一会,才说:“你那石头第一次化形?”

  卫璇嗯了一声。

  “石头他给你的?”

  “他给的。” 卫璇半眯着眼。

  魅魔不好在卫璇面前直呼“左圣”,若称“美人”,也很奇怪;而卫璇也从来不称檀弓为“檀弓”,私底下也没喊过“栾道友”,“道长”更是戏称了,这时两个人只能你也“他”,我也“他”。

  “你这什么狗屎运?这…他也待你太好了些!”魅魔添油加醋道,“我看你们姓卫的一家比我还魔之有余,尤其是你,儿子要杀了爹是吧?你是什么德什么能,你能担起天地正气之始,太初衍日这四字? ”

  “说得很是。” 卫璇不怒反笑。

  魅魔困惑这事很久了:“还有你们这道侣又怎么回事?因为这个他才给你太初石的,是不是?”

  他们暂脱险境,可是王含贞还在那麟趾楼存亡未卜,所以卫璇正然忧顾,敷衍说:“嗯两情相悦。”

  魅魔却觉左圣对他好过逾了,这时竟信了七分有余,以激将法追问:“两情?你好大的口气!”

  因为他转念一想,若是左圣动了凡心,那还不要他出手,便能养出来他足足的七情了,真不失为一件大大美事。于是,魅魔过来与卫璇肩并肩而坐,好似前事不咎地对他一笑:“好小子,我果真没你看错你,你是当真?”

  卫璇道:“真与不真,你想扁了脑袋戴瓜子壳去吧。”

  檀弓回来之时,目中有关切之色,卫璇却视而不见,径自站起了身。

  他跟上卫璇,而对方只谈正事:“怎样出去?”

  檀弓展开掌心,目示卫璇,一枚金色小剑插在他天心法莲之上,海天之交处,也有一朵硕大的莲花上插着太初剑,像是手心的投影。

  魅魔听他们说了半天,明白过来:“等一会,你是说我们给困这了,是因为这石头和玉又碰一起了。我得等到这小子学会怎么用太初石了,把太初剑从莲花里拔出来才出得去?他若一百年学不会,外头也许已过了一万年了?”

  “我不知此地一时,外界是几时。”檀弓几不可见地摇了头,“卫璇听微决疑,一闻千悟。不出三月即可。”

  魅魔听了这毫无保留的激赏,蔑然冷笑:“是,你这样聪明,总有法子。”

  檀弓对着海面叩齿念道:“太玄杀气,流火万里。紫素盟文,结带成真。”

  惊涛怒浪扬天而起,有如练千尺悬洒于万仞之下,从白浪之中忽现一条硕大银蛇。

  滕玄颔首未语,他素持天族礼数,涵养颇深,但金目之中亦对魅魔露出极度嫌恶之色。

  檀弓道:“滕玄不受阴阳结界所拘。你若有何书信带往外界,尽可托付。”

  滕玄顺从垂颈,他这一低头,才见到上面原坐着无须呢。

  无须畏水,用力抠着蛇鳞,生怕会滑了下来,对檀弓见了大礼之后,又看了一眼卫璇,小嘴一扁:还好,这傻子也横竖是活着的。

  这裂天锦只传递了他们几人,却不见当时也在场的慕容紫英等,卫璇便问余者何如。

  滕玄略一摆首,将无须甩到蛇头上坐稳了。无须说没见到卫闻远怎么样,慕容紫英和王含贞倒是没事,只是焦急卫檀俩哪去了,来时他已回去了。

  卫璇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把纸搁在膝上,写起信来。

  檀弓至他身侧,见卫璇已写好三封,一封给慕容紫英,一封给姚云比,还一封是当朝太子黄镜岩的。

  但卫璇拿了第四张,提笔刚写“含贞吾弟”四字,眉头颦蹙。

  檀弓不知他心潮起伏何事,而卫璇忽道:“你觉得含贞怎么样?”

  “尔弟也。” 檀弓未假思索。

  “你莫当他是我表弟,我只问你的心,王含贞,王佩英,你觉得他怎么样?”

  檀弓回忆当日在丹鼎中借用王含贞的身体,结法印炼丹的感受,直言:“服食外丹多之过甚,丹毒积滞,我恐他内丹难成。”

  “我问的是人。”

  “与世之常人无有大异。”

  卫璇偏头过来:“无有大异?你从来便只是如此想他的吗?”

  檀弓不知卫璇何来意色不悦:“若论君外,世人于我,皆无大异。”

  卫璇向后一仰,呈大字摊开倒在沙滩上,以手盖脸苦笑道:“那我说你留情罔知,你是知与不知?”

  见檀弓无不惑然,他便摆手说:“罢了,既然我们在这里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日,你能否以檀弓之名,写一封信回雁行峰,就说你在海外清修,怎样都好,也算给师门一个交代…再修一封给沈悖去,别再找你了,虚耗他青春。”

  檀弓称善,卫璇道谢。

  卫璇对着“含贞吾弟”四字悬笔迟迟不写,却是檀弓已依他言写好了两封,另递与他百行妙楷:“此为琅轩丹术之要。若习此道,丹枫法会可堪无虞。”

  卫璇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可见这琅轩丹术品阶之高。他素来雄猜多疑,反而忧虑道:“紫云要回北奎岛一趟,这丹术给了含贞,无人在他身边提点看管,他又心软耳软,怀璧其罪反害了他。日后再仔细了教他也不迟。”

  说罢,他将那丹术涂成隐字,放回了信封中。

  海风沙沙,檀弓说:“你我既为道侣,便无话不可说。你有何忧愤之事,可否与我一诉?我愿涤耳听之。”

  “没事。”见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卫璇又补道,“我说了没事。跟你无涉。”

  可檀弓却握住了他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掌心画了一枚弯曲拐角,形如香烟飞起,飘逸、盘旋环绕的文字,这是《北斗经》中的二十四解厄云篆之一。

  檀弓静心劝道:“休要魔火攻心。”

  “魔?什么魔?”卫璇忽地悍然不顾,把手挣出来的时候,法袖中居然射出一道碧气。

  魅魔这时找来,火发道:“你犯什么大病!”

  卫璇也想不到檀弓竟对他毫不设防,护体罡气只有虚虚的一道。

  魅魔攒在心尖上的亲亲七千年修为,竟被一凡人如此糟蹋,一怒非同小可,厉色道:“你这小子太不知好歹,我须容你不得!”

  他说着就已要出手了。可此时檀弓呕出一口鲜血:“无碍…”

  卫璇忍住没再看他,只向海边天际走去。

  檀弓本来就负伤很重,这下脸色更如白纸一般。但天魔之气与他本来相冲,魅魔什么忙也帮不了,正在又气又急的时候,抬头一看,只见卫璇在水中如陆地驰马一般纵横自如,他只粗粗一瞧便无师自通,按天心法莲上已炼化出来的道种文字,逆向倒推,便知如何驯服太初衍日石,这何止是一闻千悟?

  虽知毕竟是左圣相中的人,无怪如此了得,魅魔还找茬酸道:“你找的什么道侣?什么眼光?懂什么叫作‘黄蜂尾后针’么?”

  “此言过矣。”檀弓好容易才止住了咳嗽,“你我寿不可考,而卫璇今尚无百年,他虽高才捷学,六聪明彻,但不可论宇量深广。目今少年气血,来不可遏,去不可止,安可较怨。”

  魅魔虽看他咳得眼圈都红了,但这话也不无道理。卫璇于他们,不过是一个吃奶小儿的年纪罢了,愣头青是该的,若与他计较则很失身份,便只能道:“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吧,你这种神万里也没一。”

  檀弓捂心口道:“再言之,今日之事,又岂知非我之过,而我不知邪?”

  魅魔听到,一时失语。

  十万道藏言:天道哀矜恕直。可就他亲身见闻,天庭从来都是苛而厉法,特特是九天雷祖,击敔的仙子偶因一笑就下罚人间,掌灯的使者摔了神雷玉府的一只杯子,便被贬到东荒永世为奴。

  这三界共有三十六重天,越往上则愈接近无尽虚空,星辰精华愈浓: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无色天四天、四梵天,而所谓神仙境界是三清天加上大罗天。

  “大罗生玄元始三气,化为三清天也:一曰清微天玉清境,始气所成;二日禹余天上清境,元气所成;三曰大赤天太清境,玄气所成。”——《玉清上宫科太真文》

  三十三、三十四重天统称仙界,到了第三十五重天才是神界,而太微就是这里的大天帝。又鉴于那大罗天只有一个北帝孤零零住着,魅魔因想:那左圣其神位不还比雷祖只高不低么?他怎么就这般能大肚容人?

  魅魔此人自负则不深思,其实要他上当,本也不算极难。但唯独对天庭的人,他是一个字也不愿信的。即便早听说西冥东荒都对大天帝倾心归仰,他此时还觉得檀弓是徒作慈悲之相,所以微微一怔,随即就又笑开道:“哦,你真这样想么?那我若是北帝,迟早被你气死了。”

  檀弓平静如水认同道:“紫微尝言:‘天道之所以忿然,在于太微永永不知孰正孰邪。’紫微御下之严,我实不及。”

  魅魔朗笑:“北极小儿怎的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回娘肚子里重新投胎去吧!心里不快活,说不快活就是了,怎么还扯到天道上去?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神仙么?大口吃喝都恐伤了什么雅道。我跟你说,他那意思就是小太微啊,哥哥我不开心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我和栾巴,哪个亲哪个疏,让我好伤心,还不快来哄一哄我。”

  见檀弓不说话,魅魔自觉玩笑开得有些大发了,也悻悻闭上嘴巴。

  檀弓只是转了话锋:“魅魔,可否替我一督卫璇,我忧心他走火入魔,他却不愿见我。”

  如此一连月来,卫璇白日修炼,晚上靠礁对月而眠。无须进不来,只能昼夜相守。而魅魔将卫璇今日所练告知檀弓,由檀弓点拨一番,翌日又去教给卫璇,他一经于耳,永不失忘,太初剑术一天精纯过一天。而檀弓每有留意,卫璇点首而过,形同陌路,故此二人数月不通音问,更莫提认真相对。

  魅魔一方面存着十分忌惮之心,又不知是否归结于檀弓气质凛然,实殊不可侮,加上可能近朱者赤,让他几万年来,从未如此迫近正道之行。

  檀弓困倦了和衣而卧,魅魔就挣眼灭灯离去。但有几个晚上,魅魔喝了几坛酒,醉后大声斥骂,什么北帝老不死如硬屎,雷祖含鸟猢狲啖狗粪,三千诸神赶紧以溺自照,等他反应过来在对谁说话时,已是晚了。

  可檀弓面无喜愠,微微点首道:“若你言非虚,此雷祖与紫微之过也。尸位素飧,成何世界。”魅魔茫然无语。

  还有一次,魅魔忽嘲笑说左圣曾为凡人研墨濡笔,那你也替我写一封信成么?本座颜良而文丑。

  檀弓态度平等一视,称善。魅魔哪里见过这么好讲话的大神仙,一点架子不摆就罢了,还给魔道当杂役使唤的?因冷笑着心想你接着表演,马上得寸进尺说左圣爽快,替我写本座要遣了三宫六院,娶一个大神仙当王后,我若有二心就任他拉杂摧烧之,当风扬我灰云云。

  檀弓一字不落地写完了,魅魔才笑说这个神仙不是别人,就是玉虚境那一位“嫦娥妒色,姑射难追;洛神何比,瑶姬不俦”的大天帝了。

  檀弓听了还是无甚反应,魅魔只当他是气结心里隐而不发,等哪天算总账,可到突然想起来若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他,岂不是老死在这孤岛?忙拉住道:“不是,我开玩笑的。我习惯了,你别往心去啊,你看怎么样能稍谢我罪?”

  “尔何罪之有?”檀弓看了他一会才说,面带疑色,“此皆你之所思所想,与我底事相干?只你之一言,飘飘若浮云尔,我何以动怒?”

  魅魔又是为之语结。

  而天枢却道神魔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勃然怒道:“帝毐,五雷正法不足消汝孽,掣星流横不可量汝罪!”

  话音未落,金光便凝成豆大,中心激射出一道雷电。

  等到出了这三寸之地,不又是放了这魔头泥牛入海么?天枢坚持手刃魅魔:“太微,何以这般爱博而心劳,仁合而无度!”

  可魅魔笑道:“怎么样?左圣现伤成这样,还要劳动他抓我么?所以我劝你且好生憋着。”

  因见檀弓自愈得慢,魅魔就抓了些珍珠,研了粉祛了腥送过去。

  但这一日,魅魔推开石门,见天心法莲已有二百九十八瓣,比先时足足多了五十瓣,这是因为道侣二人的修为同起同落。

  檀弓身旁还有一杵药粉,竟是千年份的黑蚌珠粉,里头还有雪莲化淤草,九曲还精砂,用海兔之毒调出来的药性十分柔爱。

  魅魔惊喜:“那小子想通了?什么时候送来的?”

  檀弓惑然:“已有三十日无断矣,非你邪?”

  魅魔咳了一声,这药的烧炼已是极费时日火候,还要碾磨如此细雪一般,他哪来这个耐心?他妈的,那臭小子又在搞什么小九九?卖殷勤还偷摸着来?

  可他低头一睐,一下子看见美人醉灯下,左右流横波。

  “还是个会喝酒的神仙,我真小看你了。”魅魔惊说。

  他虽心里很想促成卫檀两个人,但见左圣实在纯真得很,卫璇又缩手缩脚的,肉到嘴边不晓得张嘴,这层窗户纸到天荒地老也不惜得戳破。

  魅魔可太恨铁不成钢了,又想卫璇已快拔出太初剑,他们三人在此地无多时日。这机会千载难逢,此时不作为,更待何时?

  那傻不愣登的小子指望不得,还得靠自己。他索性先将七情吃到了手,保管左圣又惊又爱,总是销金帐内翻不了脸,鸳鸯枕上息波澜。等到北极大帝知道此事,要羞要气,已是迟了!他神功大成之日,天庭倘来寻仇,便是自投罗网,求之不得。

  魅魔闻到檀弓身上的香味,这香非在蕊,香非在萼,而是骨中香彻,一下子情热如沸,又见晓光渐浓,他肌映流霞之色,颈下一片梨花白雪,腻柔光华玉不如,便只想搧灭烛光,共赴红绡帐里。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魅魔看得出来,莫说云雨之巨细,就是情爱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大抵都需要一笔一划去教他。这左圣面上威严冷漠,可若是真拔簪脱衣,可能倒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要乖软,还要任人施为,就是因为懵懂,不会有半分扭捏羞涩。

  “余尝恋酷饮而不分昼夜。”檀弓神困力软地回应道,倦眼望他,脸上薄红更浓,一灯之下,颜色若朝霞映雪,“卫璇。”

  魅魔巴不得他错认,忙搂道:“哦?我的心肝肉,你在天上当惯了神仙,那这人间的神仙场,可想试试么?”

  所幸檀弓没有彻底迷糊,认出来之后,根本没往他怀里靠,仍然背挺腰直,只是蹙眉扶额不语,好久才明白过来处境,疑道:“我尝封尔阳关……”

  魅魔闻之一哂,喜眉笑脸:“是啊,我的天仙好宝贝,可万讫灭祖尊已经赐我好了。本座现在雄风又展更胜从前,美人且第一个尝尝这妙滋味么?”

  “何为万讫灭祖尊……”檀弓已非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他亦曾问过天枢,后者只说莫要听风是雨。

  魅魔仰面笑道:“来,你亲我一口,我便完完本本地告诉你,如何?”

  檀弓望着他无不惑然,这一眼把魅魔看得浑身炽热,心颤魂飞,始知何为尤物足以移人。如今左圣这副微醺的模样,状貌姿容皆是平平,别无殊艳之色,而却轻巧胜过许多木头美人,能令人思之不倦,舍命相从,只是因为有一段风流神骨,风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是无形之物,非有形之物也。而最要命的是,他竟毫不自知。

  正是酒酽春浓之时,却听到咚咚的敲击声,转头一看,是卫璇:“唤我来何事?”

  檀弓微微颔首。魅魔好事坏了,但又不敢激怒卫璇,忙改口装正经:“行吧,你弹一尘惊云给我听,我便告诉你如何?”

  此曲鼎鼎之名,乃至于甚至大驰于下三道,但据说檀弓尝言:“三尺凤尾为君寒,此曲终兮不复弹。一尘惊云,于今绝矣。”所以迄今已绝响十几万年了。

  檀弓如梦初醒,示意卫璇坐下,未发弦未奏,已觉流水声洋洋。可是对方只说:“无福消受。”

  卫璇大步抢出,伏于海边一块巨石旁。他左心口的道侣印已腐入骨髓,如一只巨拳般捣碎五脏六腑,只感觉身体里忽而冰山飘至,忽而热海如沸,静心观想,内视紫府,丹田之上,一颗太初石所化的金丹裂痕斑斑,结丹还未多时,怎么会有破丹成婴之兆?

  彼时风霾晦如夕,怪声呼啸,海浪一拍一拍地打来,琪葩片片粘瑶草。魔音灌耳,金丹裂缝之中,细细传来婴儿啼哭之声,隐约可以听见:“栾……栾…栾…巴…巴…降生…万讫灭…”

  次日。海面急湍浪白,喷雨嘘云。

  卫璇冲破风涛,右手握住太初剑柄之时,烈火骤起。海面上霎是水湮灭了火,霎是火包并了水。

  “乾坤六子,水火不相逮,雷风不相悖,山泽通气,然后能变化,既成万物也……”檀弓在于水之滨,缓缓念诵,双结混沌太极印,“阴阳相既,万法从容。”

  天心莲瓣寸寸微张,卫璇也缓缓拔出太初剑,但就在将离未离之时,啪的一声又猛然落了回去。

  卫璇咬紧牙关,才不致太初剑滑落更深,念道:“化气合一,日月入怀……”

  海面上光华璀璨,流曜金英,波撼蓬莱之东,气压斗牛之西。

  浪恬波静,远方岛屿的景象清朗起来,天心法莲缓缓归于檀弓右掌之心。 一枚太初小剑印打入卫璇玄光祖窍。

  传说不周之西,八荒极东,太初衍日,照临下土,纯阳之力伏使万神,驱邪遣魅,这化出来的形状其实不像一把剑器,更像是一柄窄背细刀,只看一眼就知万分锐猛,极具峻峭肃杀之势。

  卫璇垂首并二指抚剑身,剑截他眸中一寸光。

  可是不知何故,魅魔看着那双玄黑的眼睛,心中陡然一惊。

  “上古既无,世所未见。”天枢也惊叹卫璇天资,但很快却保守道,“太初剑伏主之事不可强求,可令其缓缓归矣。”

  魅魔感觉浑身冷乏麻痹,寒风朔朔,所见海水皆恶腥秽黑色,以魔念一视,海面上耗鬼拥塞。

  这太初剑……怎么会这般令人心生嗜血之念?

  檀弓果觉察不妙,面色雪压霜凌:“卫璇,释剑。”

  魅魔大道:“小子!快回来!这是噬主!”

  说此话时已千迟万迟,只见紫气前冲,炎毒炽盛,万里流火,一口将卫璇身躯吞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