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已经同意前往底比斯,塞提心下大喜,忙向他阐述自己早已计划好的行程,“我的计划是这样,我先行一步回底比斯,您和哈特希姑娘在天亮前抵达前面一个村落,我已经让前面那个村落的村长为您备好了马车,您坐马车前往底比斯,这样路上能少受些颠簸。”

  卡莫西斯坚定地拒绝道:“不,我和你一起骑马回去。”他又转头对哈特希说:“此行太危险了,所以,哈特希,你留在这里。”

  “不行,殿下,我一定要跟您一起去,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听话,你还年轻,明年这时候你的未婚夫就会把你接回底比斯了,不值得为我犯险。”

  卡莫西斯摸了摸她的头,俊美的眉宇间是罕有的温柔。

  从王宫到神庙,从流放到回家,从宠爱万千到跌落尘埃,哈特希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从不曾把哈特希当作低贱的奴仆,他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

  “殿下您都知道了?”哈特希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把那些信藏得很好了,卡莫西斯又是怎么找到那些信的?

  她简直是要哭出声了,并不是因为秘密暴露,而是因为她不想让卡莫西斯难过。她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是至少现在,她还不愿意和卡莫西斯分离。

  胡尼的确说了要来沙缇接她回底比斯,可是她已经拒绝了!她的确想要属于自己的美满婚姻,但是前提是她想一直陪在卡莫西斯的身边!

  “我承认我看了他寄给你的信,但是你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看到哈特希的眼泪汪汪的样子,卡莫西斯也有点心虚。

  哈特希摇了摇头,把眼泪抹去了,“不是因为您看了我的信,算了算了,反正我一定要跟您一起回底比斯,胡尼在那儿,他是法老的侍卫,总能帮到您的。”

  “私自返回底比斯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被发现了,最宽容也是绞刑,你不能跟我去,我不能让你因我而死。”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哈特希这么做的结果,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被发现会死,那我们就悄悄地去,不被发现就好了。再说了,您不让我去,难道我自己不会偷偷去吗?”

  “”卡莫西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哈特希执意要去,也好。

  “我会塞提先走,你带着塞赫麦特坐马车跟在后面,到了底比斯,你在城外等着接应,不要进城。”

  她点了点头,“好!殿下,我听您的,只要您带我一起去。”

  “对了,一定要避开梅里哥哥,我给他留了言,他会看到的。我先走了,你尽快跟上。”卡莫西斯提着包裹,趁着夜色,随着塞提离开了沙缇村。

  “这匹马给你,我们得快点了。”

  卡莫西斯将包裹甩上马,自己也骑了上去,他拽着缰绳,勒马回头,晨光熹微,静谧的沙缇小村就在他的身后。

  这次走得实在是太匆忙,他骑在马上,大脑依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在出发返回底比斯。

  底比斯,他的伤心地,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去还能否再回来。

  他知道,现在是他最后后悔的机会,沙缇虽小,却有他最后的家人、朋友,他曾经愿意将余生托付在沙缇,但是现在,至少在他自己认为中,他有了更想做的事。

  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怀念,他遥遥看到了几点火光,大概是有人听到村外马蹄声的动静,被吵得醒来了。

  他知道继续耽搁下去可能会有变故,便一扬马鞭,骑马跟上了塞提。

  “底比斯的局势紧要,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从底比斯到沙缇,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半个月,这么关键的时刻,塞提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也就是作为王位的唯一继承人,有恃无恐罢了。

  “没有关系,即便我不在底比斯,斯特拉也会替我守住王位,再说了,除我之外,没有比我更合适继承王位的人。”塞提边打哈欠边说道,为了赶到这里来,他可是好几天没睡好了,

  “听着倒像是你利用她。”卡莫西斯轻哼一声,他可不相信塞提和斯特拉之间能有什么母子情深,也不相信塞提这小子能斗得过斯特拉那样的妖孽。

  “谈什么利用呢,互赢互利罢了。”塞提倒是很看的开,卡莫西斯猜的不错,他和斯特拉每日虚与委蛇,的确没有太多真情可言。他受的这十几年的委屈,不是短短一年就可以弥补得来的,他也觉得没什么好弥补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了。

  同时,他也有问题想要问卡莫西斯,“对了,刚才我听见你和哈特希姑娘说,叫她带上狮子一起回去,为什么要这么做?带着狮子去底比斯,就算狮子没有中途逃跑,也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这不像你的作风。”

  “不是什么作风的问题,我只是觉得,有它陪着哈特希,我能够安心地去做别的事。”

  塞提转过头,依稀间,他好像瞥见了卡莫西斯通红的眼尾,还有他眼中细碎的泪光,大抵还在担心着法老的安危。

  他多少有些醋意,不高兴地嘟囔着说:“带就带了,不过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就哈特希一个小姑娘照看它,还得在这个没吃没喝的沙漠里待七八天甚至十天,它能活下来都不错了。”

  “哈特希会照顾好它的,你不用担心。”卡莫西斯抹掉了自己的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担心哈特希照顾不好塞赫麦特,在他和“他”去往军营的那段时间里,哈特希一直留在底比斯照料塞赫麦特,可以说,相比而言,塞赫麦特更亲近哈特希。

  算了,他此行生死难料,又怎么能顾得上担心其他人呢?他只希望塞赫麦特能保护好哈特希,她注定会拥有比他更好的未来。

  哈特希蹑手蹑脚地拿着自己的行囊,朝饲养着塞赫麦特的屋子摸去。

  为了防止村民担忧狮子会威胁他们的生命,梅里把村子最偏僻的那间屋子加固了,专门用来饲养狮子。哈特希每天都会来两趟,对这里是熟门熟路了。

  但是她平时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怕被人察觉到异样,她只好偷偷靠过去,同时,她脑中还在思索,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动静尽量小地将塞赫麦特引进笼子,再把笼子放在马车后面。

  当初可是八个大汉齐心协力才把笼子从马车后面搬下来的,现在她只有自己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如果她现在决定一个人去底比斯,而不带上塞赫麦特,卡莫西斯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吧?

  怎么办?阿蒙。拉神!快告诉她现在应该怎么做?

  “你怎么在这里呀?”

  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转过头,身后是顶着两大个黑眼圈的阿克塔娜。

  哈特希拍着自己的胸脯平复呼吸,将食指放在嘴前叫阿克塔娜小声一点,“我才该问你怎么在这里呢,你不会又跑到外面去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吧?”

  “我没有出去,这里偏僻又空旷,视野好,很适合观星,所以我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刚刚我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想不到竟然是你。”

  “我过来叫光明正大,什么鬼鬼祟祟,你乱说。”哈特希摆了摆手,让阿克塔娜快走,好好回去睡觉,就别管她了。

  “我都看见了,卡莫西斯公主要离开这里了,是吗?就在刚才,他和一个披着斗篷的人走了。”

  “嘘!”哈特希不免发晕,阿克塔娜真是什么都看见了,这可怎么办?她会跑去告诉梅里大人吗?梅里大人要是知道了,不会快马加鞭地赶去把卡莫西斯带回来吧?

  阿克塔娜也知道现在太早了,声音大是会引人注目的,她保证道:“我不会和别人说的,不过,你是不是也要走?还要把小狮子带上?”

  “对,殿下叫我把塞赫麦特带上,我现在马上就要出发了,再过一会儿人多了,我们可能就走不出村子了。”说起这个,哈特希又不免发愁,到底该怎么办呢?

  阿克塔娜瞧她的样子,也猜出了她所愁何事,“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把狮子带上马车?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带我一起回去。”

  “你也要回去?为什么?”哈特希讶然,她以为阿克塔娜已经在这里将神社经营得这么好了,会不舍得回去。

  “没什么,我受了伊西斯大祭司的嘱托,来这里和殿下做个伴,现在他走了,我理应也该跟他一起走。事不宜迟,你不是要走吗?赶紧按我说的做。”

  “哦,哦!好。”哈特希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阿克塔娜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回底比斯,她自然很高兴。

  她本来就害怕路上孤零零一个人遇到了事情没人跟她商量对策,现在多一个人,她也感觉添了几分底气。

  阿克塔娜说有办法,果然是真的有办法。她和哈特希两个人把铁笼搬上了马车后面,然后打开瓦房的小门,走了进去。

  阿克塔娜将绳子往塞赫麦特的脖子上栓,转头对哈特希说:“我们只用牵着塞赫麦特,把它带进笼子,再关上笼门就可以了。”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我就是太着急了。”哈特希一拍脑袋,接过阿克塔娜手中的绳子,“我来吧,我和它熟,它听我的。”

  塞赫麦特亲昵地蹭了蹭哈特希的手,跟着她走出了小小的瓦房。

  它也知道,此行自己必须重拾护狮的身份,出发前往底比斯。

  哈特希将它牵进了笼中,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大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只需要和阿克塔娜一起坐上马车,然后静悄悄地离开沙缇就好。

  “走吧。”哈特希拍了拍自己手上沾上的狮子鬓毛,刚想招呼阿克塔娜上车,转头看时,阿克塔娜的表情变了,变得很僵硬,头也低着不敢抬起来。

  “怎么了?”哈特希朝她悄悄指的地方看去,也瞬间吓了一跳。

  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们的身后,他的脸色罕见地冰冷,手上还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正是刚才卡莫西斯写下的留言。

  “你们要去底比斯,是吗?”他一开口,哈特希就一哆嗦,话也说不利索了,只好点了点头。

  “卡莫西斯已经走了,而你们并没有跟他一起。”梅里一字一顿地陈述着事实,他的确在生气,但是不是气卡莫西斯先斩后奏,而是气他居然和塞提两个人就这么走了,将哈特希和阿克塔娜撇在后面。

  此行凶险非常,他竟然决定得这么突然,完全就是一腔孤勇,不顾任何后果。

  他要去做什么,梅里不用想也知道,无非就是去见法老。

  且不说将他赶到沙缇的法老愿不愿见他,在见到法老之前,他就会遇见那些旧臣,甚至遇见斯特拉。

  这当中随便一个人逮着他,他都再没有回来的机会,甚至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下。

  这个蠢货,梅里想到这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平日里的温和荡然无存,他狠狠地一脚踢在了墙壁上以泄愤。

  算了,卡莫西斯的脾气,他又何尝不懂?

  他只得对她们说道,“你们先走,追上卡莫西斯,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