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事不好了!”

  深夜,卡莫西斯已经睡下了,他今天在外面闲逛了一整天,说是闲逛也不尽然,他去了神社帮忙。

  阿克塔娜的小神社在沙缇办的是风生水起,她能得到先王称赞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真的是一个勤快能干的好祭司。

  她不仅会传教、祭神,还会一手相当不错的医术,小到风寒,大到给牛羊和产妇接生,没有她不会的。

  在神社的后院,她开辟了一块小小的田地,用来种植一些常用的草药。

  小村里的人都很感谢卡莫西斯,如果不是他,这么勤劳能干的阿克塔娜也不可能会从王城跑到这个地方来。

  “怎么了?”卡莫西斯翻了个身,撑着头从床上坐起来。经过他这一段时间的纠正,哈特希已经没有那么咋咋呼呼了,可是一发生什么事,她还是难以改变自己的天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已经正经温柔了好几天的哈特希就这么破功了?

  “那个人来了,他在门口,”哈特希喘着粗气,抓住了卡莫西斯的手,“塞提,塞提梅里安普塔!”

  “怎么会是他?你确定你没看错?”卡莫西斯听到这个名字,一瞬间竟然有些陌生,他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见到这个人,已经是整整一年之前了。

  他为什么会突然到这个地方来?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

  难道是有重要的事?难道是“他”

  卡莫西斯从床上起身,仓促地穿上了鞋。他披上了哈特希递来的斗篷,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哈特希攥住了他的衣摆。

  “殿下,我们真的要见他吗?万一梅里大人知道了怎么办?”害怕门外的人听见,她在卡莫西斯的耳边小声说道。

  “无论我见不见,这件事不出一刻钟就会传到哥哥那里,还不如趁这个空当,听听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他才会在这个时候,从底比斯跑到这里来。”

  说罢,他推开了门,沙漠的晚风透过门灌进来,吹得他的黑发飘逸,风中夹杂的沙子让他不得不眯着眼睛,凭着萎靡的烛光,他这才看清来人。

  十五六岁的少年真是一天一个样,只不过一年未见,塞提已经由一个半大的孩子,长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了。

  若不是秉着烛光看清了这张脸,卡莫西斯真的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身形健壮的青年会是那个爬神庙的围墙给他送果子的孩子。

  “塞提,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门口一下说不明白,我可以向您讨一杯水,然后进去说吗?”塞提摘下自己的帽子,将拿着帽子的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后,大有不得进门誓不罢休的样子。

  “进来吧,哈特希,把门关好。”卡莫西斯本来也没有打算站在门口说,于是侧过身,让他进屋来。

  塞提跟着卡莫西斯进到了这个屋子唯一的会客厅,塞提看着这间小屋的陈设,不免感叹:“这间屋子很好,很干净,还有一股花香。”

  卡莫西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他提议道:“这么晚了,如果不是急事,不如休息到明天再说?你刚刚到这里吧?我叫梅里哥哥安排一个房间给你。”

  “不用休息,我来的确是有急事,底比斯那边也在等着我,不能耽搁。”塞提还没有坐下,便看着卡莫西斯的眼睛,语气急促的地说道:“法老病危,我来这里是接您回底比斯去的。”

  “底比斯?我不回去。”卡莫西斯想都没想,快速否决道。

  “我知道您不想回去,不想见到陛下,但是我此次前来不是受了他的托付,而是我主动来找您的。”塞提的手搭在了桌边,从他紧握着桌角的手可以看出,他好像相当的紧张。

  “你找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卡莫西斯倒是有些意外,他的确以为是“他”让塞提来这里的,想不到塞提居然是自己主动跑过来的。

  塞提望着卡莫西斯疑惑的眼神,豁出去了似的,对他喊道:“我是来向您提亲的!请您跟我回底比斯,在我登上王位之后,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您做我的王后!”

  他说完以后,深吸了一大口气,背过了身不敢看卡莫西斯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冒犯,但是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了憋在心底一整年的话。

  沉默长达数秒,卡莫西斯的表情已经定格住了,巨大的信息让他的脑子转不过来弯。

  谁要迎娶他?塞提?

  疯了吧?

  他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哈特希闻言也是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塞提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塞提,不,应该叫您大王子,您没有患上失心疯吧?向我们殿下提亲?您怕不是口误了吧?”

  塞提当然知道自己此行冒昧,但是在他的眼中,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爱慕您许久,卡莫西斯殿下。我从前之所以不愿意认您做我的母亲,是因为我真的从见到您的第一眼,就”

  “你闭嘴!”

  塞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卡莫西斯厉声打断了,这些有违人伦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塞提,你听着,我已经嫁给了你的父亲普拉美斯,无论他对我如何,我都不会背叛他。”卡莫西斯转身坐到了椅子上,喝了一口冷水压惊,他的心仍然在胸口里砰砰直跳,他承认自己着实是被吓到了,“今天的话我就当作从来没有听到过,请你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见卡莫西斯完全不相信,塞提沉住气,向他解释道:“我并不是在开玩笑,请您相信我,我和陛下并不一样,我不是那种会始乱终弃的人。”

  “我警告你,不要随意评价你的的父亲,他是法老。”

  “可是,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是法老,我不比他差,我会做得比他更好,我保证!”

  卡莫西斯摇了摇头,他依旧选择拒绝,不过,他更加担心的是“他”的事,塞提既然已经敢找到他的面前了,说明“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已经不妙了,并且已经将大权全部交到了塞提的手中。

  “先不说这个,法老现在如何?”卡莫西斯没有继续理会塞提说的胡话,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就是“他”的安危。

  “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给您寄信,您都收到了吗?信上我已经将陛下的身体状况交代得很清楚了。”塞提因他的突然打断而感到不满,但是他并没多说什么,卡莫西斯一时不能够接受也是正常的,他有的是耐心。

  他很年轻,卡莫西斯也很年轻,他们有的是时间去磨合。

  “信是你寄的?”这件事卡莫西斯也是相当的意想不到,他自认为自己和塞提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自然从来没有将塞提列入自己猜测的对象之中。

  这么一来,一切都能够解释得通了,塞提命令商人送信,他是未来的法老,哪个商人敢拒绝他?也怪不得梅里始终拦不下这些信件,敢情寄信的人是准法老,他怎么可能拦得下。

  “信是我寄的,我以为你早知道了,所以从不给我回信。”

  原来这些信还需要回信?卡莫西斯承认自己一来是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二来是不想要回信,以免坐实了他还在和底比斯的人有所联络这件事。

  说到这件事,塞提面露正色,“陛下的病很严重,大限将至,我离开底比斯时医师已经摇头了,所以我此行不能耽搁,如果你愿意跟我走,那我们就需要全速赶回底比斯。”

  “我才不跟你走,真是笑话,他亲自把我赶到这里来的,我还回去做什么?他自己说的,老死不相往来。”卡莫西斯拽着塞提的胳膊,将他往外扯,他不想见到塞提这张脸,至少现在不想。

  哈特希骂骂咧咧地把门关上了,她转过身,故意说的很大声,表面上是和卡莫西斯说,实际上是说给外面的塞提听,“我真是搞不明白这个人在想什么东西,他想迎娶您?我呸!我看他就是联合他母亲那个妖女想要捉弄您,您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卡莫西斯转过头朝卧室走去,坐在了床上,他抱着枕头,想要躺回去,用被子捂上耳朵,不去听外面的任何动静,但是塞提的话,一句句扎针一样扎进他的心头。

  “陛下的病很严重,我离开底比斯时医师已经摇头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要不要回底比斯去?

  现在回去,还能见他最后一面吗?卡莫西斯感到惶恐,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在底比斯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

  万一在他回去之后,“他”的病有所好转,那他回去岂不是就会像哈特希所说的那样,成为“他”和那个妖女的笑柄?

  况且,他回去又能做的了什么呢?他救不了“他”,以他现在的身份,恐怕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见着了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已经清清楚楚地说过了,来生再见。

  来生再见?!

  轻巧的四个字如着墨的妙笔,点醒了卡莫西斯,他一把掀开了被子,抓住了哈特希的肩膀。

  “快,替我收拾东西,在哥哥来这里之前收拾好!”

  他和“他”不一样,他从来不是不守信用的人,那些生死相随的约定,他从不曾忘却。

  今生的缘分因那个妖女而破裂,那又如何,他还有来生,他和“他”还有来生。

  而如今,“他”的今生即将结束,他也不想继续在这世间徘徊偷生。

  走吧。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哈特希被他吓了一大跳,她瞪大了双眼,顾不上肩膀被卡莫西斯钳得生疼,不可置信地问道。

  “去底比斯。”卡莫西斯已经从床边站了起来,他换上衣服,扑到书桌上抓起笔,急匆匆地摊开了一张纸。

  “您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哈特希感觉自己的眼眶红了,她想要好好劝劝卡莫西斯,但是事出紧急,她没有这个机会。

  但是她愿意尊重卡莫西斯的一切选择。

  “让他进来吧。”卡莫西斯一边写着留言,一边让哈特希顺手给塞提开个门。

  “你终于想明白了?”在哈特希打开门的那一刻,塞提自然是喜出望外地问道,他推开门,走到了卡莫西斯的身边。

  “首先,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我这次去是为了见法老,不是为了嫁给你,另外,后者我奉劝你休要再提。”卡莫西斯写得仓促,但是他的字并没有凌乱的感觉,他写完之后,将留言用重物压好,接过哈特希递来的行李,“其次,你需要现在立刻向我简述我们的行程,我需要作出一些相应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