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野的话说得火辣又直白。

  江雀子羞得脖颈都红了, 整个人热气腾腾的。

  玄野望着他,眼底的情绪浓郁幽深。

  江雀子:“……”

  “我,我要下来……”

  江雀子像是被烫着了一般, 不敢再坐在他大腿上, 连忙挣扎下地, 蹭蹭蹭跑上二楼,冲进房间里,啪叽一下,把自己埋进床铺最里面。

  像只逃避猎户追捕的小兔子。

  玄野缓缓扬起唇角。

  他不放心, 提了冷水, 毛巾, 端着一杯淡淡的糖盐凉白开跟上楼。

  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 玄野勾唇,软声哄道:“乖乖, 不要把脑袋蒙住,露出来呼吸。”

  床上的小团子动了动。

  玄野挑眉, 拉开薄被子把他带起来, 夹着声音哄道:“乖啊,哭了那么久, 得喝点水才行啊,小哭包, 来,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江雀子:“……”

  江雀子脸蛋还是红彤彤的,胡乱接过水杯, 咕嘟嘟就往下灌, 灌完,慌慌张张把水杯塞回给他, 啪叽一声又躺下了。

  背对玄野,躺安详了。

  玄野好气又好笑,把他翻过来,拧干冷水湿毛巾,给他擦干净脸蛋,然后重新拧了湿毛巾,盖在他眼睛上,小声道:“好了,闭上眼睛,冷水敷敷,不然明天该眼睛疼了。”

  江雀子把手放在小肚子上,彻底躺得直挺挺了。

  玄野勾唇,定定看着他许久,眼底和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转而成为凝重,染上些许冷戾。

  虽说现在暂时是把家里的小崽子安抚住了,但是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他家小夫郎心里没有安全感,对他的信任不够。

  这事儿迫切需要解决。

  外面那些莺莺燕燕许多,今天有了一个李媒婆,明天就可能有张媒婆,赵媒婆。

  他阻止不了那些人前仆后继,但是他家小孩儿不能天天哭鼻子。

  玄野现在脑子异常清醒,百转千回,心里有了计较。

  回过神来,玄野轻摸了摸江雀子毛茸茸的发顶,小声轻唤:“乖乖?”

  江雀子没反应。

  玄野把小薄毯子往下拉了拉,一看,小孩儿睡着了。

  刚才情绪波动太大,精神定是疲乏了的,现在正好又是小崽子睡惯了的午觉时间……

  玄野没吵醒他,小心翼翼把小薄毯子拉下,盖到他肚子上,便轻手轻脚取走湿毛巾,出了房间,下楼。

  外面艳阳高照,正值下午三四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空气中热浪扭曲,知了仿佛都受不了这热气,聒噪的叫声里带着些许萎靡。

  玄野顶着大太阳,面无表情上了山,一路摸到引水工程前。

  此时,李工头和一众汉子正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之后,一路铺设下来,引水管道做得很快很严实。

  估摸着再有个两天,引水管道就能引到家门口。

  李工头最先看见玄野远远的上来,停下手里的活计,喊了一声:“主家汉子?”

  众工人齐刷刷抬头看去。

  玄野蹙眉走到他们身侧,摆摆手,捡了个石块儿坐下,道:“你们忙,我就来看个进度。”

  顺便猎只野鸽子回去,晚上给小孩儿熬药加餐。

  但他脸色实在凝重,众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丢下工具围了过去,七嘴八舌问:“这是怎地了?”

  “是啊主家汉子,发生什么事了?”

  “嘶,你这脸色不对啊,难不成事儿跟我们引水有关?”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嗓门大得震天。

  玄野呼出一口浊气,蹙眉抬眸,沉默了一瞬,觉得跟过来人取取经也不是坏事。

  想了想,玄野决定直言,问:“你们刚跟你们媳妇儿夫郎成亲的时候,是怎么相互信任的?”

  “相互信任?”

  玄野这一问,倒是真把他们问懵了。

  他们成亲,要么是娶了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儿姑娘,要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便是成亲了,洞房花烛夜之后,自然而然的便是生儿育女,哪里有纠结过什么信不信任的问题?

  李工头狐疑的问:“主家汉子,难不成……你跟江哥儿,吵架了?”

  “吵架?”

  “欸,你要说吵架,那我可会,我跟我媳妇儿成亲半年后就开始吵嘴,一直到现在,还时不时在吵。”

  “吵架这我懂,我跟我家夫郎也吵过。”

  ……

  说到他们熟悉的话题,一群汉子们又开始大嗓门儿。

  可这哪里是吵架的问题?

  就算小乖崽想跟他吵架,玄野也舍不得让那小崽子生气。

  沉默半晌,玄野叹气:“自是不该问你们。”

  本以为能跟有媳妇儿有夫郎的人取取经,没想到他们也不懂。

  “我倒是可能理解了一点儿你的意思。”

  李工头挠挠后脑勺,道:“我跟我夫郎,起初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好的,我跟他啊,当初我们俩,爹娘都不同意我们成亲……”

  “啊?!”

  玄野和一众汉子目光炯炯的看向他:“细说!”

  “一帮瘪犊子!”

  李工头笑骂了句,将自己和赵氏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李工头本是镇子上穷苦人家的汉子。

  他爹娘本有五六个儿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个倒数第二的儿子,即便他当初已经二十了,他爹娘还是没给他张罗亲事。

  那时候,李工头也还在跟着师父在外学起房子的手艺,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后来,他在赵家村帮当地地主老爷砌院墙的时候,遇见了赵氏。

  赵氏那时候还是个厉害的哥儿,他帮着自家爹亲干小工。

  一来二去,他们俩就熟悉上了。

  后来相处久了,二人隐隐约约都有了那意思,彼此看上眼了。

  但是赵氏的爹当时已经给赵氏说了一门亲事,李工头知道之后,立马就急了。

  他连夜偷偷摸摸摸到了赵氏的房间外,跟他说清楚,说明白自己的心意,问他是什么想法。

  李工头还记得当时赵氏羞红了脸,磕磕巴巴的说:“自是欢喜你……可是爹和爹亲已经准备给我定下亲事了……我们有缘无分……”

  互通了心意,李工头当下就吃了一颗定心丸,认真叮嘱赵氏道:“这两天我会马上来提亲,到时候,你一定要跟岳父岳爹说清楚心意,等我!”

  赵氏自然不想嫁给一个没见过的汉子,他是中意李工头的,于是他点头应下了。

  万幸,赵氏的爹和爹亲是疼爱他的,二话没说就把即将定下的亲事退了。

  可等了三天,李工头还是没来提亲,一点声响都没有。

  赵氏天天蹲在家门口等,茶不思饭不想,还被爹亲数落。

  他都快哭了。

  那天半夜,李工头慌慌张张又去敲他窗户。

  赵氏打开窗一看,李工头浑身汗水,湿漉漉的,却还是笑嘻嘻的说:“等久了吧?我知道你的亲事退了,我在准备成亲的东西,媒婆已经请好了,明天就过来。”

  赵氏当时就哭鼻子了。

  ……

  李工头话说到这里,嘿嘿傻笑了两声。

  玄野:“……”

  李工头夫夫俩的情况还是和他的对不上,玄野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雀子不比赵氏。

  他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轻易不会交出自己的信任,也不会做草率的决定。

  他们在一起直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从春天到夏天,细数一下日子,也已经有将近小半年时间了,江雀子也仅仅只是信任了他这个人是好人而已。

  其余的,比如玄野对他做出的承诺,比如玄野说永远不可能会离开他……这些,他都是不敢相信的。

  玄野心绪杂乱,拍拍衣裳站起身,道:“我再看看吧。”

  “诶?还是不行啊?”

  原本听李工头讲爱情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一众汉子不解,连忙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是,江哥儿是跟你闹脾气了,还是你们吵架了?”

  “是啊,主家汉子,你倒是说个完整,我们也好一起跟你想办法啊?”

  “不必。”

  玄野婉拒了他们的提议。

  这群汉子的思想是传统的,与其求助他们,不如他自己想办法。

  玄野觉得自己也是急了,才病急乱投医。

  提着打的猎物回到家,玄野上楼看了一眼。

  江雀子还在睡。

  玄野蹲在书房,第一次将脑海里存有的千年记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信息量庞杂,什么记忆都有。

  他看幻灯片似的,看了许久,才从参加过的一个婚礼片段中回过神来,恍然发觉,他和江雀子虽说是夫夫,但是自始至终,他们根本没有过婚礼。

  就连成亲仪式都没有。

  交杯酒没喝,彩礼没给……什么都没有。

  他家小夫郎是被家里人嫌弃吃多了一口饭,赶出来,走投无路之下来到他家门口的。

  聘为妻,奔为妾,无媒自通,六礼不备,是为贱。

  玄野有些发愣,心脏开始抽抽的疼。

  他实在太过马虎。

  竟不知道一个正儿八经的婚礼,三媒六娉,三书六礼,八起迎亲,明媒正娶,对这个时代哥儿女子的重要性。

  他和江雀子一起生活这样久,却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忽视了。

  不怪他家小孩儿没有安全感的。

  别人还知道遣媒婆来议亲,他跟了自己,却什么也没有……

  代入一下江雀子,玄野捂着心口,心肝脾肺肾就像是被人揪着捶打揉搓,疼得他窒息。

  “妈的,蠢货!”

  玄野忍不住骂了脏话,狠狠反思了一通。

  傍晚,空气中,气压低沉。

  李工头一众汉子收工回去后,天空骤暗。

  不稍一刻钟,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雨水的声音淅淅沥沥,很催眠,江雀子本来已经要醒了,可是听着风雨声,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直到入了夜,空气中满是雨后的凉爽和清新。

  落到地里的雨水迅速干涸。

  去地里查看庄稼的村里汉子们扯着嗓门说话,吵吵嚷嚷,都在说这场雨对地里作物生长的好处。

  玄野做好了晚饭,打开因暴雨关闭的门窗通风。

  穿堂风吹拂进屋,有些凉了。

  “乖乖,小懒猪?”

  玄野上楼轻声叫醒江雀子,把他身上的小薄毯子拉开,抱起来,软声道:“起床了,再不起来就要变成小猪了,嗯?”

  “唔……”

  江雀子被吵醒,皱着眉头,胡乱伸手揉眼睛,带着小小的鼻音道:“还想睡……哥哥,我累……”

  下午情绪波动那样大,发泄了一通,自是累的。

  加上他身子又弱……玄野看着心疼,把他抱进怀里,托着他屁屁下楼,轻声哄道:“乖啊,我们得起床了,现在天都黑啦,再睡下去啊,晚上就睡不着咯。”

  江雀子趴在他肩头上,逐渐被颠簸醒了,挣扎着要下地:“我,我能自己走……”

  之前,小孩儿已经能习惯成自然的接受他的怀抱和拥抱了……现下,他开始抗拒……

  江雀子对玄野的态度,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刚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客气,疏离,小心翼翼,看脸色。

  玄野意识到这一点,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脏话,险些绷不住情绪。

  下了一楼,玄野将他放到沙发上,蹲下身,半跪在他面前软声道:“乖啊,没穿鞋袜不能光脚踩在地上,万一着凉了,又得去找大夫扎针了,嗯?”

  江雀子扁唇,垂眸望着他,轻点点头:“我,我知道的……”

  玄野:“……”

  玄野无奈起身,揉揉他脑袋,道:“那我们吃晚饭吧?乖乖饿了没?今天晚饭哥哥给炖了鸡腿……我们,我们吃完了,出去走走,逛逛,可好?”

  江雀子迟疑了一瞬,看着他的脸色,小声问:“一,一定要出去吗?”

  玄野动作一顿,又重新半跪下身,蹙眉看着他问:“乖乖今天不想出门吗?”

  江雀子抿唇,犹豫了一会儿,细不可见的点点头。

  “为什么呀?”

  玄野宽厚滚烫的大手攀上他的膝盖,软声问:“能告诉哥哥,今天为什么不想出门玩儿吗?”

  平日里,他家小夫郎可不是这样的喜好。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朋友,所以江雀子很喜欢热闹。

  玄野尽自己所能给他营造一个良善温和的交友氛围,就是希望他能活得快乐,肆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做什么事情都畏畏缩缩,没有自信。

  江雀子低下头,不与玄野对视。

  “嗯?”

  玄野将他垂落在脸侧的碎发挽去耳后,耐心十足的等着他说话。

  江雀子下意识的蹭蹭他的手,反应过来,浑身一僵。

  沉默半晌,他磕磕巴巴道:“就是不,不想出去……”

  “为什么不想出去呀?”

  玄野柔声追问:“可是外面有人欺负乖乖了?乖乖告诉哥哥好不好?你看,你不说话,哥哥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乖乖得说出来,哥哥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呀,对不对?”

  玄野伸手摸摸他软乎乎的小肚子,循循善诱道:“难道哥哥是乖乖肚子里的大蛔虫吗?要是哥哥有读心术啊,乖乖不说我也能知道,可是哥哥没有啊,太难过了,哥哥竟然不知道我们家小乖到底在思考在纠结什么……”

  “不,不是的。”

  江雀子连忙开口。

  可是对上玄野充满温柔和鼓励的眸子,他一顿,扁唇半晌,张口就又哭了出来。

  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玄野一惊,慌忙起身将他抱进怀里,换了个姿势,把他抱到大腿上哄:“不哭不哭,乖啊,哥哥错了,都是哥哥的错,不哭啊……”

  玄野恨不得一拳攮死自己。

  好好的哄人,结果还把人哄哭了……

  “乖乖,不哭……”

  玄野都快跟着哭了。

  “我,我不是嗬,故意……”

  江雀子胡乱擦着眼泪,可是自己往下砸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擦不干。

  玄野把他按进怀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他的后背哄。

  万幸,这次江雀子只哭了一会儿,便没再继续哭下去。

  玄野看着他小兔子似的红彤彤的眼睛,轻轻拭去他眼尾的泪水,无奈又心疼道:“怎么我们家江小乖这么多眼泪啊,是水宝宝做的吗?嗯?”

  江雀子不知道水宝宝是什么,摇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玄野,带着浓厚的鼻音和哭腔,小声轻唤:“哥哥……”

  “嗯?哥哥在呢。”

  玄野耐心的等着他说话。

  江雀子低下头:“对不起……”

  玄野心脏猛地一抽,慌忙捧起他的脸蛋,蹙眉盯着他的眼睛问:“乖乖,为什么要道歉?”

  江雀子委屈,带着哭腔道:“因,因为我什么都不说,只会哭……”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玄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告诉他:“不是只会哭,而是因为哥哥没有给够乖乖安全感,而且,我们家小乖肯跟哥哥哭鼻子,说明你依赖哥哥,这是哥哥最大的幸福。”

  江雀子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愣愣的望着他。

  玄野认真道:“往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乖乖不开心了,难过了,都可以跟哥哥说,在哥哥面前可以发泄情绪,可以哭。但是哭完了,得告诉哥哥为什么,不可以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嗯?知道没?”

  江雀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眼看他又要掉金豆豆,玄野连忙转移话题问:“那,乖乖现在可以告诉哥哥为什么哭鼻子了吗?为什么今天这样难过?是因为那个李媒婆突然闯进我们家说了乱七八糟的话,是不是?”

  江雀子委屈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想起玄野刚才跟他说的话,江雀子连忙张口。

  对上玄野鼓励期待的深邃眸子,江雀子一噎。

  玄野好笑,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江小乖啊江小乖,哥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江雀子:“……”

  江雀子低下头,小声委屈道:“对不起,哥哥,我,我就是害怕……”

  “害怕?”

  玄野心脏酸软得一塌糊涂,抱紧他问:“怕什么呢?乖乖可以告诉哥哥吗?”

  “害怕……我怕哥哥不要我了……怕哥哥有新的夫郎,怕哥哥喜欢别人……”

  江雀子把脸埋在他脖颈处,声音闷闷的,却是直白的说了出来。

  玄野轻轻拍着他,在心里狠狠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给够家里的小孩儿安全感。

  玄野轻蹭了蹭他的额头,哄了许久,哄着他吃了晚饭。

  江雀子还是没什么胃口,也只吃了几口。

  玄野担心他在家闷着心情会更加糟糕,便耐心哄着他洗漱完,拿竹筐装了许多瓜果点心,搬了个小凳子,慢悠悠晃到村尾大树下。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傍晚时候的一场大雨,浇走了空气中的燥热,特别凉爽舒适。

  江雀子提着漂亮灯笼过去时,大树下已经有许多嫂子夫郎在闲话了。

  李小花和众人一看见他来,便连忙笑着招呼他加入:“快来,雀子,过这边来。”

  “好,好。”

  江雀子怯怯的,连忙应声。

  虽说他已经洗过澡,收拾过自己了,但眼睛还是红红的,有些肿。

  他搬了小凳子在李小花旁边的空地坐下,扭头看向玄野。

  玄野弯下腰,把装满瓜果点心的竹筐递给他,朝不远处的一棵树指了指,软声笑道:“哥哥就在旁边那棵大树下,叫一声就能听见。”

  江雀子胡乱点点头,把竹筐放到众人面前,羞怯道:“你们,你们吃。”

  已经有过一次分享,众人也不客气,一个抓了一把,纷纷笑道:“那就谢过江哥儿了!”

  “哎哟,你家是真舍得哟!”

  “诶,江哥儿,你听说了吗,你家……不,不对,是江福有那一家,听说最近他们已经开始给你哥兄江莺子物色人家了哦。”

  ……

  众人嗑着瓜子,你一言我一语,又笑着朗声聊开了。

  江雀子是真的不知道江福有给江莺子议亲了,有些茫然,问:“他,他要卖了哥兄,吗?”

  “害,什么啊!”

  一个夫郎呸出一口瓜子壳,翻了白眼,道:“江福有那算盘打的是噼里啪啦响!这次啊,他给江莺子找的人家也是个猎户,就想那猎户能像你家郎君一样有能力,以后好帮衬他儿子江耀祖呢!”

  “就是,那算盘打得可精明了!”

  “江哥儿,你得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他江福有家的人了,你可别被那家吸血的拿捏了去!”

  “诶,你们知道跟江莺子议亲的那家猎户是什么人吗?”

  ……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知道的八卦。

  江雀子好奇的瞪着一双小兔子似的红红的眼睛,眼巴巴的听着。

  玄野看了他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块儿油纸包好的南瓜酥饼,走向他,俯身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乖乖,吃这个,哥哥带了蜂蜜水过来,待会儿吃完了问哥哥拿水喝,好不好。”

  “好。”

  江雀子还在听着他们说,下意识接过玄野递过来的东西,咬了一口。

  嚼了嚼,江雀子惊喜的看了一眼手里的饼子,又转过头看玄野,问:“哥哥,可是南瓜酥饼不是已经吃完了吗?”

  玄野勾唇,捏捏他后脖颈道:“哥哥怎么看着还有许多呢?吃吧,家里还有的。”

  小孩儿晚饭也没吃多少,玄野真怕他饿着。

  本就肠胃脆弱,若是每顿饭不按时填饱肚子,真饿着了,到时候心疼的又是他。

  玄野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几个没什么眼力见的夫郎和嫂子看着他俩互动,忽的问:“江哥儿啊,你怎地与玄猎户成亲这样久了,还梳着哥儿发髻?”

  “嚯,难不成你们还没圆房?”

  “哎哟,不是,江哥儿啊,你眼睛怎么这样红?你这是……哭过了?”

  江雀子:“……”

  江雀子被问得浑身一僵。

  他腮帮子鼓鼓的,还含着南瓜酥饼,抬眸一看,大家都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