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野眉眼的笑意晕染开来, 朝他伸手,熟练认错道:“乖啊,都怪哥哥, 是哥哥没叫我们家小乖起来……那现在, 乖乖可以跟哥哥一起起床洗漱吗?我们该吃点东西了。”

  江雀子垂眸望着他宽厚的手心, 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把一只手放了上去,羞怯小声道:“那,那好吧。”

  他的手不大, 只有玄野的半个手大, 但是比玄野白上两个度, 对比起来小小软软的。

  玄野稍稍用力一带, 就把他带到了自己怀里,大笑着将他大腿挟住, 揽下床。

  “啊呀。”

  江雀子被迫趴在他肩上,惊呼:“放, 放开我呀。”

  玄野一边下楼, 一边轻拍了他屁屁一巴掌,道:“求饶, 求饶哥哥就放你下来。”

  “……不,我不。”

  江雀子趴着并不难受, 欢乐的和玄野闹,笑嘻嘻固执道:“我就不,绝对不跟哥哥求饶。”

  “不求饶?”

  玄野哼笑一声, 下到一楼平坦的空地, 猛地一把将他换了个方向,横抱住, 高高往上一抛。

  “哎呀!”

  江雀子猝不及防,又惊又欢喜,大笑道:“哥哥,你放我下来,啊,呀!”

  玄野稳稳接住他,又用力往上一抛。

  “啊——!”

  江雀子欢乐惊呼的声音在家里飘扬,久久不散。

  玄野玩他就跟玩儿玩具似的,各种花样,惊险刺激的乱丢乱抛,但每次都能稳稳接住,江雀子一早就笑得精疲力尽了,最后没力气,只得环着玄野的脖颈,趴在他肩上喘息求饶:“认输,认输了哥哥,我认输了……”

  玄野捏捏他屁屁,愉悦挑眉道:“认输输一半,放过你了。”

  江雀子喘匀气息,想想还是有些不服气,小声咕哝道:“哥哥就只会欺负我力气小。”

  “那不然欺负什么?”

  玄野理不直气也壮,俯身将他放到沙发上坐好,把他脸侧的碎发挽去耳后,垂眸笑问:“乖乖早饭想吃什么,哥哥去做。”

  江雀子仰头看他,想了想,道:“想喝粥……”

  他话还没说完,院子大门外的李工头和一众汉子吵吵嚷嚷的敲门大喊:“主家汉子,你们在家吗?”

  “开开门啊?”

  “主家汉子,开门啊?”

  ……

  门外前来上工的汉子们喧闹。

  玄野动作一顿,恍然想起昨天拜神时跟李工头约定好的事儿,直起身朝院子外道:“在,你们稍等一会儿。”

  “谁,谁呀?”

  江雀子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院子。

  玄野摸摸鼻子,道:“是来我们家干活的李工头,乖啊,快去楼上把衣裳换了下来,哥哥去招待他们进来了。”

  “啊,好,好。”

  江雀子脸蛋还红扑扑的,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蹭蹭蹭就跑上了二楼。

  玄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拐角,才出院子去开门,抱歉道:“昨天事儿多,把你们给忘了,在门外等很久了?快进屋。”

  “害,这有什么的,我们就在这儿蹲着,前边儿还有条河能玩玩儿,不碍事。”

  李工头摆手,领着一众汉子进了屋。

  屋子虽是他们起的,但是玄野后来融合了太多现代元素,各种家具样式,甚至蜡烛台都很现代,他们没见过,探着脑袋四下乱看,特别惊奇。

  玄野招待他们在待客沙发处坐下,给他们倒了茶水。

  李工头忙道:“主家汉子,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工干活?”

  玄野将茶壶放下,淡声道:“今日便开始吧,工人们尽快把院子铺设好,赵木匠跟李工头下午得跟我出去一趟。”

  “没问题。”赵木匠和李工头两人连忙点头。

  玄野简单的把汉子们要干的活计安排了一下,待遇也说清楚了,都没意见,就这样安排了下去。

  下午,送石板等各色材料的掌柜的赶着牛车过来了,工人们卸货干活,干得热火朝天。

  江雀子咬着肉干,蹲在门槛上眼巴巴的瞅着,看得津津有味。

  玄野收拾出一个小竹篮子,里面装了个小油纸包着的零食点心,递给江雀子,笑问:“小乖是想要跟哥哥去山里转转呢,还是想去李小花家找夫郎婶子们说说话呢?嗯?”

  江雀子回过头,毫不犹豫揪住玄野的衣摆,道:“我要跟哥哥上山。”

  玄野料到他会这么说,把他拉起来,笑道:“那我们走了。”

  他们去的山,不是江家村村子后面的无人深山,而是他们家后面的连绵矮山。

  穿过一大片竹林,还要一路往上走许远。

  山路都是现开出来的,他们走得很慢,江雀子被玄野牵着,还走得磕磕绊绊,时不时摔一下。

  终于爬上矮山群里的山坳,入目一片热气氤氲,硫磺味飘散。

  巨大的温泉池子四周,空出来一片地没有生长植物,来喝水的野物被他们惊走,沿着野物惊走的另一侧看去,那边是一个幽深不见底的山洞,温泉热水就是从山洞里潺潺流出来的。

  玄野带着狼狈的江雀子在温泉池旁边蹲下,洗了帕子给他擦脸。

  李工头和赵木匠齐齐擦了一把热汗,狼狈的长舒一口气,震惊道:“怎的会有这种地方?!”

  “嚯,这地里竟会冒出热水来,当真是稀奇。”

  “长这辈子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儿的……”

  “主家汉子,这地儿你是怎么找着的?”

  ……

  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震撼感慨。

  玄野语气淡淡道:“偶然发现。”

  确实是他来打猎时偶然发现。

  那潺潺往外冒出温泉水的漆黑山洞他也进去看过了,里面一路走进去,起码有五十多米深,越进越狭窄,水是地下水,这温泉是纯天然的。

  玄野估摸着可能这儿地热比较充足,但他不是专业的地质勘探人员,也不好说,只是检查观察了这温泉池子许久,野外的动物都会喝这水,若是拿来沐浴洗衣,问题也不大。

  “那,那我们这是要……?”

  李工头摸不准玄野的心思,试探问。

  玄野直言道:“我要把这温泉水引到家里去。”

  这边地势高,温泉处在山与山之间的山坳中间低洼处,要想往低处引水,不难,难的是距离较远,工程量比较大。

  再有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便携耐风吹日晒的塑料管道,他们只能想办法用别的东西引水。

  “目前来看,竹子是最便宜最好用的材料,但若是要确保引到家里的水干净,能喝能用,整个引水的过程恐怕需要全部密封,且……竹子不耐用,风吹日晒,很快就会损坏。”

  赵木匠眉头紧皱。

  这绝对是个大工程,要考虑地势,还要考虑拼接,防漏水,防止野物损坏引水管道,没有一大笔银子,恐怕很难办下来。

  “你们尽管想办法做,不讲究便宜,但一定要干净耐用。”

  玄野接过江雀子擦完脸和脖子的帕子,湿水揉搓洗干净,等江雀子洗了手,又递给他,软声道:“把手擦干乖乖。”

  “唔嗯。”

  江雀子认真的擦手。

  “可是……”

  李工头挠挠后脑勺,不解的问:“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引水啊?家里有锅有灶,只要去砍柴火回来烧水便可,烧多少用多少,倒也不麻烦,这样引水实在太过大费周章……”

  江雀子把擦干手的帕子还给玄野,眼巴巴的仰头望着他,不闹不问,乖乖巧巧。

  玄野揉揉他脑袋,心脏软绵绵的。

  “若是不大计较成本,舍得下人工,倒是问题不大。”

  赵木匠抵着下巴蹙眉沉思了一会儿,道:“我知道用什么榫卯结构能结实连接又能防止漏水,这是可行的,但若是需要引水的管道结实,耐用,用竹子肯定不行。掏个空心木,再拼接起来,外面刷上防腐木漆,涂抹上防虫药材,一次用上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李工头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硫磺本身有些许驱虫作用,这样不怕木头坏得快。”

  玄野颔首:“既如此,那便这样操作。”

  他们商量好引水细节,一路走走停停又下了山。

  江雀子早饭搭午饭只吃了两块点心和几块肉干,再加上爬上爬下,早就饿了。

  回到家,已经将近傍晚。

  汉子们刚好将石板和其它材料搬到院子里堆整好,玄野给他们发了今日的工钱,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江雀子帮着烧火做晚饭,托着下巴坐在灶台前,看玄野砍下山时顺路猎来的竹鼠肉,有点疑惑问:“哥哥,我们家还要修理院子吗?可是院子不是说用来开辟小菜园吗?”

  玄野冷水下锅,把砍好的肉块焯水,抬眸看他道:“嗯……给乖乖留个小菜园子,围墙边的花圃要种上乖乖喜欢的花……还有我们的浴室,哥哥不是给你修了个大浴缸吗,一直没用上,引水过来后就能天天用上了。”

  江雀子想起房间一般大的浴室里,除了有落地镜,置物架,洗衣盆……还有一个占据了半个浴室的池子,歪头好奇的问:“那个就是浴缸吗?”

  “是的呀。”

  玄野软了嗓子,学着江雀子说话的语调回话,手上动作不停,把焯好水的肉块捞出,洗干净,起锅烧油,下葱姜爆香,冰糖炒色,放入肉块翻炒,加入各色大料炖煮。

  肉的香味很快就飘散出来。

  江雀子忍不住咽咽口水,软乎乎嗔道:“哥哥,干什么学我说话呀。”

  玄野把肉和竹筒饭都焖上,解下围裙,擦干手拉起他,轻笑道:“我没有学你说话呀?”

  “哥哥就是在学我说话。”

  江雀子鼓起脸。

  他的声音清清脆脆的,仔细听听,他和玄野说话时总会不自觉的带上些许娇气。

  玄野尤其爱听他这调调,忍不住捏捏他脸蛋,弯下腰看着他沉声求饶道:“那,哥哥错了,乖乖原谅哥哥吧?嗯?”

  江雀子又被他正经起来,突然放大的帅脸惊了一下,缩缩脖子,羞怯的瞥开头,抿着唇不搭话。

  玄野滚烫的大手轻抚上他的后腰,按在尾椎骨处,猛地用劲儿把他往怀里一带。

  “哎呀。”

  江雀子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慌慌张张羞臊道:“哥哥,放开我,哥哥你放开我呀。”

  他的声音里没有带上一丝半毫的害怕语气,反而满是信任的羞赧,听在玄野耳朵里,倒像是小崽子在跟他撒娇……

  受不了。

  玄野忍得呼吸粗重,拳头紧攥,挽起袖子暴露在外的半截胳膊肌肉梆硬,上面青筋狞扎。

  “哥哥你好热……你衣裳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呀,硌着我肚子了。”

  江雀子抵着他胸膛,被迫踮起脚尖与他腰腹紧贴,瞪着一双漂亮剔透的眸子,自以为凶巴巴的仰头威胁他道:“再,再不松开,我就要生气了。”

  “唔……”

  玄野更忍不住了,浑身跟着小二弟僵得梆硬,把江雀子整个人紧紧拥进怀里,俯身埋在他脖颈处狠狠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松开。

  “哎呀!”

  江雀子被他突然松得一个踉跄。

  玄野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盯着他的眸子里灌满骇人的侵略感和血腥占有欲。

  江雀子抬眸,玄野连忙闭了闭眼,将眼底的凶狠散去,转身背对他,干哑道:“乖,咳,你在家乖乖的啊,哥哥一身汗,太热了,去河里洗个冷水澡就回来。”

  “啊,诶……?”

  江雀子阻止都还没来得及,玄野撂下话,慌里慌张跑了。

  连换洗衣裳都没带。

  木桶水瓢没拿,毛巾胰皂也没拿。

  江雀子看着他逃跑似的跑出家门,不解的挠挠羞红的脸。

  原地站了一会儿,江雀子把灶塘里的木柴推进去,帮着拿了洗澡要用的东西,提着木桶出门找他去了。

  正值傍晚时分,夕阳还挂在山头那边。

  空气中弥漫着属于夏天的燥热,知了也受不了,疯狂嘶吼。

  下田地收工的汉子们三三两两跳进下游河水里,洗澡的洗澡,洗锄头的洗锄头,搓洗衣裳的搓洗衣裳,好不热闹。

  江雀子提着木桶,远远的沿着河流望了一圈,没看见玄野的身影。

  他不敢过去有许多汉子在的河流下游,也不敢去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浣洗衣裳,择洗青菜的村妇夫郎所在的中上游,有些无措的在路边站着。

  江雀子有些急了。

  玄野不知道去了河流的哪一段……江雀子起了后悔的心思,一转身,回家的路就被拦了。

  江莺子脸色阴郁的站在他身后两米远处,恶狠狠的盯着他,咬牙切齿威胁低喊:“江雀子!有汉子给你撑腰,你骨头硬了是吧?啊?!”

  娘江赵氏手臂上挎着木桶,脸色阴沉难看,讽刺道:“是翅膀硬了,嫁了人就不知道为家里着想了,往后啊,怕不是要翻了天去!”

  “江雀子,你藏有私房钱吧?正好,耀祖最近正打算要去拜老师交束脩了,你拿钱出来供小弟上学!”

  见他还不搭话,江莺子两步走近他,狠狠拧了他胳膊一把,骂道:“说话,哑巴了?啊?你哥兄和娘的话都不听,真是长胆了你!”

  “呜呃……”

  江雀子咬唇痛呼,捂着胳膊后退。

  江赵氏放下木桶,四下看了一眼,没发现玄野的身影,逼到江雀子跟前,揪住他胳膊,连哄带骗威胁道:“雀子啊,娘不会害你,你看看,你一个哥儿嫁给那酗酒的残废猎户,刚开始还好,人家图着你新鲜,对你好点儿,这要是往后过个一两年,你这身上的新鲜感一过,你看他还稀不稀罕你?”

  江赵氏眼看着江雀子紧抿着唇,脸色惨白,却还缩着脖子躲,一副没出息的受气包样,压低了声音继续威胁:“我告诉你,汉子都是这样的!尤其那残废猎户还有银钱,他想要什么样的哥儿女人没有?你就是个被他玩玩儿就丢的命,别想他会对你好!到时候还不是要爹娘和你弟弟耀祖替你撑腰?!你现在能从他手里讨到钱,你多讨些,给娘存着,娘帮你偷偷存着,这样就不怕以后有万一!”

  江雀子眼眶里灌满了眼泪,试图抽回胳膊,直摇头。

  玄野不会这样的,他的郎君不会这样的。

  江雀子不信,死死忍住眼眶里的眼泪。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江莺子一巴掌甩在他挣扎的胳膊上。

  “啊嘶……”

  江雀子痛呼出声,眼泪随着他挣扎的动作砸落:“放,你们放开我……”

  他身子弱,骨架比自私自利的江赵氏和江莺子小多了,还碍于江赵氏娘亲和哥兄的身份,江雀子根本不敢反抗,挣扎也无济于事。

  “小点声!”

  江赵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恶狠狠低骂道:“是想喊大声点儿好让那死瘸子听见?我告诉你,明晚这个时候,我跟你哥兄在河流上游的竹林里等你,你要是不把银钱拿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个贱蹄子!”

  江雀子捂着刺痛的脸,挣手,胡乱摇头。

  “说话!”

  江赵氏恶狠狠扬起巴掌,脸色狰狞可怖。

  “啪”的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