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 身着Randolph Occam高定西装,手腕佩戴Smedley航海系列满钻手表的男人,手提保温桶和纸袋;
护着怀中百合花束的男人, 穿着最新Berg Morton秀场度假系列棉麻服饰;
一个挂在前者身上,浑身都是Yayoi Kusama X Macmillan大片波点、印花的男人头顶墨镜掉到地上, 打破了四人沉默三秒的尴尬。
送花的酒店前台, 对着娱乐版块的三位熟面孔连忙点头道歉:“抱歉客人,我这就……”
沈确:“进。”
谷却风:“进来。”
席容:“进来啊!”
前台身高183也不算矮,一身西装也算板正, 但被三人夹在正中间,看着就像是误入狼群的哈士奇。
他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 不是刚在切尔西花园斩获最佳植物奖的英格丽红玫,而是一块大鸡腿, 才会引来他们三人虎视眈眈的眼神。
前台大气不敢出,生怕点燃干燥空气里的炸弹引线。
叮!
沈确坐了五分钟的电梯,终于抵达司玉所住的楼层。
他和另外二人都没动,视线从娇艳欲滴、多多饱满, 带着水珠的红玫瑰上移开,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替罪羊」。
“你是准备让我请你出去吗?”
沈确眉心抽了抽。
前台连慌不迭地往外走, 刚准备敲响房门, 就被一只戴着运动腕表的手也拉到了身后。
“你!”席容憋红了脸, “最后进!”
为数不多的聪明了一回。
咚咚!
门应声而开。
“司玉玉, 我……嗯?你又是谁?!”
席容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大惊失色,惊慌不迭地喊着沈确和谷却风的名字。
体型健硕, 肱二头肌和胸肌都快撑破速干布料的黑皮男,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咧着口大白牙笑了起来。
“司先生在洗澡。”
六个字换来死一般的寂静。
“你他妈说什么?!”
沈确暴起一把抓住说出这话的男人衣领,恨不得杀了他,就差当场把房门给掰下来,往他身上砸去。
瑟瑟发抖的前台:居然有人比我更惨。
这模样把同样气鼓鼓的席容都吓得够呛,他赶紧抱住沈确的腰:“算了哥,算了算了!”
唯一称得上理智的谷却风开口问道:“你是谁?工作人员吗?”
男人不敢再笑,连连点头:“我,是行政健身馆的理疗师,刚刚帮司先生做完肌肉拉伸,他,他正在洗澡。”
“把你最后那句话给我收回去!”沈确瞪了他一眼,直直撞开他的肩膀,“说得跟什么一样!”
席容看呆了,心想:沈确成日里发疯成这样?那贺云跟司玉在一起那几年,还没气死也就是年轻心脏好。
三人把身材像极了贺云的黑皮理疗师赶走,前后进了屋,在客厅沙发坐下。
卧室的浴室花洒的声音停了。
三人齐齐抬头。
司玉裹着白色浴袍,露出的一截小腿挂着水珠,趿着拖鞋,哼着歌步入客厅。
然后,他就被坐在沙发上的三个男人、一束花和一团丑东西吓得吸了口气。
“滚出去。”
司玉斜了一眼,坐在单人沙发上,继续擦拭着金色发丝。
席容对着坐中间的沈确啧了声:“说你呢,滚出去。”
沈确:……
司玉:“你也滚。”
席容:……
“司玉玉,我可是从……”
“活动很顺利。”谷却风拿着花束起身,走到司玉身前,“知道你喜欢百合。”
司玉眼皮抬了抬,目光在看见百合花时,明显停了片刻。
谷却风还是那张冷脸,但嘴角却有微微弧度,继续道:“闽城湿热,和江城有些像,百合花香在这时候最相配。”
司玉微微点了点头:“插瓶里吧。”
谷却风没说什么,转过身拿起桌上的玻璃花瓶去取水,同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眼席容抱着的丑东西。
席容:靠!
他清了清嗓子,也拿着东西跳到司玉身边,把下巴搁在司玉搭腿的沙发扶手,语气放软卖乖。
“司玉玉,你看我特意为你挑的花,喜不喜欢?”
沈确:真是蠢。
“我只喜欢贺云送我的花,而且……”司玉看了眼乱七八糟的花,没继续说下去。
可就是这欲言又止,伤得席容跌坐到地毯上,委屈巴巴道:“嘤嘤嘤,真的不好看吗?”
“你干嘛!给我起来!”
“我眼巴巴地挑了好久的花,你就收下嘛~司玉玉~”
“啧。”司玉拿脚踢了踢戳他鞋面的席容,“搁远点,丑死啦!”
“嘿嘿嘿,我就知道,司玉玉肯定会喜欢的!”
席容起身拿起水台上又一个玻璃花瓶,走去取水,还不会回头耀武扬威地看了眼沈确。
沈确:靠!
沈确暗自吸了口气,拧着黑色保温桶走到餐桌前,将餐具和餐布一应摆好。
“什么味道?”
司玉擦头发的手指顿住。
这时,谷却风和席容刚好抱着打理好的花走出来,他们看着沈确,和司玉一样等待他的回答。
“海鲜粥。”沈确笑着答道,“你喜欢的那一家。”
喜欢到,贺云单独找厨师买了菜谱。
十分钟后,司玉还坐在餐桌旁大块朵颐,沈确伺候「圣驾」,只有另外两人是陪衬。
“诶,我说你啊。”席容将腿搭在茶几上,剥着橘子,“你跟司玉都不熟,干嘛这一年多整得跟开屏的孔雀似的。”
谷却风无聊翻着桌上的杂志,眼也不抬:“喜欢他很久了。”
席容被果肉噎到,猛咳了几声。
“你说什么?!”
“贺云给我的启发很多,所以想试一下。”
谷却风对着席容皮笑肉不笑。
席容“啪”地一下把橘子扣到玻璃桌面,开始跟谷却风说起他和司玉「同窗之情」,并劝谷却风早点放弃。
谷却风没理他,起身朝司玉走去。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司玉没动,啃完蟹钳才发现,在场三人有低头摆弄手表的、昂头看天花板的、拿着手机照镜子的,就是没一个动。
司玉把擦嘴和手的纸巾揉成团,扔到距离他最近的沈确身上,起身走向房门。
甫一打开,极其漂亮的玫瑰花就出现在他面前。
“司先生,您的花。”
司玉诧异地愣了一秒,先是看到了花上插着的银色贺卡,伸手拿起。
「Hurry Home.」
司玉笑了出来,眸子亮了又亮,双手接过玫瑰花,捧到鼻前细细地闻着,珍视无比。
他说了句辛苦了,记下对方胸口前的员工号码,退房时给了笔小费。
从接到花的那一刻,司玉就抱着没撒手,就连给贺云打去电话时都捧在怀里。
“老公~”
司玉这一声,喊得三人心尖拔凉,也喊得电话那头的贺云心软得不行。
“花收到了?”贺云摆弄着手中的咖啡杯,“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老公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司玉毫不掩饰爱意,惹来贺云耳边肌肤阵阵酥麻。
“嗯,宝宝喜欢就好。卡片看到了吗?”
“看到啦,但是……”
贺云喝咖啡的动作顿住,问道:“怎么了?”
“你不在,我照顾不好我自己的。”
贺云悬着的心放下,身体也跟着向后靠去,温柔宽慰,最后继续补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手腕还……”
“司玉玉,我的花也很漂亮的,你看一眼嘛!”
电话那头席容的声音不算大,但字字句句都传进了贺云耳朵里。
不等他开口,谷却风的声音冷冷传来:“丑成那样,还好意思提。”
贺云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更加用力一分。
“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点!”
沈确的声音成了压倒咖啡杯的最后一根稻草,它都快碎了。
-
五月,天黑得越来越晚。
贺云抬头看着酒店的监控摄像头,将头上的帽子压低了些,走入大堂。
他不想现身,他只想用这样的方式,至少可以安抚司玉,让他……
贺云闭上眼,不敢再想司玉手里握过的那把金色剪刀,如果真的朝着司玉的手腕刺去,他该怎么办。
他成了真正杀害司玉的凶手。
贺云捏紧了手中的药店纸袋,走出了电梯。
该怎么说呢?
司玉会不会自己又在骗他,明明在江城,现在却又出现在这里。
贺云抬起的手又放下。
他咬紧牙关,紧握双拳的手指微微发颤。
慢慢地他向后退去,直到后背贴紧墙面,退无可退。
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拼了命地把光线尽数投入,好像只想让贺云看清他的束手无措。
“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
贺云看着脚边的影子。
想要,司玉忘了自己;想要,司玉爱上别人。
可是,沈确不行,司玉这么讨厌他,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事情;席容不行,绯闻一大堆,男女关系混乱;谷却风也不行,胆小怕事,司玉一不搭理他,他就退缩不前。
都不行,他们三个不行,谁都不行。
贺云站直身,走到门前——
“云哥???”
聂双拿着房卡和几大袋子酒,出现在了走廊。
贺云先是一愣,随即看向他手里提着的酒,怒火瞬间涌上他的胸腔。
他走过去,一把夺过房卡,喘着粗气,猛地打开房门。
灯光昏暗,只有头顶的灯带亮着,让原本宽敞的总统套房看上去多了几分旖旎。
地上有散落的拖鞋,吧台旁的高脚椅上搭着件衣服,沙发上躺着两个人。
贺云想揍人。
心跳几乎就要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一双黑眸瞪得极大,想要看清那两个人影到底是谁。
他挪动着步子,一步步往里走。
他看清了茶几上的百合花,不是他送的;放得远远的丑东西,也是他送的。
那自己的花呢?躺在沙发上的人呢?
贺云冲到沙发旁,一把掀开盖在二人脸上的毛巾。
贺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毛巾重重丢到喝得醉醺醺的席容脸上,末了,还踹了沈确支在地上的腿。
“老公……”
司玉的声音从虚掩的卧室门里传来。
还有一个人没有抓住。
贺云咬牙切齿地推开门。
很黑,窗帘拉得紧,没开灯。
贺云的眼睛稍稍适应了会儿黑暗的环境,看清了乱糟糟的白色床铺,柔软蓬松的被褥都堆积到了床脚,还有些拖到了地毯上。
很香,卧室里是满是玫瑰香味,像自己送给司玉的英格丽红玫,也像司玉身体散出来的味道。
每当司玉身体有了些薄汗,这股香味会更明显。
他走到床边,死死盯着床榻,再三确认只有侧睡的司玉后还不够,他绕着床走了一圈,最后去往衣帽间和浴室。
灯打开,镜子里是被嫉妒扭曲五官的自己。
就算没有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但是,沈确和席容哪个不是跟色迷了心窍似的,成天围着司玉流哈喇子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让他们睡在门外?!
贺云回到床边,看着沉沉熟睡的人。
“贺云……”
贺云回过神,连忙跪到司玉身旁,却发现他并没有醒来,只是眉心皱在一块儿,睫毛也在不停发颤。
原来,在梦里的我也会让你难过吗?
贺云用手指接住司玉掉下的一滴泪水。
“不要走,不要走……”
司玉的泪水还在流,但接住它的已经变成了贺云的嘴唇。
“别哭了。”贺云抚摸着他的脸颊,“离开你,就是不想再让你哭。”
「我真的很疼。你走之后,每天我都很疼。」
贺云低下头,不敢再看司玉。
罪魁祸首是自己,离开司玉的是自己,让司玉伤心的人是自己,让司玉今天处于饿狼之中的也是自己。
贺云昂起头,试图让冷气吹凉他发热的眼眶。
他打开纸袋,借着为数不多的光线,握着司玉微微发热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用棉签为他擦拭着伤口。
又细了,这几日都不吃东西吗?
贺云埋头吻向他的掌心。
只是这一吻,好像一发不可收拾,他顺着司玉的手臂向上吻去。
每处肌肤都是柔软的,好像一年多来从未变过。
贺云吻他的方式,也好像没有改变。
“贺云。”
司玉有些无法呼吸,睁开眼,迷茫地看着他。
“是我。”
贺云继续吻下。
司玉用被吻过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