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还没修成人身,阎桓的魂魄一直除于一种游离的状态。沈夜惟跟他反复说了好几遍,他才听明白沈夜惟的意思——是让自己也一起跪下。
“该说的我都和你说了。他有他的命数,你不能这样强行替他改命,这不符合规矩。”
崔判官继续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执迷不悟之人。”
试问,道理谁不明白?
可这,连续十五世的大苦大难……
徒儿的命竟是这样的苦,沈夜惟实在是于心不忍。
“崔判官,你我是多年的旧相识。什么条件,你不妨直说。”
沈夜惟垂着眼眸,淡淡道,“我执笔,我来写。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我要你一千年的修为,如何?”崔判官默默问道,“原本,再修炼一千年你就能成仙了。但如果你要救他……”
“我可以给你一千五百年。”
沈夜惟回答的毫不犹豫,“生死簿,也要我来改写。”
崔判官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两人看了阎桓一眼,一块进了后面的房间。
那日,沈夜惟正是在那间房间里,被崔判官抽走了一千五百年的修为。
阎桓死而复生,沈夜惟也因身子虚弱而闭关调理了三年。
一千五百年的修为,十五颗珠子……一颗珠子吃下去,修为能增长一百年。
师父……本该早就成仙了的……
为了救自己……
内心极度的悲痛几乎将阎桓全部淹没。
他紧紧地握着那串珠子,对着天,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阎桓喘着粗气,一拳捶碎了书房的书架,书架背后的暗门也随之被强行开启,里面供奉着一尊怪异的神像。
他双手运功,几乎是用摧枯拉朽的力量,将神像捶了个粉碎。
……
此时此刻,沈夜惟已经退到了房顶的边缘,再无退路;守护神朝他步步逼近,却不小心听到了蛇妖的一声哼笑。
“太慢了吧?”
沈夜惟笑着趴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擦去嘴角的鲜血,“破个障眼法都这么慢,谁教的你啊?”
守护神皱了下眉,回头一看,一个身形高大的轮廓,正蹲在房顶的另一头。
那双血红色的眼眸,隐隐透着一股不详的光芒。
……
“看!是首领!他们两个要夹击那条大虫子了!”
结界外面,一个人高声喊道。
小诗的意识早已经模糊了,根本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喊些什么;他几乎是靠着身后白忆的真气和法力的输送才能继续站在这里的,没有完全昏过去。
第二层结界已经摇摇欲坠,到处都是裂痕,白忆和白婉也有些撑不住了;她们的身后还站着几位输送真气的人,都是阎桓带来的部下。
阎桓看着沈夜惟,一时间心如刀割。
师父就那样趴在地上,身上遍体鳞伤,紫色的剧毒在他身上蔓延开来,衣服也被刮的破破烂烂。
他有些懊悔——自己真是没用啊!出来的太慢了,让他受了这么多罪。
“哈!等我收拾了你们俩,外面的那群小兵小将,最终也都会是我的腹中之餐!”守护神大笑道。
阎桓直接瞬移到守护神面前,一脚踩住那条剩下的毒触须,目光阴狠:“你可以试试。”
刹那间,五根锋利的指甲,刺入了守护神背部的甲壳。
“嚯,这里这么好突破,想必是硬吃了一记师父的法术。”阎桓咬着牙,冷笑道。
接下来的几分钟,在场所有的人全都看呆了,包括沈夜惟。
那是一场堪称死不要命的肉搏战斗。阎桓身上的毒蔓延的飞快,却赶不及守护神生命流逝的速度;一片片甲壳脱落,阎桓竟直接把手掏进了守护神的腹部之内,一通翻搅,拉扯。
阎桓不是对远程法术不精的人。
但此刻,只有肉搏才能宣泄出他心中的悲痛情绪,更能令眼前这条大虫子品尝疼痛的滋味。
守护神身上的甲壳全部脱落,身上各个部位又被一节一节地掰下……
巨大蜈蚣发出的哀嚎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适,释放出的毒几乎蔓延至阎桓全身。
阎桓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手像是拧抹布那样,死死地扯住了蜈蚣的头部,和它进行着最终的较量。
“阎桓!!够了!不要再打了!”
沈夜惟的嗓子都喊哑了,却根本无法叫停,也无力再上前阻止。
“阎桓……我求你了,再打下去,你会没命的啊!”
沈夜惟哭出了声。
外面的人也都乱作一团。
第二层结界破碎,小诗和小朝,白忆、白婉以及输送真气的几个人,全部倒下。
剩下的人在外面拼命拍打着结界,恳求首领把最外层的结界给收了,他们好进去帮忙。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咔嚓”声,蜈蚣的头被拧了下来,身体化成了一缕黑烟,消失在了空中。
同一时间,阎桓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房顶上。
结界渐渐消失,沈夜惟咬着牙爬到阎桓身边,用手托住他的脸,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行了,终于轮到我们姐俩出场了。”
花槐撸起袖子,对着前面围着的那群狼一通大喊:“都让开!都给我让开!”
……
沈夜惟和阎桓并排躺在地上;沈夜惟还有一些意识,但阎桓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看到花槐姐妹出现在这里,沈夜惟和颜逸等人都有些意外。
“花槐……你们怎么……”沈夜惟问到一半,花槐就挥了下手,让他不要说话,保存体力。
“你们也别这么看着我。你这徒弟昨天在我家门口跪了一天,让我无论如何到这里来一趟。”
花槐师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药,交给颜逸:“这是一剂猛药,给他灌下去,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花槐师姐给沈夜惟搭了个脉,然后问道:“自己说,伤了几处?”
沈夜惟:“三处。”
花槐师姐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七处。”沈夜惟垂着眼眸,小声说道。
天亮了,沈夜惟和阎桓被花槐姐妹带走了。
剩下的其他人,例如小诗和小朝,白忆和白婉,以及阎桓手下受了内伤的那些人,则是被颜逸安排到了另外一处,有专门的人负责替他们疗伤。
……
沈夜惟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的事。
令他觉得无比惊愕的,是伤的比他重的阎桓,居然比他先一步醒来,。
这会他正在和花槐争吵,要扒拉她们家的冰箱找吃的。
“别那么抠啊,我是病人,我要饿死了!”阎桓委屈道,“要么你们就让我出去找吃的,要么你们就给我点吃的。”
“想都别想!之前刚给你用过药,三日之内你什么都不能吃!”
花槐掐着腰,气愤地抱怨,“看看,这次你来你都给我带了点什么?只有九只老鼠的骸骨!!你身上中毒面积又大,我这次可是亏的什么都不剩了!回房间老老实实待着!”
“那不是因为事情紧急,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嘛。”
阎桓瞬间气势全无,嘟嘟囔囔地说着。他正要离开厨房,就看到沈夜惟正揣着手站在门外。
“师父!”
阎桓跑到沈夜惟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小声呜咽:“师父……你一直昏迷不醒,担心死我了。”
沈夜惟站着没动,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我的话都被你说完了,准备让我说什么呢?”
花槐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先是嘁了一声,然后咧着嘴阴阳怪气地模仿了句:“担心死我了~准备让我说什么呢?噫,你俩大老爷们呢,要说酸话就回屋说去,别让我听见。”
两人还真就乖乖地回了之前静养的屋子。
阎桓拿出了那串珠子,轻声道:“师父,给你。”
“怎么?”
“这是……你的东西。”阎桓垂着眼眸,情绪看起来非常低落。
沈夜惟盯着他看了一阵儿,默默道:“都知道了?”
“嗯。”阎桓抿了下嘴,说:“以前只记得师父替我改过命格,但我不知道……”
沈夜惟望着窗外,轻轻笑了笑,说:“这串珠子,早就是你的了。”
这一千多年的功力,也早就送给你了。
无怨,无悔。
“师父,如果当时没有我,你早就成仙了!吃了吧!这本来就是用你的功力做成的珠子!”
“那日崔判官将珠子还我,到底是何用意,我也不想去揣摩。只是,现在我已经不再需要这一千多年的功力了。”沈夜惟淡淡道。
说句心里话,他现在已经……没那么想成仙了。
没想到师父会这么说,阎桓也不好再坚持,只好道:“那,我就先替师父保管着。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了,我随时还你。”
待着也是待着,既然两个人都醒来了,沈夜惟就有点想走了。小诗和小朝他们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呢,而且他在昏迷的那些人里,还看到了白忆和白婉。
阎桓告诉他,自己刚刚已经跟颜逸联系过了。
他们两人身体还在恢复,不适宜用传送法术;现在颜逸正开车往他们这边来,再过两个小时就下高速了。
小诗和小朝,还有赶过来帮忙的两个师妹,他们的内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事后他们被送去医家那里接受治疗,除了小诗以外,其他三个人都已苏醒。
两小时后,沈夜惟和阎桓告别了花槐。
颜逸的轿车已经停在门外。沈夜惟坐进了后排,阎桓也跟着他挤进了后排。
“因为咱们要走凡人的高速,路程大概五个小时左右。首领,沈大师,你们伤势未愈,可以趁着这会好好休息一下。”
颜逸说完,十分懂事地戴上了耳机,开始用手机播放流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