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瑾初农庄的果酒被选为贡酒后,不少去海外的商船都买了瑾初农庄的酒。

  倒不是全然因为这贡酒的名头,实在是何家的酒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酒不管在哪里都是暴利,既然能多赚点钱,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瑾初农庄出的酒量虽然有限,但去的时间早,都能买到。

  而且庄子里即便不是被选为贡酒的其他酒,味道也是极好。

  好味道加上好名头,只要用力吆喝,根本就不愁卖。

  商人逐利,即便是走市舶司航线的商船,能买的都买了一些。

  因为他们买到的酒数量并不算多,市舶司检查的官员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这么一点量,在外面翻不出什么水花。而且何家的酒有多年的发展,不可能受瑾初农庄的酒什么影响。

  因此在登记了货物名称后,也全都放行了。

  谁知道就是这些不起眼的酒,在海外诸国掀起了热潮。瞬间将何家多年的发展,压了大半。

  倒不是因为罗欧国王室的喜爱,而是另一个王国。

  里拉国是海外大国,只是新任国王有一个怪病,每天都会头晕,只有喝一点酒才能缓解症状。

  不过这酒也不能喝多了,不然反而会加重病情。也因此,王宫每天都会收到各地送回来的“神酒”。

  这些神酒无一例外,都是打着能治愈国王怪病的旗号。

  不过这些酒里面,只有大雍何家的酒效果最好,头晕的时候喝上一点能得到短暂的舒缓。

  里拉有个叫鲁马的商人,之前在何家商船那买酒,因为他是个小商人,不是大商人。明明那批货应该是他的,最后被何家人以更高的价格全都给了大商。

  他的家族已经在衰落,为了那批酒,他变卖了家产,就是想要放手一搏。

  谁知最后因为何家人的不守诚信,直接让他破产了。

  鲁马最后靠着好友的帮衬,在码头做个管事。妻子在家中织蕾丝帕子,儿女在外卖面包。

  当里拉王都的港口来了大雍商船后,鲁马一脸不高兴的上前询问登记。

  自从被何家人坑了之后,鲁马平等的讨厌每一个大雍商人。

  他手里拿着鹅毛笔,还有莎草纸,板着脸听着大雍商人报带来的货物名称。

  中途鲁马鹅毛笔的墨水干了,他蘸取墨水继续写。新蘸的墨由于量多,刚写一个字符,就在莎草纸上洇开。

  正巧大雍的商人报了新的货物,“白酒,果酒。”

  鲁马听不得酒字,更听不得大雍商人说这个字眼。他丢开了鹅毛笔,阴阳怪气的说:“呦,大雍商船有酒?是什么酒?不守信用酒?还是捧高踩低酒?”

  大雍商人以为是自己里拉国语不好,所以听错了鲁马的意思。

  不然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发火,还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呢?

  或许这个里拉人,应该是问他酒详细的情况吧。

  本着在外做生意,见人三分笑的原则,大雍商人微笑着说:“我们商船的酒是瑾初农庄的好酒,这可是今年大雍的贡酒,皇帝喝了都说好。”

  鲁马见被自己那样说了,大雍商人还给他笑脸,气消了不少。又听说是瑾初农庄的酒,他奇怪道:“你的酒不是何家的?”

  大雍商人摆摆手,“何家的酒哪里是我们能买到的?他们都自家人卖,不卖旁人的。”

  知道不是何家的酒,而且这个酒还抢了何家酒的名头。何家人肯定吃瘪了,既然这样,鲁马就高兴了。

  “你这酒比何家的酒要好?”

  鲁马本意是想问这酒味道如何,是不是比何家的酒要好。大雍商人品出了其他的意思,以为鲁马想尝尝味道。

  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大雍商人懂规矩,早就准备好了不少打通关系的小份酒。

  瑾初农庄的酒可比何家的还要贵,他不会拿一坛往外送。送酒的对象也都是些管事,太少地位高的看不上,太多他送不起。

  鲁马正好也符合,更别说还专门问了酒如何。

  大雍商人让手下伙计拿了一小瓷瓶来,巴掌大小,悄悄塞给了鲁马,“瑾初农庄的酒一斗千金,这是我的小小心意。”

  鲁马以前做生意的时候会给别人塞东西,别人也会给他塞。当了码头的小管事后,也依然如此。但给他塞的东西,从金银变成了各种吃食。

  对底层人来说,吃食就是最珍贵的东西。他们有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攒不到一枚金币。

  因为国王的原因,酒在他们里拉国是最珍贵的。鲁马真没想到,大雍商人会送他酒。

  收下酒后,鲁马不好意思再为难和发脾气。于是加快了速度登记,好让他们能快点卸货开始售卖。

  登记完后,鲁马打开酒瓶上的塞子,闻见了一股酒香。

  这让鲁马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举起小酒瓶,凑近了鼻尖仔细的闻。

  好香的酒啊!

  鲁马想要喝一口尝尝味道,想到了什么后,他转身去了休息的小木屋转里,翻出一个小杯子倒了一点点进去喝了起来。

  清冽的酒液顺喉而下,酒香四溢,入口醇香。

  好酒!

  鲁马没有再喝,而是去了一趟银器店,花光了手里所有的钱,买了一个小巧的银质酒瓶。

  他没有回码头,直接朝着王宫的方向去了。

  国王需要酒治病,王宫专门设置了送酒的通道。凡是送酒者,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又或是他国来者,都是从这里递交。

  登记在册后,经过一系列的验毒,试毒后,确认可入口,就会送去王宫。

  送去的酒效果强的,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若是没有效果或者效果差的,就被严惩。这样的规定,让只有对酒有足够自信的人才会献呈。

  鲁马就对手中的酒很自信,他没有喝过比这更好喝的酒。

  他怀着期望的同时,也有些忐忑。不过鲁马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赌这一次,成了就可以以小博大的翻身。不成最多也就是挨板子。

  近些年送酒的越来越少,今日甚至只有鲁马一人来送酒。

  里拉国王很高,但他十分的瘦。脸颊的颧骨都因没有多少肉,看起来是凸起的。

  他手边有两个小酒壶,一个金质的是他每天会喝的大雍朝何家的酒,这家的酒对他的头晕症状最管用。

  另一边银质的是今日有平民敬献的酒,说实话他对此并不抱有期待。

  他喝过的数不清的酒里,都没有何家的酒效果好。

  虽说是这么想,但是每次都还是会去尝尝。因为会控制不住的,抱着万一就有更管用的酒出现的想法。

  里拉国王先喝的鲁马送来的酒,精致的镶嵌宝石的酒杯,倒满了一杯。

  酒香飘散,里拉国王闻到酒味的时候,只觉得眼前都清明了。

  他有些欣喜,这次敬献来的酒,有些不一样。

  里拉国王受不了酒香的诱惑,没忍住先喝了起来。

  味道醇香,回味有甘甜之感。是他喝过的酒里面最好喝的,何家的酒都不如它。

  光是冲着这酒的美味,里拉国王已经决定要赏进酒之人。

  喝完一杯之后,里拉国王就克制住了自己还想喝的欲|望。

  饮适量的酒能改善舒缓他的眩晕症,可多了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身为一国之君,他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同样的,每天都会头晕眼花,很是难受。每处理几件政务,就要停下来休息好一会缓解。

  今日他却从早上一直到中午都没有停下来过,还是午膳时间到了有人来请,才反应过来已经中午了。

  里拉国王有些错愕,仔细的感受一下,发现他的头没有以往那样晕眩的感觉。这个认知,让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那银质的小酒壶。

  今天与平日唯一的不同,就是早上没忍住酒香,喝了一杯这个酒。

  莫非真叫他遇到神酒了!

  当天,里拉国王叫来了御医,一直在边上守着观察。一整天下来,他只头晕了两次。以前他一天要晕好几次的。

  这效果实在是太明显,里拉国王根本没办法忽视。

  鲁马深夜被国王身边的骑士从家中带去了王宫,他的妻儿很担心,鲁马知道要是惩罚的话,直接打板子就好,没听说会被带去王宫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赌成功了。

  临走的时候他安慰妻儿说没事,他很快就会回来。

  多的他也不好说,也怕妻儿跟着他空欢喜一场。

  到了王宫,果然如鲁马想的那样,他成功了。国王很高兴,赏赐了他许多的东西,详细的问了他哪里来的酒。

  鲁马全部如实告知,国王惊喜不已。

  他还以为神酒只有那么一点,没想到有那么多。都等不及到天亮,立即派了身边的骑士去找大雍商人。

  何家的商船在之前几天已经做完了里拉国的生意,这让带着比何家酒更贵酒的商船,生意比较难做。

  大雍商人卸货下来后,就开始兜售,结果大家都是听完价格后就没了兴趣。

  生意开场就失败,十分的伤锐气。也能明白,是来晚了,有需求的商户早就买到了想要的。

  自然不会再花更多的钱,买同类的货了。

  而且还是以前没听过的。

  就在深夜辗转难眠的时候,外面的门被敲响。大雍商人在语言不怎么通的情况下,见到一群将士模样的人受到了惊吓。

  他在惊愕中,稀里糊涂的被带去金碧辉煌的王宫。到了地方听到高坐上的里拉国王急切的询问他关于酒的信息,又见到不远处站着有过一面之缘的鲁马。

  他还以为瑾初农庄的酒出了什么事情,吓的连忙说冤枉,误会。

  好在经过了好一番鸡同鸭讲后,终于明白里拉国国王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是因为酒不好带他过来问罪,而是因为酒太好了才带他过来。

  一夜之间,大雍商人带来的所有的酒,全部卖了。还是卖给里拉的国王。

  在知道酒是大雍一个叫瑾初的农庄酿造的,还有不少商船购买了运来海外售卖后,里拉国王还派了不少人出海,去他知道的有大雍商船停靠的国家,就为了多买酒。

  这些酒他要未雨绸缪的存着,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呢。

  因为里拉国王的动作太大,瑾初农庄的酒也跃入周边诸国的眼中。

  感到好奇的人遇见了就买了些尝尝,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好喝的酒,他们也要!买!

  而里拉国王在连喝瑾初农庄的酒一个月后,他发现自己感到晕眩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气色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不少。身体在御医的检查下,也确定开始好转了。

  这让里拉国王直接奉瑾初农庄的酒为大雍神酒,为此还特意写了信送去遥远的大雍。

  信不是他动笔写的,因为他不会大雍字,而是找了大雍商人帮忙代笔。

  正好他的儿子在大雍的最高学府求学,顺便还可以送封家书还有些金币宝物过去。

  云怀瑾收到里拉国王的信时,已经入冬了。

  他国国君的来信,不可能直接交到他的手上。而是连着给里拉王子,还有给小皇帝的问好信一起送去了皇宫。

  由小皇帝和几名肱骨大臣看了之后,确认没什么问题,最后是崔慎带回家给云怀瑾的。

  看到里拉国王情深意切的赞美瑾初农庄的酒,云怀瑾也觉得高兴。

  信里也大概写了里拉国王的怪病,云怀瑾看着描述,像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晕眩。喝酒能缓解,是因为酒有促进血液循环的作用。

  适量饮用可以,多了不行,伤身。

  而从雍京酒坊酿造的酒,都是直接取用的灵泉水。酒中含有灵气,会放大益处功效,对身体也有滋补蕴养的作用。

  虽然很少,但时间长了会比较明显。

  云怀瑾问崔慎,“我需要回信吗?”

  “想回就回。要是回的话,我帮你磨墨。”崔慎道。

  云怀瑾觉得对方身为一国之君,他不回信不太好,“那回一个吧。”

  回信内容也简单,写了一些对于里拉国王喜爱他庄子里酿造的酒感谢。崔慎在边上时不时的提点两句,改掉了不太适合的话。

  将回信装好后,崔慎对云怀瑾说道:“泗安何家那边可能会有动作。”

  云怀瑾不解,“何家兄弟偷摸来了趟雍京后,不是安静了一段时间。怎么突然又有动作?”

  “何家在外的商船回来了。”崔慎指一下信,“不难看出,瑾初农庄的酒在海外卖的不错,现在还没有站稳脚跟,是打压的最好时机。”

  云怀瑾眉心微皱,崔慎伸手将其抚平,“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陛下也准备开始收网,这次也多亏酒坊的酒,让他们感受到压力,乱了阵脚。”

  云怀瑾没想到朝廷会这时候动手,“酒税的事……”

  “不必担心。”

  崔慎握着云怀瑾的手,给他暖手,“我将林松筠调去了互市,他已经到了两日,开始着手互市的一些改革。”

  “丰水县的林县令?”云怀瑾有些吃惊。

  “嗯,是他。之前丰水县城外有流民,我派人去收尾的时候,他与赵知府的反应很有意思。”

  崔慎想着当年收到的消息,给云怀瑾大概的解释调林松筠去互市的原因。

  “互市那边守成只需要一个平庸无为的官员就可以。但要往前走,就需要一个胆大心细,同时又要有野心,还不能因野心失去怜悯心的人。他在丰水县历练足够,也是最了解瑾初农庄货物的官。”

  跟着崔慎的话想了一下,云怀瑾明白为什么要选林县令了。

  曹徊也是会给他写信的,虽然因为距离原因到现在只有两封。

  但从他信中不难看出,互市那边的生意,他是一家独大。

  即便如此,也没办法满足需求。

  何家的酒税是巨额,是国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互市那边的商税积少多,何尝不是巨额?

  崔慎又道:“瑾初农庄的酒,也迟早会代替掉何家的酒。这些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们家的酒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而除掉何家,确实当务之急。陛下需要在诞下子嗣之前立威,何家就是杀鸡儆猴最好的目标。”

  云怀瑾听着觉得有道理,随后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崔慎,我怎么听着你的话,感觉哪都有瑾初农庄的影子。”

  他凑近崔慎用气音问道:“陛下不会卸磨杀驴吧?”

  崔慎捧着云怀瑾的脸,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有我在,不会。”

  云怀瑾微仰着脸,“你没听过一句话,靠男人是永远靠不住的吗?”

  微愣片刻后,崔慎道:“你说的对。”

  他松开手,起身从百宝柜的暗格里面取出一个小匣子。

  将小匣子打开,推到云怀瑾眼前,“这里面的令牌,是能号召崔氏所有暗卫的。还有一个印章,有了它,可以调用崔氏所有的可用的钱财。这是崔家的一切,也是我的一切,全都给你。让它们保护你。”

  云怀瑾愣了一会后连忙盖上盒子,推了回去,“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

  崔慎垂眸,有些失落,“你不想要。”

  云怀瑾点头后又很快摇头,“不是,就是我拿这个不太合适。”

  “这些本就是要给我认定之人,你就是我认定的那个人,有什么不合适?”崔慎又往前推了推。

  云怀瑾真想拍自己嘴两下,叫你嘴快。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怕弄丢了……”

  崔慎哪里听不出云怀瑾的推辞之意,他抓住云怀瑾的手,蹲在云怀瑾的身前,仰头看着爱人,“怀瑾,能告诉我,为何不想要吗?”

  云怀瑾低头,看见的是崔慎难过的表情。那双让他十分喜欢的眼睛中,蓄满了失落。

  他道:“崔慎,你听过功高震主吗?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亦是帝师,辅国重臣。你的权利,在某种意义上,比皇权更大。我怕有一天,你哪怕什么都没做,也会因莫须有的东西被针对,被定罪。”

  云怀瑾轻抚崔慎的脸,“我的生意再大,不过是商人罢了。只要在皇权之下,再忌惮也不会怎样。顶多是尽数充公,可这是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你不一样,崔慎。我想这些东西在你手上,成为你的保命符,我想你能活着。”

  崔慎抬手,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云怀瑾贴着他脸侧的手上,他的脸轻轻的蹭了一下云怀瑾温热的掌心,“我以为,你不想要我。”

  崔慎如释重负,他单手扣住云怀瑾的后颈,将人往下带,吻住他的唇。

  片刻后,云怀瑾轻喘着气,听到崔慎说:“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最终,那匣子还是被崔慎塞给了云怀瑾。

  这样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云怀瑾都不放心。干脆就放在灵泉空间里,除了他,别人拿不到,还不怕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