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酒坊与建造其他的工坊有些不同,除了需要在县衙报备外,还要往府城跑一趟报备。

  由相关的官员批复了,发放可酿酒的牌子,到时候需要挂在酒坊,才可以酿酒卖酒。

  江州府如今没有哪个官员没听过瑾初农庄名号的,在府衙管理批复发放酿酒牌子官员,看到了瑾初农庄送来的报备信件后,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江州府一直以来,全都是上交需要批复“售酒权”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要“酿酒权”的。

  此事被第一时间上报给了赵知府,见瑾初农庄准备建立酒坊,赵知府也是十分的高兴。

  说起来,他们江州府还没有一个酒坊呢。售卖的酒都是从其他地方运进来的,酒业这一块,江州府是完全一片空白。

  酒方和酿酒的匠人都是世家大族掌着,江州府内有钱有权的人不少,可有钱有权到拥有酒方还有能培养出酿酒匠人的,还真没有。

  赵知府仔细看了一下农庄送上来的信件,发现并不是云怀瑾自己一个人弄酒坊。

  信中写了是与雍京宋氏族人宋玉春合开,宋玉春赵知府不知道是谁。

  但是雍京宋氏他知道,那是皇城根下的世家大族,身份地位皆尊崇。

  待看明白与云怀瑾一起弄酒坊之人的姓名背景后,赵知府心中也是十分的惊讶。

  他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为何云怀瑾会与雍京宋家的人相识。

  宋家与崔家是姻亲关系,瑾初农庄与崔家本就有很大的生意往来,江州府没有大酒坊,容易扎稳脚步。宋家人借着崔家的关系,与云怀瑾在此地合开一个酒坊也是能理解。

  赵知府很快就批复了下去,云怀瑾那边也速速动工。

  宋玉春在拿到批复的文书后,写了信送去她在雍京的酒坊。

  这酒坊是她成婚时的陪嫁,规模不大,但一直以来都有盈利。她信中要管事挑一批人手过来,顺便带上足量的酒曲。

  好的酒曲,也是酿酒成功的关键。

  这个年一过,曹徊也坐不住了,不等云怀瑾回府城,他直接去了瑾初农庄找人。

  曹徊是在年前回到江州府的,他本来能更早到,只是在曹家耽误了一些时日。

  他这一趟需要的人手不少,曹徊又想扩大规模,但他手里如今的银子不太够。问家中张口要,得先说服家里的人才行。

  曹家家大业大,子嗣众多。

  是不缺银子不缺人手,可这些都是“家产”的一部分。曹徊他爹倒是乐意支持儿子放手一搏,但曹徊的兄弟们,叔叔们,堂兄弟们可不这样想。

  为了压这群人一头,让他们让道,曹徊费了不少功夫,说服了更多族中长辈的支持,因此回江州府的时间晚了不少。

  回来的时候正逢过年,曹徊也不好大过年的跑去农庄找云怀瑾说生意的事情。

  眼下终于过了年,曹徊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等曹徊到了瑾初农庄后,就听农庄里面的人都议论着说庄子要建酒坊了,这会曹徊想要见到云怀瑾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酒好啊!酒赚的钱可比其他的东西多多了啊!

  以至于张木桥领着曹徊去主院见到云怀瑾的时候,他看云怀瑾的眼神,活像看财神爷。

  被请进东厢房后,曹徊见云怀瑾坐在榻上,小桌上摆着茶水糕点,他暂且先将酒坊的事放一边,而是边走边问,“云庄主,之前派人送来的信,提及需要的货物数量,能否足量?还有那加急费用,若是云庄主不满意觉得少了,咱们也还是可以商量的。”

  “曹首领先坐。”

  云怀瑾让人坐下后,也说起了正事,“收到信的时候,工坊已经开始加班加点的做,也请了短工来帮忙。元宵之后,能出货。加急的费用就按着曹首领说的给就行。”

  “好好好。”曹徊听到能出货,终于放下心来,“今日回去我就送定金过来。”

  说罢,曹徊才提及酒坊的事,“云庄主,听闻你在建酒坊。出的酒是粮食酒还是果酒啊?又或是两种都有?”

  “两种都有。”

  云怀瑾看向曹徊笑道:“曹首领对这酒也有些想法?”

  曹徊点头,“没错,是有些想法。”

  云怀瑾算了下时间,“第一批酒八月份能出,那时候曹首领应该回来了。”

  大雍酒业因掌控在少数人的手中,想要批量的定酒,除了要有官府批的售酒权以外,也需要与酒坊有一定的关系。

  酒坊的酒向来都是不愁卖的,愁的是想买酒的人。

  曹徊此前也想过运酒去售卖,大雍的粮食酒不比外面的果酒差。可他的面子不值钱,不是以曹家的名义去的酒坊,人家也不想搭理他。

  曹徊便放弃了卖酒,反正还有其他大把的东西可以卖。

  眼下曹徊得了出酒的时间,听云怀瑾的意思,到时候酒出了,是会卖给他的。这让曹徊喜出望外,脸上的笑扩大了几分,眼睛都看不着了,“好,到时候曹某再来与云庄主定酒!”

  货在上元节后就能出,曹徊也没有多待,急着回去收拾东西,召集人手。

  这次货量多,人手就多,车马粮食武器这些,准备要比之前更充足才行。

  曹徊走后,夏嬷嬷过来请云怀瑾去一趟偏院。

  云怀瑾闻言起身,跟着夏嬷嬷去了偏院。

  刚进院子,就听到云初甜甜的笑声,“哥哥扎两个啾啾好看!祖母好会梳头发!”

  云怀瑾有些好奇,进了屋后,才发现云风坐在小榻的木板上,屁股下垫着个软垫。

  宋玉春在拿梳子给云风梳头,一直都梳个高马尾,用发带固定的云风,此时变成了高高的双马尾。

  宋玉春手上动作没停,被云初夸的心花怒放,“这还没梳好呢,等祖母给哥哥梳好,会更好看。”

  说着加快手上的动作,双马尾其中一边成了啾啾。

  绑着头发的发带十分精致,末端还缀着圆圆的珍珠。

  “瑾哥儿来了?快看看风风可不可爱。”

  宋玉春示意云怀瑾看云风,此时云风视线飘忽,抿着嘴不好意思的默默脸红。

  云怀瑾极少会看到云风这般害羞模样,他顺着话头夸道:“嗯,可爱着呢。”

  “阿父我呢我呢?”云初捧着脸,他的头发也被重新梳过了,是和云风同款。

  两边发带上的珍珠衬的云初圆圆的小脸,更加的漂亮明媚。

  云怀瑾蹲下身忍不住的揉云初软嫩嫩的脸,笑道:“哎呀,这是哪家的乖宝啊,怎么这么可爱啊?我可真喜欢,我要偷回家去,你跟不跟我走啊?”

  云初咧嘴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抱着云怀瑾的手臂轻轻的蹭蹭,“好的哦,我跟着走呀!”

  宋玉春给云风绑好了另一边的头发,看着父子俩的相处,也跟着笑了起来。

  云怀瑾见云风头发梳好了,一手又搂住云风,“这个也好看,也跟我走吧。”

  “好……”云风脸红成一片,还不忘点头。

  云怀瑾一左一右两个孩子,都乖的不行。

  宋玉春的视线慈爱的落在三人身上,然后勾唇轻笑,“哎呀,看着初初和风风这模样,倒是叫我想起了慎儿小时候。那时候我也会给他梳头,这小子觉得珍珠好看,闹着我给他插了一脑袋的珍珠。”

  云怀瑾听后脑袋里冒出崔慎的模样,想着他满脑袋珍珠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下。

  见云怀瑾对这些感兴趣,宋玉春来了精神。

  她今天叫云怀瑾来,就是为了“不经意间”说起崔慎,让云怀瑾多了解了解的。

  已经很久没有说起儿子小时候的样子,回忆起来发现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宋玉春一说就没控制住,说了很多。

  “慎儿也不知道随了谁,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他那会才一个月大,他爹忙了几天没合眼,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的。过来要抱他,这小子本来还睁着眼睛溜溜转。他爹刚碰他,就把眼睛闭上了,松手后又立刻睁开。可逗了。”

  “小时候病了要他喝药,觉得苦不喝。换了个漂亮的荷花吸杯,哄着他说喝了能变漂亮,硬是皱着眉头全给喝了。”

  “有次他爹要出一趟远门,答应他回来给他寻孤本字帖。结果过了一年回来后,他爹给忘了。慎儿却一直记着,他第一天没收到字帖,后面每天都在他爹的必经之路练字。几天后,他爹才想起来字帖这事。匆忙问好友换了孤本字帖给他,这才不堵着他爹看他练字。”

  “慎儿小时候性子闷,不爱说话。他爹去世后,他倒是经常说话,不过说话不大好听,得罪好多人。若是他与你说话时,出言伤了你,你和婶婶说,婶婶替你骂他。”

  云怀瑾听了宋玉春说的这些,也觉得幼年的崔慎很是有趣,同时对崔慎的印象更深刻丰富了一些。

  宋玉春注意着云怀瑾的情绪变化,瞧着云怀瑾嘴角上扬的笑意,偷偷的和夏嬷嬷相视一笑。

  ……

  云庄。

  云绍和将手中的信拍在桌上,眉头紧紧的皱着,神情不悦。

  因为云绍安的倒台,云庄的生意大受牵累。又有人在背后浑水摸鱼,故意针对,庄子下近半数的铺子都关了。

  庄子里的日子不同以往,也开始变得捉襟见肘。他们此前家大业大,花销颇多。如今进账少,出账多,也坚持不了多久。

  要发卖一些奴仆,也要卖一些地才行。

  他们日子这样艰难了,大哥竟然还写信问他要银子。

  若不是当初给他们筹一大笔银子送去雍京,给那什么裴国公府,庄子的日子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艰难,闹到要卖地的地步?

  直接用那笔银子,庄子都能再坚持一段时间。结果还问他要银子,他哪里还有什么银子给?

  云怀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爹阴沉着一张脸,他也没心思过问,而是说了刚刚听来的消息。

  “爹,我听人说,云怀瑾他要开办酒坊了。”

  云绍和震惊道:“他开办酒坊?哪里来的方子和匠人?”

  “不知道,听说是和什么大人物,具体是谁也不清楚。”

  云怀垚也是跟着好友去好味居吃饭,正巧听到从丰水县那边来的人在议论这事。

  江州府没有自己的酒坊,这终于有人开办,消息自然也是传的快。

  云绍和看着桌上的信,想了一下后说:“我要去一趟丰水县。”

  “去丰水县?找云怀瑾?”

  云怀垚有些不太确定,他爹终于要放下所谓的面子,去找云怀瑾要药肥方子了?

  可现在要也晚了啊,他可是知道的,那药肥所需的药草都很昂贵。

  以云庄现在的财力,是完全不行的。

  “爹,不如先别要药肥。先问他要些银子?就说之前大伯要我们筹的银子,是大伯借的,现在大伯他还不了,就让云怀瑾父债子偿。”

  云绍和抬眸看了一眼云怀垚,不得不说他最喜欢云怀垚,也是因为很多时候,云怀垚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听到云怀瑾结识大人物,连酒坊都能开后。云绍和第一想法,也是要问云怀瑾要回给他大哥送去的那一大笔银子。

  只是他不会与云怀垚说他的真实想法,云怀瑾说到底都已经被族里除名。

  连皇帝判流放都轮不找他,这钱哪怕真是他大哥欠的,也轮不着云怀瑾来还。

  更别说这钱说到底,还不是大哥欠的,银子是他变卖了他大哥之前在江州府置办的资产换的。

  他哪怕心里再想,也碍于那尊严面子不好拿这个话来要云怀瑾给钱,他有更好的办法。

  云绍和将桌上的信递给云怀垚,“不是要药肥方子,是你大伯又问我要钱。庄子里哪有什么钱给?云怀瑾怎么说也是你大伯的孩子,只听说过子养父的,轮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弟弟的养着大哥的后半生。”

  云怀垚拿着信看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笑,“爹,这事你交给我去办。”

  云绍和没有同意,他怕云怀垚过于冲动,到时候弄的场面难看。

  “我亲自去,你若是想去,可以跟着。不过到那得听我的,不能说胡话。今非昔比,别惹了你堂弟不高兴。”

  云怀垚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快让人备马车走吧,还能早点到。”

  云家父子到丰水县已经是两日后,他们直接去了瑾初农庄,到了庄子被门房拦下。

  云绍和拽住了要上前吼叫门房让开的云怀垚,对门房道:“我是你们东家的二叔。”

  门房听闻是东家亲戚,也没有放下拦住二人的手臂,而是道:“等我叫人进去通传。”

  云绍和拉着云怀垚,示意他收敛脾气。

  云怀垚没办法,只好哼了一声,偏过头去,身体不再有反抗的动作,而是老老实实站在云绍和身侧。

  云绍和这才放开他,对门房说:“有劳。”

  对外的礼仪交际上,云绍和向来是谦逊有礼,无可指摘的。

  门房见云绍和的好态度,也对其放了些戒备,转头让人去庄子里通传消息。

  云怀瑾听了门房派来的人,说他二叔和堂哥都在庄子门口的消息后,不用猜都知道这二人来没什么好事。

  之前因为雍京云家倒台,云庄这边安静了一段时间,这么快又在他眼前蹦跶了。

  没听华掌柜说云庄生意上有什么动作,看来这次来只是私下来寻。

  这些日子瑾初农庄要建酒坊的消息传的很快,云怀瑾也是知道的。

  他没有阻拦消息,也算是提前预热,免费的宣传。

  云庄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肯定也是听了他要建立酒坊的消息。

  酒坊没点权势靠着,普通人再有钱也建不起来。

  云家父子俩怕是看中了他背后的“势力”,这趟过来要么是打感情牌想办法粘着他,要么就是来威胁他做什么。

  其他的,云怀瑾还真想不出来。

  想了想后,云怀瑾还是决定见见。一次性给解决了,也省的后面时不时的跳出来招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