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人盯上的人,瞧着衣着打扮,像是富户家的小厮。

  沈二蛋见对方行色匆匆,一直下意识的护着手里的包袱,里面应该装着重要的东西。

  而那三人盯着的,也是这小厮手里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人手里也拎着个包袱,瞧着和小厮怀中抱着的包袱是一样的。

  根据观察,离那小厮最近的那个人,似乎想要去故意撞对方。

  另外两人也都在盯着,准备随时配合行动。

  沈二蛋轻轻嘿了一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人不是要偷东西,就是要换东西,总之没什么好事。

  他将野菜窝窝重新揣进怀中,没多犹豫的就快步上前。

  因对码头熟悉,又有意躲避的原因,沈二蛋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对方。

  那青年撞上小厮的一瞬间,利用巧劲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了小厮怀里的包袱。

  正准备要走,就被人从后面直接按住了。

  对方一心想着完成任务,心里被任务要成功的紧张与兴奋填充,一时间对周围没了防备心,被沈二蛋抓了个正着。

  小厮被撞了一下,又见突然蹿出来一个人,被吓的不清。

  等回过神发现手里东西不见了,又看到在撞自己那青年手上,意识到是被偷东西了,当时就发了火。

  这可是少爷点着要的东西!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的!且还与科考有关,要是被他搞砸了,责罚是小,若是因此再不得重用,他得哭死。

  小厮想到种种,气的上去就打那偷东西的人。专门挑脸打,给对方疼的直叫。

  沈二蛋控制住一个,另外两个他也有心无力。见手下控制着的人在挣扎,要不是他扛大包有一阵子时间,力气见涨,这会怕是还弄不住对方。

  小厮也察觉到这小偷力气大,怕帮他制止小偷的侠士弄不住,也不打人了,上去帮着一起按。

  “快!再来几个人帮忙按一下,我抓着小偷了!快点将人送去衙门!”

  沈二蛋费劲的压着青年,张口就对着周围急切出声。

  码头来往的人对于小偷更是深恶痛绝,搞不好他们的东西什么时候就被偷走了。

  因此在沈二蛋吼了一嗓子后,不少人过来帮忙。码头壮汉多,不多时就来了三人,和沈二蛋还有小厮一起将人押着送去了衙门。

  直接抓住罪犯报官者,是不会被打板子的。

  将人送到衙门,很快就有小吏接手。

  沈二蛋是抓到小偷的,需要简单说明过程。那小厮是被偷的苦主,也需要说明一下过程。

  小厮先说了一遍后,因为赶着坐船回去,耽误不了时间。说了回去后会禀明主家,尽快赶来丰水县,小吏便只能让人先走。

  沈二蛋和小厮是被分别问话,小厮离开后,沈二蛋这边还没有结束。

  本来问沈二蛋的小吏只以为这是普通的偷窃。结果却听沈二蛋说,这人不像是简单的偷东西。

  因为有同伙,手里还准备了与那外来的小厮,一模一样的包袱。

  一听这话,小吏立马意识到不对。

  最近衙门里的两位大人最关注的就是瑾初农庄的买卖,而若是外县来的,小厮模样的,基本上都是去瑾初农庄杂货铺买豆浆这些没跑。

  买这些东西的用途,自然也是大家都知晓的。

  如今那么多学子来他们丰水县买豆浆粉这些,里面也还有他们出去散播消息的一份功劳呢。

  若不是偷窃,而是调包的话。那最后会造成什么样严重的后果,小吏简直不敢想象。

  他脸色瞬间严肃下来,让沈二蛋等一下,自己去将这件事情往上面报。

  赵县令和林县丞听说此事后,第一时间见了沈二蛋。

  在仔细问过沈二蛋后,两位大人对此事也有了猜想,同时也派人出去,根据沈二蛋的描述,抓捕逃掉的二人。

  沈二蛋被衙役客气的送出县衙的时候,人还有点懵懵的。

  他自从上次因偷窃被抓来县衙后,是很怕再进县衙的。

  这种怕不是百姓对官署天然的敬畏恐惧,而是害怕面对曾经走错路的经历。

  但这次过来,他似乎帮到了衙门,也帮到了瑾初农庄。

  那“小偷”行为举止也不像是真正的小偷,如果是真正的小偷,没必要准备一个一模一样的包袱。

  能准备好包袱,说明之前就一直蹲守着这人,弄清楚了对方所用的东西,才好去着手准备。

  真的只是偷东西的话,根本不用多此一举。直接打掩护配合,顺走小厮的包袱就行。

  沈二蛋也是感觉到其中必定还有其他的隐情,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到原因。

  因此在交代过程的时候,将“小偷”同伙准备了一模一样的包袱一事,详细的说了。

  衙门的官爷听了后,脸色都变了。还请来了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在与二位大人又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后,沈二蛋也顺清楚思绪,大概明白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

  他在码头扛大包,每天接收到的消息多且杂。外面来什么人,他们码头最先知道。

  县里最近豆浆粉卖的好,还有不少读书人买,这事他也知道。

  沈二蛋有机灵聪慧,在紧张的情绪过后,捋一捋也明白过来里面的危机四伏。

  这会出了县衙,他忍不住大呼一口气。

  还好他选择了出手阻拦,不然真叫那人得逞了,肯定会影响杂货铺的生意,同时也会影响丰水县的名声。

  如今豆浆粉已经是丰水县有名的特色土仪,他们码头这些扛大包的,也因为豆浆粉的爆卖,多了不少的活干。

  而且瑾初农庄因为县里许多人没活做,还准备扩建豆浆粉工坊,到时候能多招工,可以解决一部分百姓的生活问题。

  县丞大人也是爱民如子,为了能让豆浆粉工坊快点建立,让县里百姓能早点多条生路,不惜动用衙门的力量,在最快时间招好工。甚至亲自监工,就是为了工坊能在短时间内,不出纰漏的快速建成。

  如果豆浆粉出了事,那可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位大人那般的急色也能理解了。

  沈二蛋不知道是谁这样的坏,竟然动这种心思。只在心里庆幸这次是被发现阻止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县令这边在沈二蛋走后,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云怀瑾。

  同时紧急提审被抓来的小偷,一开始的时候那小偷还死不承认自己要偷换东西,一直喊冤屈,说他只是路过,突然就被人给抓了。

  可沈二蛋不是傻的,没在人没动手时候就拦住对方。而是在对方得手后,瞬间制服。

  人赃并获,即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赵县令为官数载,什么人没见过。被抓来衙门的人,第一句话都是“大人,小人冤枉。”

  没空听这人无意义的辩解,赵县令直接让小吏带人去了一趟刑房。

  刚进去转一圈,那边就什么都招了。

  不会这“小偷”只说自己虽是周家的奴仆,但所做一切都与周家无关。

  是他自己鬼迷心窍,只想偷窃东西,对调换一事,咬的很紧,丝毫不松口。

  赵县令和林县丞对于这事和周家家主有没有关系,那是心知肚明。

  死契的下人不在庄子里待着做活,自己跑去码头偷东西,谁信呢?

  只是这人咬死不再透露更多,赵县令和林县丞也没办法。

  另外两人很快也被抓了回来,以为能从这两人口中问出点什么,结果二人也是一样,只承认偷窃,不承认调换。

  至于为什么有一样的包袱,他们也说只是巧合。

  包袱虽被找到,但里面只有一身破布麻衣。不过里面的东西还是不是原来的,就不好说了。

  赵,林两人都知道周庄和瑾初农庄之间的龃龉,周合此人是个什么样的,他们也明白。

  说这事和周合没关系,还不如说母猪能上树。

  至于三人为何都宁死不松口,想来周合是拿住了三人在意的东西,没百分百的把握三人不会背叛,周合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

  这事,只能按偷窃去定。

  这事人赃俱获,另外两个也没准备潜逃,也逃不出去,衙役出去后很快就抓了回来。

  他们承认的迅速,甚至没有辩驳。想来之前跑走,也不是为了跑,而是为了处理包袱里的东西。

  三人口供统一,心性坚定,再撬也撬不开,除非周家现在垮了,三人搞不好能说出点东西。

  赵县令不想在这三人身上再做无用功,只先按着偷窃的罪名判。

  偷窃未遂,是打板子罚银子。

  偷窃已遂,除了打板子罚银子外,还需要蹲牢房。

  赵县令有些庆幸那沈二蛋是在这人动手后才捉人,不然打完板子,罚完银子,人还得放回去。

  快速结案后,赵,林二人心里憋着火气。

  好不容易丰水县能有点起色,让他们看到点希望,那周家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什么后果都全然不顾。

  云怀瑾到衙门的时候,林县丞还在宽慰赵县令,好在事情没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路上的时候,云怀瑾就听去通报的小吏说了大概。

  云怀瑾对此也怀疑就是周合指使动手的,那周合几次三番的派人与庄子里外出的下人,还有下工的村民套近乎,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眼下终于有个能搞垮瑾初农庄的机会,这人自然不可能放过。

  到了县衙,林县丞将事情又更仔细的说了一遍,同时也说了县衙里的判决。

  云怀瑾也知道对方咬死不松口,没办法就去定周合的罪。

  哪怕民不与官斗,周合也不是真正的升斗小民,他背后也有家族撑腰。

  别说这三人不松口,哪怕是松口了,县衙怕是都拿周合没办法。

  云怀瑾接受了衙门的判决,对周合更加防范的同时,也准备再加大力度拦截周庄的生意。

  赵县令和林县丞是真心为了丰水县好,两位大人即便也有自己的私心野望,可也无法因此否认,他们也确实为百姓谋生而着想。

  林县丞为避免此事再发生,承诺云怀瑾会加强对码头的管理与巡逻。

  云怀瑾也表示会在包装上,做一些防伪的标记。也会让伙计在铺子里对购买吃食的客人提醒,小心保管包袱,回去后第一时间检查,东西有没有被调包。

  赵县令也难得的开了口,表了态,说会帮云怀瑾盯着周庄,若是对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云怀瑾。

  身为一方父母官,赵县令是不好有所偏袒。

  可这次周庄实在是做的太过分,置县里所有无生计的百姓于不顾,置丰水县的于不顾,甚至搞不好还会牵连到他们。

  周合行事如此,也不怪他人有所偏颇了。

  云怀瑾离开的时候,林县丞暗示了他,这次多亏了一个叫沈二蛋的码头扛包工。

  对外只是抓一个小偷而已,衙门不好出面嘉奖感谢。

  便只能将消息透露给云怀瑾,由瑾初农庄这边表示。

  虽说即便农庄什么也不做也没什么,但农庄想要发展,与为官也是一个道理。

  民心不可失。

  更何况,林县丞觉得这沈二蛋头脑清晰,行事有条理,也有一番看人的本事。

  虽说此前有犯过错,但以他的本事,不想被发现其实并不难。

  瑾初农庄想要发展,以现在的人手来看肯定是不够的。

  这个不够不是指苦力,而是中间的管理层。农庄正是用人之际,后面工坊建起来,管事之人少不了。

  他去过几次庄子,发现了庄子里忠心之人很多,可又有能力又忠心的,就如凤毛麟角。有用之人太少,前期也没有培养。

  沈二蛋家里的情况如何,他通过小吏查来的消息,也清楚。若云庄主这时候有恩于沈家,是天时地利人和。

  林县丞是真心希望瑾初农庄能发展的越来越好,这对整个丰水县都是有益处。

  因此也算是以他为媒介,将这沈二蛋推到了云庄主的眼前。

  不过他也只是提一下这个人,具体能走到什么位置,看沈二蛋自己的能力。

  其实哪怕林县丞不专门提醒,云怀瑾也是要感谢沈二蛋的。

  这人是真的帮了云庄一个大忙,哪怕事情朝着坏方向发展,他后面虽能应对周庄一应阴损招数,可也定是要耗费不少心力和人情关系。

  沈二蛋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中,也让瑾初农庄在发展初期,可以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个坎。

  林县丞也提醒了他,这沈二蛋曾偷过南城杂货铺的粮食,不过是未遂。

  他想起来第一次去南城杂货铺遇到的场面,没想到那时候就见过沈二蛋。

  知道张一金对沈家了解,云怀瑾没急着回庄子,而是去南城杂货铺,向张一金打听沈家的事。

  张一金并不知道沈二蛋抓了小偷的事,有些好奇云怀瑾好好的问沈二蛋做什么,但也只是心里好奇,该说的还是全都说了。

  沈家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那铜锣巷里几十户人家,没一家日子过得像沈家那样的。

  云怀瑾听了沈家有个卧病在床的父亲,一个双腿残疾的大哥,还有四个年幼小豆丁后,也能感受到压在沈二蛋肩头的担子有多重。

  他知道林县丞这人提什么人,说什么话,都是有深意。

  区区一个抓到小偷的人,并不值得他亲自张口说。

  林县丞的未尽之语,云怀瑾能明白什么意思。

  同时也从林县丞的描述中感觉到,沈二蛋是个可用之人。

  至少不会比周海草差。

  而林县丞第一时间告诉他沈二蛋的事情,想来也是知道沈家艰难,想要他收下沈二蛋,也是为自己培养臂力。

  云怀瑾感念于林县丞的苦心,让张一金备了不少吃的穿的用的,也由他领路,直接去了沈家。

  破旧的院门被敲响,沈大郎停下手里折元宝的动作,警惕道:“谁啊?”

  铜锣巷巷口窄小,马车进不来,便只能提着东西走进来。

  东西太多,张一金争过大半拿着,剩下的那些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只能叫东家拿。

  也因为巷子窄小,外头有什么动静,四邻都能听见。

  张一金以前家里日子也艰难,知道好东西要先藏着,不然只会引起祸端。

  因此他声音压的很低,“我是杂货铺的掌柜,今日前来有事相商,还请郎君开门见见。”

  听到是南城杂货铺的掌柜,沈大郎赶紧让三玉去开门。

  他家二蛋偷过人家东西,结果最后还靠着张掌柜才得一份糊口的活计。

  现在这时节,哪怕是码头扛包工,那也是难找的。很多青壮都不要,他家二蛋年纪不大也不高壮,被码头管事收下,那是真的正儿八经的承了杂货铺张掌柜的人情。

  二蛋在第一次拿钱的时候,买了鸡蛋送去杂货铺给张掌柜表示感谢。

  结果对方没要,只让二蛋拿回来给家里弟妹补补身体,说真要感谢也不急于这一时。

  鸡蛋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确实是大补之物。沈大郎知道张掌柜是心善,找了个由头让二蛋拿回来,叫他一家子补补身体亏空。

  若非双腿难行,家里也需要他照应着,沈大郎都想爬去杂货铺感谢张掌柜。

  现在听到张掌柜来了,沈大郎一刻也没耽误,赶紧叫三玉去开了门。

  沈家几个小的对张掌柜也是心怀感念的,因为对方给二哥找了个活计,他们三天就可以喝一碗冲鸡蛋。

  虽然是四个人喝一碗,但是总比一口都没有的好。

  沈父在屋里听到外头动静,知道是家里的贵人来了。他想叫人,可又怕自己病气过给了贵人,只能按压下情绪,默默的听着外头有些偏小的说话声。

  三玉开门后,就见一大堆的油纸包还有好几个大包袱。

  张一金手里怀里全是东西,他视线受阻看不到人,便只能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声的说:“让让,让让,别撞着了。”

  三玉闻声赶紧往边上避让,张一金好不容易进门后,第一时间将东西放下,然后转头去接云怀瑾手里的东西。

  院门被三玉第一时间关上,她关好院门后,看着地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心砰砰砰的直跳。

  她闻到糕点的甜香味了。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年幼无知的孩童,十二岁的年纪,也知道有人拿着这些东西出现在家里,是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大概率是给他们家的,但为什么给,三玉不知道。

  沈大郎更是一眼看出,他不解的看向张一金和云怀瑾的方向。

  他通过观察,能够分辨出二人谁是张掌柜,也猜到了站在张掌柜前面一点,英俊非凡的哥儿是什么身份。

  张一金在沈大郎开口前,就先介绍了云怀瑾的身份,“沈大郎,这位是我们瑾初农庄杂货铺的东家,这次来是为了感谢沈家二郎的。”

  他将沈二蛋码头抓小偷的事情大概说了,这一路走来,他也琢磨出沈二蛋这次不仅仅是抓小偷这么简单。

  不然东家也不会亲自来沈家感谢,让他带点东西来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沈大郎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二蛋这次误打误撞,走了大运了。

  他看着那一地的东西,知道不能推脱。毕竟收下了,这人情便能了。若是不收,反而是让人不放心。

  沈大郎拱手诚恳道:“二蛋不过是举手之劳,云庄主实在是破费。”

  云怀瑾见沈大郎没有推脱,心知他是想着收下后,彻底了解这恩情,不贪图更多。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沈大郎,对方身形瘦削,左腿小腿处空空荡荡,右脚穿着双破旧草鞋,少了大半个脚掌。

  此时正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即便不良于行,生活困顿,依旧能从他身上看出,对生活的热情。

  对于沈大郎,云怀瑾也有一些的了解。

  知道这人在前线军营当过几年的兵,若不是因伤而退,怕是现在还在军营里。

  据林县丞透露,沈二蛋有观人识人的本领,这本领一般是军中斥候会培养。

  想来沈二蛋的本领,是沈大郎教的。

  云怀瑾看着沈大郎,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他的残缺而有任何不同的情绪表露。

  沈大郎也不动神色的看向云怀瑾,心中却是涌起一阵暖意,这还是他出事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被当成正常人对待的感觉。

  而云怀瑾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大郎狂喜。

  “沈家大郎,瑾初农庄正是发展用人之际,我见大郎识人观人能力极强,有意聘你来庄子里做事。

  若是大郎有意愿,月钱都是好商量的。”

  沈大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好在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他在极度的兴奋中,也能保持着一份理性。

  “庄主,我这身体不便,怕是不能胜任。庄主若真缺人手,二郎在这方面也很不错。”

  沈大郎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去,去了也只会拖后腿。虽然很感谢云庄主对他的看重,可若真有这个好机会,还是二郎最合适。

  心里说不可惜,不难过是假。沈大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用了极大的毅力,说完后,人都肉眼可见的失落许多。

  云怀瑾知道身有残疾者,即便是在他穿来的那个世界,找工作都比旁人难许多。

  更别提在古代了。

  他招沈大郎,也不是因为同情。而是他真的觉得沈大郎可以胜任,他本来就缺人手,如今有个能用的人,怎么会因对方不能走路就放弃呢?

  不能走路,大雍也有木制轮椅。只是造价昂贵一些,沈大郎以后又不怕赚不到这轮椅钱。而且他只是面试人,进行工种分配,也不需要他非得站起来。

  云怀瑾也知道沈大郎心里的担忧,便又大概说了需要沈大郎做的事情,“这份工我觉得大郎可以胜任,只需要你面见来应工的人,观察他们适不适合。或是给来应工的人,安排适合他们做的工。

  二郎那边,我也有意聘他做其他的活,与大郎来我这里做活并不冲突。

  就是如果大郎要去庄子里做活的话,怕是要搬去庄子里住才行。

  大郎可以不用急着答复,好好地考虑一下。”

  沈大郎听到云怀瑾说也会聘沈二蛋做活,又想到他需要做的活,似乎双腿残疾也一样能做。

  他情绪激动难以平复,刚刚还失落的情绪,转瞬不见,在云怀瑾说完后,眼中带着光亮,激动道:“东家!我愿意去的!我一定会好好做!”

  去庄子里住也没什么,东家没说让二郎也去庄子里,家里还有二郎照应着。

  一旁一直听着的三玉也适时的出声,女孩子的声音有点小,却透着坚定与喜悦,“大哥,你去庄子里去。我会照顾好爹,照顾好家里的。”

  四宝也终于听出些门道,察觉到大哥要有活做了,也立马跟着三玉后面说:“我会听三姐的话,帮三姐照顾弟弟和妹妹。”

  那两个小的还有点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也都跟着哥哥姐姐后面点头,“我们听姐姐哥哥话。”

  沈大郎看着弟弟妹妹,眼眶有点湿润。都是好孩子,他一定好好赚钱,他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人都喊东家了,云怀瑾知道沈大郎是同意了。沈家的几个小的也都是听话懂事的,能撑住家里的事,也能让沈大郎少一些后顾之忧。

  他笑道:“放心吧,每月会给你四日的探亲假,庄子有专门的牛车送你回来。

  等二郎回来,还辛苦你和二郎说一声。他若是愿意来我这干活,就让他明日去铺子里找张掌柜。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收拾,到时候会派牛车来接你去庄子。”

  云怀瑾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后就带着张一金离开了沈家。

  在他走后,沈家破旧的小院里,孩子们蹲在一堆吃食和衣服钱,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笑。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沈大郎摸摸弟弟妹妹们的头,声音也有些嘶哑,“大喜事,哭什么?快进去告诉爹一声,叫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四宝最先反应过来,蹦蹦跳跳的去了屋里。

  三玉也带着弟弟妹妹跟着进去了,四个小孩将院子里发生的事,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遍。

  沈父在屋里多少也听到了,他抹着眼泪。他想起自己在灾年时,几次三番想寻死,不给孩子们添麻烦。

  最后不仅没能让孩子们更轻松,反而让孩子们更忧心。而他只能看着,心里难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皮赖脸的活着,让孩子们有个念头。

  想到往日的苦难,沈家终于是得遇贵人,要撑过去了。他沙哑着声音,老泪纵横,“好,好啊!活着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