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召唤者, 最初给路迩的印象十分好。
长相斯文儒雅，性格温吞老实，脾气好到方圆八百里的人看到他都得竖起大拇指。
他看起来实在太无害, 也太善意，好像比路迩最初的两个契约对象还要好打发。路迩刚刚降临，他便对大魔王致以了崇高的敬意——五体投地, 并宣誓生生世世效忠于王。
虽然在当时, 路迩没有看到他立刻产生任何信仰之情，但路迩很理解：毕竟才认识不久嘛, 一个人的信仰之情也需要时间来累积吧？
路迩只觉得, 这个召唤者这么好说话，又对他这么尊敬崇拜，那帮助对方完成愿望以后, 一定就可以得到翻倍的魔力和信仰反馈。
路迩和他签订了契约以后, 前两个愿望也确实完成得十分顺利。路迩越发觉得这个召唤者人好。
也正是因为开头太顺利了，所以哪怕第三个愿望, 对方纠结了好久都没有想好，路迩还是觉得：可以谅解的, 毕竟前两个愿望实在太高效了。
那就多给他一点时间考虑最后一个愿望吧。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 原本人生不如意的召唤者，凭借着前两个愿望已经功成名就众星捧月, 看起来人生美满了无遗憾，他还没能说出第三个愿望。
路迩就主动提醒他：“要不然你就许个永生的寿命。反正你现在家庭也幸福, 工作又圆满, 什么都不缺, 应该知足了吧。就这样永远享受下去如何？”
对方却犹犹豫豫嗫嚅着：“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永生，我的父母, 妻儿，兄弟姐妹和老友……他们怎么办？”
路迩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说：“如果你放不下他们，那不如你就许愿，来世还和他们在一起？”
对方又猛地摇头：“不不不，只剩最后一个愿望了，那么珍贵，我还不想浪费在来世那么遥远的事情上。”
路迩扶额，总觉得对方太纠结了，但考虑到一开始对方给他的初印象很好，路迩就勉为其难地答应：“……那，你再考虑考虑吧。”
但那时候，路迩还是注意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他虽然已经完成了召唤者两个愿望，并且让对方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生活，而且召唤者每天都对路迩表现出了感恩戴德崇拜敬仰的样子，但几年过去了，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信仰的反馈。
路迩当时还自我怀疑：难道我记错了？必须要等契约完成才能收获信仰？
终于有一天，那个召唤者主动告诉路迩：“伟大的魔王大人，我想好我的第三个愿望了。”
路迩很开心，问他：“是什么呢？”
对方说：“我希望魔王大人，您可以为我的妻子，儿女，和我的父母，也完成一个他们的愿望！”
路迩：“……”
老实说，路迩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大笑。他真以为对方在跟他闹。
直到他发现对方眼神十分认真期待地看了他许久，他才不得不承认：好，这人竟然真的想把这个当做第三个愿望。
这和过去遇到的说“请再给我一百个愿望”的契约对象有什么区别？！
亏他还以为这个人挺聪明，没想到还是个傻瓜。
路迩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契约是只属于你我的，我不能也不会帮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完成愿望。而且契约也不会认同你。”
对方闻言，稍显遗憾，但很快，就振作起来，对路迩说：“魔王大人，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也许这个愿望不合适。”
路迩：“啊，我就说嘛，你应该不是那种蠢——”
召唤者：“所以魔王大人，我真正的愿望，其实是……想让自己变成大魔王。”
路迩：“……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召唤者：“当然不是，这是我思考了许久后得到的最好的答案。”
那一刻，路迩终于明白了。
这个召唤者，实际上拥有着和他表面上那种温吞老实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野心。
也许一开始，他是为了讨好大魔王，所以伪装出了一副好形象。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愿望，他的美梦将要结束，他就开始急了，慌了，也就本性毕露了。
三个愿望哪里够呢？他要很多很多，无穷无尽的愿望。
他想要当大魔王！
路迩简直想翻白眼。
这人贪婪到令他觉得可笑。
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愿望是不被契约认可的。且不说路迩愿不愿意，关键他又不是神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赐予一个低等的生物强盛的魔力呢？
契约当即判定了该愿望不予生效。
可那个召唤者暴露了自己的贪欲后，就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他开始疯狂地说出一些让路迩觉得又可笑有可恶的愿望——
让我拥有像魔王一样的力量！契约不认可。
让我成为这个世界的神！契约不认可。
让大魔王成为我的奴隶，永远听命于我！契约不认可。
路迩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只觉得麻木。
听着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愚蠢愿望，以及一次次被契约驳回后，那个召唤者越发丑恶的模样。
路迩冷漠且嫌恶地开了口，说：“如果你早拿出这副贪得无厌的嘴脸，一开始我就不会和你签订契约。”
那召唤者却反倒打一耙起来：“早就知道花瓶无用，像你这样的大魔王，除了长得漂亮实在也没有别的优势了。我说了这么多愿望你竟然一个都完不成，要是一开始有的选，我也想要换个更厉害的。”
路迩被他激怒，险些当场就杀了对方，但那人早已经知道大魔王是不会伤害召唤者的，便洋洋得意地说：“你要是杀了我，你就会下地狱！这可是你说的。”
是啊。
这是路迩说的。
他怎么就那么傻，信了这人的伪装？！
人心难测，路迩在那一刻才有了实感。
路迩惊讶于这人的死皮赖脸，也懊恼于自己实在低估了召唤者的贪欲。对方不许愿，他还真的拿这人没办法。
最终，路迩只能泄气地想：那就熬死他。
还好这个召唤者并没有许过永生不死的愿望，要熬死他倒是不难。
偏偏，那召唤者猜出了路迩的心思，彻底撕开了伪善的假面，怒火中烧地指责路迩：“你想等我死？！你如果不完成我的三个愿望，我会用我的灵魂诅咒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半点信仰，你只会得到愤怒和憎恶！”
其实，诅咒又有什么意义呢？
强大的魔王怎么会害怕一个弱小的人类的愤怒和憎恶？
可是，路迩真的被他激怒了。
那时的路迩已经不再去想什么两全其美的方式，他只有一个想法：贪婪的家伙，活该自取灭亡。
于是他做出了第一次毁契的决定。
而且，不是以破坏契约阵的方式。是直接放逐了召唤者的灵魂。
对方极其不可思议地在最后一刻望向路迩，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一瞬间究竟是想要向路迩求饶，还是向路迩发出他最恶毒的诅咒。
因为路迩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虽然同样是完成愿望，但大魔王就是大魔王，你可别当我是什么搓一搓就不见了的神灯。”
路迩面色冷酷地一挥手，将卑贱贪婪的灵魂丢进虚无——那是时间尽处，灵魂放逐至此，等同于抹杀。
“冒犯王，就要付出代价。”
路迩这么做的时候，是解气的。对方因为自己的无礼和冒犯最终尝到了恶果。
但大魔王路迩也需要为他的选择，付出毁契的代价。
那是古神第一次在路迩长大后出现在他的意识海。祂并没有说什么无意义的道理，因为木已成舟，毁契已是定局。
祂只是问路迩：“你认为自己错在了哪一步？”
路迩当时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想法：错在他不知道对方太贪婪就签订了契约。错在他作为大魔王，没有和这个人类保持一定的距离，让这个人对自己不够敬畏。
错在路迩自己沉不住气，明明可以靠熬死对方来结束契约，却因为愤怒而抹杀了对方。
可是所有的念头都不是真正的答案。
贪婪是原罪。可能够召唤魔王的生灵们，哪一个不贪婪？
所以问题不在于贪婪本身。
而在于路迩竟然天真地相信，这世上有不贪婪的人。
路迩在那一刻，才作为大魔王真正地成熟。
他对古神说：“我不认为是因为错了才走到这一步，也许我本来就该走这一步。”
古神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很有趣，祂未作定夺，不判对错。只道：“索拉菲斯，你的路还很长。”
下一刻，路迩便去了地狱。
-
“所以当我沉睡一千年后，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回到城堡，反而被扔到了那么一个低等世界的时候，我真的很烦躁。”
路迩概括了一下当时他的心情，“要不是因为魔力被封，我当时就打算直接毁灭世界了。”
他能感觉到江烬的目光正灼热地凝视他，但路迩没有给江烬开口问任何问题的机会，他继续说，“江烬，你知道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这真是个讨人嫌的家伙。”路迩评价道。
江烬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这一刻，没忍住笑出了声：“嗯，我是有点。”
路迩：“岂止‘有点’！我那时候想，这个人过得那么惨，正是需要大魔王的时候。随便给他点什么他都会感恩戴德才对。可事实呢？你的第一个愿望居然是——从我身上起来。啊，啊，愚蠢的家伙！”
江烬也说：“是的，那时的我怎么会那么蠢？”
他居然舍得让路迩从他身上起来。
可下一秒，路迩却笑了：“可是呢，就是你这个死脑筋，让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江烬稍稍直起身，双手撑在路迩身旁两侧，有些好奇地问：“什么事？”
“也许你就是我最初想要的那种……”路迩歪着脑袋，睫毛扑闪一下，说，“绝对不会受到欲望蛊惑，不屑于用伪善来掩盖贪欲，即使一无所有也不曾将最后的尊严寄托给魔王的愿望，还会对哪怕一丁点的好处也报以最真诚的感激之情……你是我想要的，最好的契约对象。”
江烬脸上露出的表情早在路迩的意料之中。
但他没明白，江烬干嘛在如此受宠若惊的时刻，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如果要拿什么东西……那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好在江烬没有拿出任何东西，他空手揣进兜又空手抽了出来，捉住了路迩的手，哑声问他：“可是我的第三个愿望，也很贪婪。”
路迩一听这个就来劲了：“是啊，你许下第三个愿望的时候，我真的很愤怒。”
江烬抿唇，忏悔一般低着头。
路迩忽然绷直了腿，搭在江烬腰上然后往回一勾。江烬整个人便扑向他，有些呆呆地：“迩迩？”
“我生气的点，并不在于你这个愿望本身。而是当时的我笃信自己绝对无法完成那个愿望。”路迩伸手，圈在江烬的脖子上，“也就是说，如果我无法完成那个愿望，我似乎就只剩下了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毁契，要么，熬死你。”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路迩笑了，“江烬，如果你那时候知道我想熬死你，那还会说出‘即便七老八十了也要给你买小蛋糕’这种话吗？”
江烬毫不犹豫：“会的。”
路迩眉梢一扬，颇为得意：“我想也是，你就是这样的人。”
“那最后，为什么改变心意了呢？”江烬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了下去。
为什么没有继续熬死我？
为什么选择了毁契。
“因为我想啊，真把你熬死了，然后离开这个世界，那我未来那么漫长的一生，都见不到你了。”路迩望着江烬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不管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再也见不到江烬这个人了。”
答案已经十分显然。
路迩的第二次毁契，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学不会爱江烬，可是又舍不得熬死江烬。那就只能毁契。
那么他后来去找叶涂当下一个契约对象的事情似乎也就合情合理。
想通这些事，江烬忽然就有些颤抖，连呼吸也不稳了，紧张地问：“所以迩迩，你第二次打算毁契是因为，比起去地狱面对你害怕的那些刑罚，你……更怕失去我。”
路迩张了张嘴，但江烬犹嫌不够，又说，“即便再次毁契会被放逐灵魂，会和这个世界、和我一同消亡，你也愿意尝试，只是为了留我在身边，对吗？”
路迩抓住插嘴的时机，言简意赅：“当然不是。”
江烬：“。”
好。
自作多情了。
“被放逐灵魂的前提是，我的信徒在我下地狱的那一刻背弃了我，不再信仰我。”路迩挑眉，倨傲地看着江烬，“你会背弃王？”
江烬坚决道：“不可能。”
“所以啊。”路迩扬起嘴角，“我只是在当时，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江烬一把抱住路迩：“明白，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路迩噗嗤一声笑了，“哪儿来的底气。”
“你给的底气。”这不是江烬第一次这样说，他轻轻咬住路迩的耳垂，与他低语，“再卑微的信徒，也因为有王的偏爱，而变得自负。”
路迩被江烬的唇蹭着耳朵，觉得好痒，但心里又酥酥麻麻的，他摁着江烬的肩膀，没有躲开他的亲昵，但这时，余光却又看见江烬的手在裤兜里掏来掏去。
路迩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句：“江烬，你偷偷摸摸地藏了什么东西？”
一听到这话，江烬的手立刻从兜里抽出来，有些尴尬地背在身后。
路迩伸手去摸他的裤兜，里面空空如也，就知道他肯定把东西拿出来藏着了：“给我看。”
江烬说：“没什么。”
路迩：“有什么。”
江烬：“……真的没什么。”
路迩：“肯定有什么！”
这么一来一回拉扯几个回合，路迩一气之下收走了江烬所有的魔力，然后将他定在原地，拽住他的胳膊用力拉过来。
“哈！我就知道肯定有——”路迩的声音顿住。
他看见江烬手里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见多识广的大魔王觉得自己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但路迩又觉得奇怪……
如果这里面是戒指，江烬干嘛一副不太想给的样子。
可是怎么看都是戒指盒啊。
回想起从很久以前开始，江烬就总喜欢在给他擦手或者牵他手的时候，有意无意摩挲他的无名指。路迩觉得，这肯定就是装着戒指的小盒子。
他解开江烬身上的魔力，指着江烬手里的盒子，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呀？”
江烬又一副想把东西藏起来的样子，被路迩拦住了。他只好苦笑：“是……我定做的戒指。”
看吧！
王就知道这肯定是戒指。
路迩更不理解了：“你要送给谁？”
江烬一愣：“当然是你。”
路迩：“那你干嘛一直藏在身上，刚才都要摸出来了，又揣回去。你舍不得？”
“怎么会。”江烬被路迩的说法给逗笑，心里的紧张顿时化解了不少。
他终于打开了戒指盒，那里面确确实实是一枚戒指，没有镶嵌任何宝石，很素净但不失雅致的金戒环。
他将戒指取出来，又牵起路迩的手指：“第一次有要想送你戒指的想法时，最流行钻戒，我查了价格，觉得这辈子都买不起，那一年我还在靠助学金生活，我觉得这是一件很遥远的事。”
“毕业那年，网上开始有了‘钻石究竟值不值得购买以及凭什么作为爱情的见证’之类的话题，好像钻戒变得没有那么好了，我对此不太了解，但总觉得，如果它不好，那就配不上你。我又开始研究别的东西。那时候正好联盟政府找到了我，要给我一份工作，我问了薪酬，对当时的我而言，很高。我想，好好工作几年，大概就可以买起一枚配得上你的戒指。”
“可是很快，我发现，我买不到那样的戒指。”江烬的笑容里有一抹自嘲，“你是无所不能的大魔王，你拥有一座大城堡，你见过一切璀璨美丽的宝石。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配不上你。”
路迩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江烬手里的戒指，等他给自己戴上。
可是等了半天，江烬就是不动。
“我很想要把它送给你，但我又觉得，它在你面前显得那么廉价。它好像不配被你戴在手上。”
“不要给戒指太大的压力。配不上我又不是它的错。”路迩没有针对他的这句话做什么回复，只是问，“另一枚带了吗呢？”
江烬：“带了。”
他将它拿出来。
这一枚戒指是江烬的尺寸，它的待遇就比较随意了，没有盒子，直接被放在了江烬的衬衣口袋里。款式和路迩的别无二致。
路迩拿过来，在江烬惊怔的表情下，亲自为江烬的无名指戴上了这枚看起来不够华丽奢侈的戒指。
随后，路迩伸出自己的手，眼神示意：换你了。
江烬自然不再犹豫，他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带着十二分的赤诚与热烈，亲自完成了他肖想已久的这一幕——
他和路迩交换了戒指。
总让他觉得空荡的无名指上，留下了属于彼此的痕迹。
直到完成最后一步的时候，江烬还觉得一切想在做梦。每时每刻都有一种幸福到不切实际的感觉。
这时，他听见路迩说：“这世上当然不会存在一枚配得上王的戒指。”
江烬亲了亲路迩的手背：“嗯，即便如此，你还是戴上了。这是我的荣幸。”
“你不是说了吗？王是偏爱你的。”
路迩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说，
“管它金戒指银戒指，钻石还是宝石，通通不重要。只要你送了，我就戴上。因为能配得上王的，是你这个人。”
江烬早就懂得这件事。
他已经无数次地从路迩那里获得了特许的恩泽，他也从一开始的患得患失，到如今充满底气。
虽然骄傲的大魔王是在契约的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爱上了江烬，但爱却早于那一天，一直存在。
长久以来看上去似乎是江烬无条件地宠溺着路迩。
可任何了解大魔王的人都该知道，没有大魔王的准许，区区人类，又怎么会有资格在王的身旁侍奉。
江烬因为刚成为魔王使者不久，跟随路迩见识了太多东西。他认为没有什么配得上路迩，这是事实。
但路迩给了他特别的待遇。
江烬给了路迩永不磨灭的信仰与爱，而路迩给了江烬胆敢拥抱神明的底气。
戒指配不上，那就用爱来抵。
江烬低下身子，以仰望的姿态将路迩整个抱起来。
路迩哎了一声，但也没有阻止，笑说：“高兴了？”
江烬道：“我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这种事情还用说？”路迩骄傲道，“哼哼，今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吧，江烬。”
江烬笑问：“我为什么要哭？”
“因为王真是太厉害了，不管做什么都做得完美。连爱一个人也爱到无可挑剔。你又怎么比得了呢？”路迩故意调侃江烬，“有些人呀，夜里又要想‘我该怎么样才配得上大魔王呢’，然后焦虑得睡不着了吧？”
“我不会。”江烬被他那副嘲讽的样子气笑了，“戒指是戒指，我是我。”
路迩：“谁知道呢？万一你是借着戒指的名义在暗自伤怀……”
江烬堵住了他的唇，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为了表明他真的没有以戒指的名义在患得患失，这个吻，江烬尤为用力。他吮着路迩的软舌，又探入深处，搅得他不得安宁。
路迩总是被江烬接吻上的天赋给惊到，用手拍打他的肩，直到快要窒息才被放开。
等睁了眼，路迩才发现，他们已经从餐吧回到了家。
路迩惊道：“怎么回来啦？”
“反正餐吧也没有人。”江烬一边说，一边脱去了自己的外套，又解开路迩的扣子。
路迩：“哎？”
“迩迩，我们已经一起去过地狱了，是不是应该，上一次天堂。”这句话一说完，江烬已经把路迩的衣服整个剥开，露出他光滑白净的身体，他低下去，缓缓吻遍他的每一处。
路迩呼出一口气，脱口而出：“天堂有什么好的，全是一群不穿衣服的天使。”
江烬只是笑，宽阔的手掌摁住他的腿，一点点抚上去。
许久后。
路迩悟了。
原来江烬说的“天堂”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天堂。
在一阵灭顶的恍惚后，路迩捏住江烬的耳朵，哑声训他：“你真的，真的，真的好烦啊。”
江烬蹭了蹭他的手，像过去每一次被路迩抱怨一样，笑着应了自己的罪名：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