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天向来短暂，一晃而过就入了冬。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
一中的“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在操场举行。
校长在主席台上语重心长地鼓励他们好好学习。林泽远和霍平野在主席台侧面排队等待。
今天太阳有点大，晒在身上暖融融的，配着校长冗长的讲话，让人昏昏欲睡。
“除了学习，大家别忘了填报志愿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霍平野打了个哈欠，后肩忽然一重。
林泽远挪到他身后，把脑袋抵在他左肩说：“困死了，让我靠一会。”
霍平野一僵，站直不动，握着宣誓词的手却紧了紧。
“下面有请高三一班学生代表林泽远、霍平野，带领高三全体学生宣誓。”
听到名字的瞬间，林泽远睁开眼睛，直起身道：“走吧。”
“等等。”霍平野拉住他，抬手拨了拨他额前压到的头发，“好了。”
林泽远自己又用手理了理，跟随霍平野走上主席台。
两个身长玉立的少年并肩站在主席台上领头宣誓，稍矮一些那个少年头上，一搓刚压下的头发慢慢翘起，在春风中轻轻摇晃。
几天后，放学路过宣传栏的林泽远和霍平野看见“百日誓师大会”的照片。
“……”
霍平野踩着自行车就溜：“这不能怪我啊，你的头发它有自己的想法。”
“……”
*
百日誓师大会之后，除了学习任务不断加重，生活好像没有太大变化。
课间，大家闲聊的话题渐渐集中到志愿填报上。
楚时光问：“阿远、野哥，你们应该会报首都的学校吧？”
林泽远点头，前两天霍平野刚问过他，两人达成了一致：“我们应该会报首都大学。”
楚时光接着问：“那你们报什么专业？我爸妈让我学工商管理，但我更想学Q大的计算机，好纠结。”
霍平野说：“学计算机，我支持你。”
林泽远劝他慎重：“你别瞎出主意。”
陈如松说：“对啊时光，专业也很重要，毕竟我们大学毕业已经不包分配了。”
霍平野却道：“我说真的，不管你是接手你爸妈的产业，还是自己就业，计算机和网络的发展都是大势所趋，很有前景。”
林泽远问他：“那你怎么不学？”
霍平野：“我对挣钱不感兴趣，对国家生命科学发展事业更感兴趣。”
林泽远：“……说人话。”
霍平野：“生物学或者医学吧，你呢？”
林泽远：“化学或者物理。”
他对人类在这两个领域能探索到的极限很感兴趣，只可惜专业只能选一个学。听二哥说有人修双学位，或者跨专业考研，或许他也可以试试。
霍平野听闻只觉得头痛：“行，祝我们两个顺利毕业。”
林泽远：“？”
楚时光：“如松，你呢？”
“我？我爸建议我报工科大的机械制造专业。”
霍平野：“……”
很好，将理工男的标签贯彻到底。
陈如松说：“不知道杨鹏打算怎么报。”
“我？”放学后，杨鹏溜达过来找他们。
“我一个学习废物，我妈担心我以后找不到工作，想让我报定向师范，我说您就不怕我以后误人子弟吗？”
“噗。”楚时光捂住嘴，“抱歉。”
杨鹏大方道：“想笑就笑呗，我能考上大学就行，专业服从调剂。”
霍平野拍了拍他的肩：“心态不错，但学习还是不能放松。”
林泽远掏出一本练习册：“上次的数学卷子写完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些适合你的题。”
杨鹏接过沉甸甸的练习册，热泪盈眶：“够了，兄弟们，小杨已经学麻了。”
*
林家今年为了照顾林泽远高考，多方打听，终于在年初物色到一个保姆，照顾家里几口人的饮食起居。
邱秀珍得以减轻负担，更多心思投入与王敏敏一起办的论坛里。
林福生今年正式退居二线，工作轻松许多，每天下班后从农场回市里住。虽然上班通勤时间增加不少，但不再当留守男人这一点足以让他心甘情愿，还挺乐呵。
一眨眼高考临近，两家人都紧张起来，变着法关心自家孩子。
林泽远被邱秀珍的汤汤水水和夜宵喂胖了两斤，霍平野则差点被王敏敏炖的“补汤”补出鼻血，求她不要再做了。
王敏敏：“……”
“来来来，同学们，到我们班了。”
操场上，尹国强朝学生们招手：“站好，站好，个子矮的站前面，个子高的站后面……插空站，插空，别到时候毕业照上看不见你的脸。”
林泽远的个子在南方不算矮，霍平野更是鹤立鸡群，两人站在最后一排的台阶上，前面是陈如松和楚时光。
尹国强：“都站好了啊？”
同学们：“站好了站好了，主任您快坐。”
“准备！三、二——”
霍平野看了眼身边的林泽远，悄悄伸出手绕到他脑后，在他头顶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林泽远若有所觉，抬头一看，拍掉他的手：“幼稚！”
霍平野背过手嘻嘻笑，林泽远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一！”
“哎？”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发现不对，“最后排中间那两个男生别闹了，看镜头，不然待会没正脸。”
“重来哈，准备！三——”
“不闹了不闹了，”霍平野赶紧认错，抬手搭上林泽远的肩，“快笑一个。”
“二！”
林泽远被他搂着歪了歪头，看向镜头，微微勾起唇角。
“一——茄子！”
相片定格，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中，最后一排中间两个少年格外帅气。
*
高考当天，林泽远和霍平野一个考点，但不在本校，在市三中。
霍东岳开着他去年的年终奖——公司最新款小轿车，送两个人去考点。
因为车上座位有限，家里其他人自己排好了班，轮流和霍东岳送考。
相比家长们的紧张忐忑，林泽远和霍平野显得尤为淡定，仿佛只是参加一场普通的月考。
——才怪。
最后一门考完交卷，不紧张的林泽远也忽然有种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月考，而是一次“告别”。
他们的高中时代，结束了。
*
几天后，林泽远和霍平野一起去学校领答案估分，顺便和同学老师告别。
尹国强依依不舍地叮嘱大家：“好好回忆回忆作答过程，估完分及时给我打电话，让我心里有个数。还有明天晚上六点在清河饭店聚餐，大家都来。”
同学们：“晓得了！”
“主任，考砸了还用给你打电话吗？”
尹国强说：“考成什么样都可以打，别不好意思，反正也考完了，我还能让你留级不成？”
众人哄笑，热热闹闹地散去。
林泽远和霍平野扫了一眼老师给的参考答案，对自己的成绩大概有了数。
陈如松和楚时光见他们胸有成竹的模样，怕受打击，决定自己回家对答案。至于杨鹏，考完之后有一半都不记得怎么答的了，对了也白对。
林家。
林泽远卧室开着空调，霍平野和他一起坐在窗台边。
“打个赌怎么样？”霍平野提议，“谁的分数低，谁就叫对方一声哥。”
林泽远不屑：“我本来就比你大一个小时。”
霍平野：“但我不是没叫过你吗？打个赌，你要是比我高，我就心甘情愿喊你哥哥，喊一整天。”
林泽远想了想：“三天。”
霍平野：“成交。”
两人拿出草稿纸，对照参考答案回忆自己的答案，分别估分。
最后摊开草稿纸一对——
霍平野怔住：“同分？”
林泽远皱眉，点点他的草稿纸：“可信度不高。”
霍平野：“瞎说！我估的只低不高，你输定了。”
林泽远：“那就查分了再说。”
霍平野：“行。”
*
第二天晚上班级聚会，俗称散伙饭。
他们班这群人都读书早，年纪大的才十八十九岁，小的和林泽远和霍平野差不多，还没满十七岁。
成年的经老师批准可以喝点酒，未成年的一律喝汽水。
楚时光端着啤酒来和林泽远他们碰杯：“过两天我就回首都了，常联系，我在首都等你们。”
林泽远：“嗯，一路顺风。”
楚时光凑近了说：“我刚刚听他们说要去迪厅，不带你们这些没成年的。”
“……”倒也不是很想去。
楚时光拍拍胸脯：“放心，等你们来首都，我带你们去，保证好玩。”
林泽远听他说话有些大舌头：“……你喝醉了？”
“没有。”楚时光脸红耳赤，眼神游移。
霍平野夺走他的杯子：“喝多少了？”
楚时光满不在意地挥手：“就一杯。”
霍平野笑了：“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失敬失敬。”
楚时光：“……”感觉被笑话了，让我想想怎么回击——
呃，脑子怎么浆糊住了？
*
暑假开始后不久，林泽远和霍平野迎来十七岁生日。
两家人一起庆生时，两人还在为谁是“哥哥”争执，主要表现为霍平野想当哥，林泽远不让。
终于到了出分的日子，两个人守在自家的电话前，一到点就打电话查分。
一开始，林泽远打了两次没打通。林福生和邱秀珍跟着着急，恨不得现在再变出一部电话帮忙打。
大嫂温薇薇劝道：“别急，过两分钟再打。”
过了几分钟，班主任尹国强打电话过来，嗓音里的喜悦冲出听筒。
“泽远！好消息！你和霍平野同分，并列全省理科状元！”
“真的？！”林福生和邱秀珍惊得从沙发上跳起，喜上眉梢。温薇薇也满脸惊喜。
林泽远微讶，缓缓勾起唇角。
这可怎么办？
对小野弟弟来说，这可不算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