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平野三千米跑了第一。
来不及和同学们欢呼庆祝，他就匆匆赶回家。得知林泽远生病的陈如松、杨鹏也跟了过来。
小楚同学被班主任委以写宣传稿的重任，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开。
“时光，快来，再写一篇稿子。”班主任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楚时光欲哭无泪：“哎，来了。”
林家。
“邱姨。”霍平野等人匆匆进门，“阿远好点了吗？”
邱秀珍正在厨房炖雪梨汤说：“在睡觉呢，我刚刚上楼去看过，已经不烧了。”
霍平野说：“我上去看一眼。”
他轻手轻脚地上楼，推开林泽远的卧室门进去。
林泽远窝在被子里，睡得脸颊微红，鼻尖也擦得泛红，由于鼻塞，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唇呼吸。
霍平野俯身用手背轻轻触碰他的额头，好像确实不烧了。
他放下心，又轻手轻脚地出去。
陈如松和杨鹏也跟上了楼，怕人多打扰林泽远就没进门，见霍平野出来，低声问：“怎么样了？”
霍平野把门带上：“退烧了。”
三人又悄声下了楼，邱秀珍从厨房端了两碗雪梨汤出来，对他们说：“我炖了梨汤，你们也喝点。”
杨鹏摆摆手说：“我们不用，给阿远多喝点。”
邱秀珍道：“阿远的我给他留着了，你们喝你们的，天气干燥，喝点润润肺。”
她进厨房去端另一碗，霍平野三个刚坐下，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拖鞋踢踏的动静。
“你们怎么都来了？”林泽远揉着眼睛从楼上下来，话里带着初醒困倦和浓重鼻音。
“阿远你醒了？”
“感觉好点了没？”
杨鹏和陈如松连声追问，霍平野迎上去看他：“怎么下来了？我刚才吵醒你了？”
林泽远茫然：“没，睡醒就下来了，你刚刚上来了？”
“嗯。”霍平野拉开凳子让他坐，“邱姨给你炖了雪梨汤，快来喝。”
这时邱秀珍从厨房里出来，问林泽远好点没，嗓子还疼不疼。
林泽远摇了摇头，但嗓子虽然不疼却也不舒服，有些不想说话。
霍平野一眼看出来，把汤碗推过去：“少说话，先喝汤。”
一碗雪梨汤下肚，又喝了半杯温水，林泽远终于感觉舒服了些。
邱秀珍问：“中午想吃什么？给你煮粥？”
林泽远点头，邱秀珍便又进了厨房忙活。
他之前提过请保姆的事，但一直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再加上邱秀珍还是喜欢亲力亲为，觉得没必要，所以这事就搁置了。
林泽远几人帮忙收拾喝过雪梨汤的碗筷，被邱秀珍赶去休息，于是转到沙发那边坐，开着电视听个响。
“阿远，你下午还去学校吗？”陈如松问。
杨鹏接着说：“要不别去了，弃赛吧，病还没好透怎么跑一千五？”
林泽远笑：“我没那么虚弱，一千五没什么。”
他五岁开始练功，不知道跑了多少个一千五。
霍平野却不放心：“你还是别去了，大不了换人，我替你去。”
“不让换吧？”林泽远说，“对了，还没问你，三千米拿第一了吗？”
霍平野扬起下巴：“那必须。”
杨鹏附和：“小野跑得超快！”
林泽远勾起唇角，还没来得及评价，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林泽远顺手接起：“喂？”
“阿远？”电话那头传来楚时光的声音，“你好点了没？”
“好多了。”
楚时光又关心了几句，才道：“幸好我今天带了手机，才能给你打电话。对了，野哥还在你家吗？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在，你说。”林泽远放下听筒打开免提。
楚时光语气高昂：“热烈祝贺高三一班的霍平野同学在男子三千米长跑中荣获第一名，并打破学校记录！鼓掌！”
林泽远微讶，看向霍平野。
陈如松鼓掌，杨鹏欢呼：“小野牛啊！”
霍平野笑着踹他一脚：“你才小野牛。”
林泽远反应过来，噗嗤一笑。陈如松也笑，杨鹏后知后觉：“野哥！野哥行了吧？”
楚时光在电话那头跟着笑：“先不说了，尹老师让我多给野哥写几篇稿子，送到广播站多播几遍。”
霍平野笑容一滞：“……大可不必，小楚同学。”
楚时光：“我不！我就要写：他像风、像箭、像闪电、像野牛！”
霍平野：“……”
“哈哈哈哈哈哈！”杨鹏和陈如松大声嘲笑。
霍平野看向林泽远，发现他也笑得岔气，歪倒在沙发上轻轻咳嗽，脸颊咳得泛红，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霍平野怔了下，跟着笑起来。
算了，野牛就野牛吧。
*
一千五百米长跑是今天下午最后一个项目，检录处，参赛运动员陆续到位。
“你行吗？”霍平野问林泽远。
林泽远一边热身，一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现在只是有点鼻塞，其他都没问题。
霍平野了解他的性格，能做到的事一定会做，不会轻易放弃，知道劝不动他，只能说：“别逞强，不舒服就停下，身体要紧。”
林泽远已经听他叮嘱了好几遍，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霍平野，你最近好啰嗦。”
霍平野怔了下，勾住他的脑袋搓了搓：“不识好人心。”
“霍平野！”
林泽远挣开他的魔爪，正要反击，霍平野却已经跑开了。
“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运动员准备——”
林泽远瞪了跑道边的霍平野一眼，心想跑完再收拾你。
随着一声发令枪.响，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拉开序幕。
他们学校的跑道大概四百米一圈，一千五百米就是四圈不到，林泽远跑得很轻松。
除了鼻塞让他需要用嘴呼吸，有些难受。
霍平野守在跑道边及时给他递水，杨鹏和陈如松不停给他加油。
楚时光拿着纸笔刷刷写着，然后撕下一页朝他挥手：“阿远，我去给你递稿子。”
林泽远脚步一顿，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忽然听广播里传来声音：“接下来是高三一班楚时光同学来稿——”
播音员声情并茂（矫揉造作）念到：“他是矫健的白马，他是优雅的精灵……他带病参赛，他坚持不懈，他无所畏惧，他就是奔跑在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赛道的3号选手——林泽远！班长，高三一班全体同学为你加油！”
林泽远脚趾抓地，立刻捂住别在袖子上的运动员编号，恨不得原地消失。
“放心。”霍平野跟在跑道内侧陪跑，“我已经揍了小楚，勒令他不许再写。”
林泽远扭头见楚时光委屈巴巴地摸着脑袋，满意了。
朝霍平野竖起大拇指：“干得好！”
最后一圈，陈如松等人在终点线等候。
霍平野依旧陪跑，见他呼吸略微急促，问：“还能坚持吗？”
林泽远侧头看向他，弯着唇角说：“还能加速。”
霍平野一怔，看着他突然提速，像一阵风掠过。
他跟着展颜，加速超过他：“我在终点等你。”
林泽远轻轻挑眉，提速追赶。
霍平野跑到终点线后方，转身朝林泽远张开手臂挥手。
林泽远弯起唇角，笑着加速冲过终点线——
“加油！加油！加油！啊啊啊！！！！！”
“第一第一！阿远第一！”
“班长好帅！”
欢呼和喧闹声震耳欲聋，林泽远没刹住车，径直撞进霍平野怀里——
霍平野被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搂住他。
林泽远脱力地靠在他怀里喘息，起伏的嗓音里带着笑意：“怎么样霍平野？我、我也能破个记录吧？”
喧嚣声骤然远去，霍平野耳边只剩下少年急促的呼吸声，伴随少年胸腔起伏的震动，一下下传递到他的胸膛。
扑通——扑通——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心里。
*
林泽远带病参赛，荣获第一，并有望打破一中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记录。
代价是筋疲力尽。
霍平野把校服外套披到他身上，搀着他在操场上慢慢走。
林泽远跑完一身汗，嫌热不想披外套，却被霍平野按住手，直接帮他把拉链拉上。
“感冒刚好，不要贪凉。”
林泽远双腿发软，半靠在霍平野身上，轻声抱怨：“你好啰嗦。”
霍平野：“再不识好人心，我就把你丢这儿了啊。”
林泽远立刻扭头：“杨鹏！如松！”
“哎！怎么了怎么了？”跟在后边的杨鹏和陈如松、楚时光都跑上来。
林泽远伸出手想让他们扶自己，霍平野突然拉起他的两条胳膊往肩上一搭，俯身在他面前蹲下，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林泽远一惊，挣扎：“霍平野！你放我下来！”
“别动啊祖宗，”霍平野抄起他的腿弯，“摔残了我可不负责。”
林泽远“哼”了一声，不再挣扎，索性往他背上一趴，脑袋枕在他肩头，双手搭到他肩前。
“那你走快点，我饿了。”
微热的呼吸让霍平野的脖颈发痒，他不自在地缩缩脖子，将林泽远往上捞了捞，应道：“好嘞。”
然后背着他小跑起来。
林泽远被颠得赶紧勾住他的脖子：“霍平野！停下！”
“等等我们！”杨鹏、陈如松、楚时光连忙追上。
少年的身影没入秋日的夕阳里，笑闹声随风远去。
*
运动会结束后，刷新一中男子长跑记录的运动员领奖照片被贴到了学校的宣传栏，林泽远和霍平野一左一右，分别举着奖状，一个眉眼弯弯，一个笑容灿烂。
宣传栏就在学校门口，所有学生每天经过都要欣赏一眼。
林泽远觉得自己的照片有点傻气，不爱往那看。霍平野却每次都要驻足停顿，夸自己一声“帅”。
林泽远懒得理他，骑车跑得飞快。
却不知道他逃走后，霍平野会将视线移到他的照片上，先是无意识地扬起唇角，然后又强行压下。
最后陷入深思。
奇怪！
他对着阿远的照片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