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死人这档子事, 游轮之行提前结束,美丽的阿芙洛狄忒37号向港城的码头行驶靠岸。

  季楹挽着黄齐颜的胳膊,一齐从甲板上走下来, 和上船的时候一样,两个人仍然是人群之中最亮眼的风.景线。

  只是这刚出码头不久, 都还没走到前来接送黄少的专车所停驻的外围线, 先在前方遇上一个人。

  周里,真正的周里,一袭文气的白灰色西装, 在数十个保镖的簇拥下稳坐在码头围栏之外, 那两人路过他面前,似乎都没看到他这个人, 周里却出声叫住人家:“安颖霁小姐。”

  没错,他叫的是安颖霁。

  按说安颖霁是黄齐颜的未婚妻,靠着黄少的邀请函才一块儿上了船, 要打招呼, 自然是冲黄少呀。

  可周里叫的是安颖霁,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知道安颖霁是季楹装扮的,他叫住的,只是季楹。

  这放其他人眼中多少会感到奇怪,你跳过老公, 直接叫住人家未婚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看上这女的了, 要向黄齐颜示威呢。

  安颖霁停下脚步, 露出牙齿,靓丽又端庄的笑容, 右手紧紧环着未婚夫的手臂,“周代表有何贵干?”

  周里看着“她”从容没有破绽的言行,自己反而破功了,就像一个安排好了鱼钩和渔网,连鱼饵都是用最好的馅料亲手调制而成,但狡猾的鱼儿偏就是不上钩的功亏一篑又气急败坏的渔夫。

  季楹能理解周里的这种窝火,可惜他们是对立的阵线,渔夫无能狂怒,鱼儿更要心花怒放了。

  “这一趟收获颇丰,真是祝贺周代表了。”安颖霁礼貌的祝贺,是季楹的阴阳怪气,“杀鸡儆猴,想来周代表之后在港城的路会更加顺遂了。”

  抓到两个刺客,连带着背后两名要员的势力和关系网,除掉之后自然就更加顺遂了。

  只是你想抓的那个人抓不到而已。

  周里双手握拳,十指骨骼捏得嘎吱作响。

  该死!他还从没被人这么戏耍玩弄过!

  这时候手机响起,一通姓名未知、ip未知的电话打了进来,周里一接起,对面温润但又带着一种邪恶的运筹帷幄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我就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一切已经很明朗了,所谓的阿芙洛狄忒37号豪华游轮之行,其实就是周里借口策划的一出捕猎陷阱。

  他来港城的目的,除了投票动员,更有承接Mars家族上司交代他调查SWORD组织的职责。

  Mars的高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SWORD产生兴趣,并且明确一点——季楹跟这个组织有莫大关联。

  他们也许是想把SWORD收归己用,也可能是想彻底歼灭。

  而季楹就是他们选定的这个突破口,豪华游轮之行不如说是周里专门为季楹准备的狩猎陷阱。

  就仿佛他早已知晓季楹会易容成任何人的身份混上游轮,实施刺杀。

  于季楹而言,这也是与送命的危险一念之差了。

  “看来这就是针对你的骗局了。”坐上接送的专车,黄齐颜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其实也心有余悸的胆寒,“幸好什么都没做。”

  不然现在罩着白布被担架抬下来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也幸好你阻止了你的小情人,不然被抬下来的就是他了。”还一尸两命,多惨烈呀。

  季楹露出无奈的表情:“什么‘小情人’,黄少爷请您注意您的措辞可以么,这已经是在造黄谣了。”

  黄齐颜挑挑眉,比omega更无奈,只想瞎说大实话,“跑到员工区的卫生间等那么久,就为交代他十几秒钟的话。”

  “我就问你,这中间要是有其他人进去了怎么办,你要怎么解释你一个穿着花裙子的人为什么出现在男厕所?”

  而且十点半前后的员工区域虽说不是人来人往了,可还是有人会经过的呀,毕竟在走廊的中段位置。

  就像季楹假装喝醉,跌跌撞撞走出来,不就立刻引来注目了吗。

  如果他埋伏的事情暴露,要怎么解释黄少的未婚妻为什么跑来员工厕所?只是喝醉了吗?那黄少怎么不把她带回房间呢?

  更何况那本来就是周里布置的陷阱,整艘游轮一定处处安插了周里的眼线。季楹把陷阱都推断出来了,这些会猜不到?

  可他还是冒着重重的风险去拉牧防一把,这般舍生忘死,深情厚谊,说alpha是他小情人有什么不对?

  黄少理直气壮的,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再说黄齐颜是了解他的,季楹有善心,牧防失足造成一尸两命的结果也足够惨烈,但你要说季楹是单纯为了避免这种“惨烈”而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和造成更大损失的代价,那黄齐颜是信都不信的。

  这样的时代,更惨烈百倍千倍的事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omega这般行为,它就是掺杂了私情的。

  季楹长舒了一口气,车窗外是车水马龙,车窗里他闭目养神,用罕见的深沉而又消极的口吻:“私心是有,我承认。”

  不承认也没意义,都明摆着的事儿了。

  “可他真不是什么小情人,我这个人,就不适合有情人。”

  回到西市区,季楹已经褪去所有伪装和易容,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和一身格外朴素的T恤长裤,一步一步走回家。

  转动钥匙的时候,发现保险栓已经被打开了,说明alpha已经早他一步回来了,季楹忽然有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以至于他在转动钥匙的时候,动作都放慢了许多。

  想来,失去了游轮这个杀人场所中特有的一步踏错满盘皆输的紧张氛围,相互穿了身份的两个人,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了。

  季楹推开门,看到同样穿着日常休闲衣休闲裤的人正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应该也是刚刚卸下伪装,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被洗面奶和温水冲洗过的面庞还留有湿润,鬓角和额间的碎发也沾湿了。

  在轮船上时,刺杀的本职任务占据绝对注意力,彼此身份的穿透也成为死亡氛围中的调剂。

  那个时候不会觉得无法面对,巨大浪涌中发现另外一座灯塔,反而带来一丝安定和甜蜜。

  原来你跟我是一样绑在绳上的蚂蚱。

  可是外在氛围消退,两个人都回到最平常的日子里,再看到对方真面目时,都分不清眼前看到的是谁了吧。

  阿芙洛狄忒37号只有两天一夜,放在西市区的小别墅里,却是仿若隔世。

  四目相对,虽然谁也没有说穿,但现时身份的“裸露感”是双向的,谁也说不出话来,任由空气寂静。

  最终还是牧防更有开口的由头:“谢谢你,...因为你的提醒,我才没有踩进周里的陷阱。”

  alpha换上自己宽松的衣物,卸下束缚带的肚子挺出原有的弧度,整个人都显得蓬松了。

  季楹还是没有说话,他比alpha更多一层感情负担。

  他认下了自己私心的存在,可并不希望这种“私心”的存在。

  很幸运的,门铃响了,有人帮忙打破这要命的尴尬。是米诺和楚兰,傻瓜情侣收到牧防今天返程的回复,带着鲜花、贺卡和美食来到小别墅这边,因为他们已经顺利找到了住处,马上就可以从牧防家里搬出去了。

  虽然牧防大方,他们一直住着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可人得自觉嘛,到底是人家的屋子,关系再好也不能想当然一直住。

  他们是得到了可以搬离的好消息,前来找牧防和“姐夫”分享的,顺便也表示感谢。

  “小牧你马上就可以回自己家里了!”楚兰还欢天喜地的,“虽然...你好像也不需要就是了。”

  这是自然呀,都和男朋友同居了,自己房子空不空着好像也都一样。楚兰是这么想的。

  然而季楹却对这个话题有些微妙的不适,刚进家门的又打开门走出去,留下一句:“MARC那边还有事,我去店里看看。”

  剩三个人在他的小别墅里面面相觑,楚兰是女生,更敏感一些,转头轻声问牧防:“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