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里, 港口黑手党的据点是轮值制度。

  换班期没到,而且他们吃住都在仓库,仓库周围全是钢筋水泥厂房, 反倒让他们这里被Q异能力影响的人几乎没有。

  租界里生活的外国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尤其他们还讲究绿化, 最近入秋, 正是赏叶时间, 难免有人会去摘枫叶和其他漂亮的树叶。

  安德烈一行人果然趁着混乱来袭击港口黑手党的据点了。

  如果说之前只是为了转移那批军火,那么现在就是趁乱全面开战。

  “只要把港口黑手党赶出租界,以后我们就不用束手束脚了!三、二、一, 开火!”

  随着安德烈一声令下,他集结的雇佣兵小队冲着港口黑手党就开始集火。

  早川花英到的时候, 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港口黑手党据点里的黑西装们,被集火打的隐藏在各种掩体后面。

  安德烈一方根本不在意火力的浪费(反正军火是酒厂提供的)。

  在漫天的炸弹扔向港口黑手党据点的时候, 一道熟悉的吼声从背后不远处传来,

  “找掩体, 趴下!”

  早川花英一愣,这不是波本的声音吗?

  只见头戴蓝色牛仔鸭舌帽的金发青年, 单手捂着胸口, 从不远处飞奔过来, 在早川花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 拉着她就往旁边仓库墙角躲避。

  早川花英被摁到仓库墙壁和金发青年身体之间, 军警长官下意识想过来帮忙。

  安室透单手控制住早川花英想要挣扎的双手, 目光炯炯:“相信我, 让他们赶紧躲。”

  早川花英被这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怔住了。

  这样的波本……好像零, 那个浑身充满正义感勇往无前的公安警察降谷零。

  她深深看了一眼波本,转身对已经过来的军警长官说:“听他的!找掩体, 躲避一下。”

  时间紧迫,军警长官瞬间就作出了决定,对其他军警大吼:“找掩体,躲!港口黑手党的,找掩体!躲!”

  时间不过瞬息之间,安德烈听见对面的喊声,哈哈哈大笑:“你们躲又有什么用,炸死你们!”

  第一批投掷的炸弹此时正好落地,所有人缩着脖子,等待炸弹爆炸。

  然而那一批炸弹像哑火了一样,现场只有“砰砰”物体落地的细小声音。

  安德烈的笑声嘎然而止。

  这批炸弹怎么了?

  早川花英和军警长官也愣住了,下意识看向让他们集体躲避,穿着港口搬运工工作服的金发青年。

  安室透目光凛冽,下一秒,他掏出一个控制器,摁下了按钮。

  “bang!”的一阵地动山摇。

  巨大的爆炸从安德烈那一边的补给运输车,还有雇佣兵身上传来。

  之前投掷落在地上哑火的炸弹也在同一时间爆炸。

  火光冲天,安室透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有硝烟与战火。

  在巨大的爆-炸热浪冲击下,早川花英被护在墙角,波本用身体,还有撑在两人头顶的外套,在漫天飞舞的碎石风沙,还有火药残渣中,维持了一块小小的安全栖息地。

  爆-炸声消,全场寂静,狂妄一世的安德烈,和他带来的雇佣兵小队都被炸成了碎片。

  安室透抖了抖满是碎石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他又掏出一个控制器,对军警长官说:“给我辆车,放我走。否则……你知道的。”

  不远处的惨烈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军警长官不敢赌,他看了眼被这个金发小子护在墙角的政府小妞。

  早川花英沉默。

  她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被烨子姐姐抓走的波本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明白,为什么波本自己破坏了组织的任务。

  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她脑子一时间有点乱,唯一清楚的是,波本不是安德烈那边的敌人,而且,波本手里确实有炸弹,刚刚的一切就是证据。

  早川花英对军警长官说:“不用担心我。我们是一个组织的,现在他……”早川花英看了眼再次捂住胸口的波本说:“现在他破坏了那个犯罪组织的任务,本身他就背叛了组织。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对吗?”

  头戴鸭舌帽的金发青年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倒吸一口凉气,还好,断的那根肋骨没有错位,不能笑了:“怎么不说是一根红线上的两个人?”

  早川花英没好气的瞪了波本一眼,军警长官摸着下巴,倒是觉得他看出来点什么。

  这叫什么,英雄难过美人关?

  “好,我给你车。这次租界的危机,算我谢你。”

  安室透没有多客气,接过钥匙,他看了眼不远

  处爆炸引起的深坑,“租界驻扎的士兵很快就会过来,你们还是先撤吧。”

  确实,军警可以因为爆炸来到现场,但绝对不能提早这么早来。

  军警长官挥手对其他军警示意先撤,同时对港口黑手党据点里的黑西装们打了个手势。

  多年的默契让港口黑手党的负责人瞬间明白什么意思。

  赶紧和总部联络,驻扎士兵要过来了,最好全程用摄像直播,要是那些士兵敢趁乱动他们,他们就敢上国际法庭控告租界士兵袭击本地居民仓库。

  安室透没有把早川花英带出租界,相反,他骑着军警用机车,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了一个租界里的黑诊所门外。

  在租界里这三天,他把租界的地形摸了个透。

  租界那些外国人不把租界里的本地居民当人,狠狠的压榨,自然就催生了地下黑诊所。许多黑户还有偷渡客没办法去租界外讨生活,就算受伤了也只能来这种地下黑诊所。

  黑诊所的老板是个黑户,过去在外面开普通诊所,因为不小心治死了来上门的黑手党,就躲到租界里了。

  这是个胆子说不上是大还是小的医生。

  安室透重重的敲门,同时对里面喊:“不开的话,我就炸了你的门。”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后,诊所门吱嘎一声开了条小缝,安室透直接拽开,走了进去。

  头发有点乱,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医生期期艾艾的说:“街上都是疯子,我这不是怕疯子进来嘛。”

  就在此时,军警解除警报的鸣笛声从空中传来,安室透笑的像个邪恶的反派:“这不就没事了?”

  “快来,我肋骨断了,帮我看一下,钱不会少你的。”

  早川花英和那位年轻的医生同时看向一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的金发青年。

  年轻黑医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个狠人,可真能忍啊。

  安室透没有废话,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个精光,黑医别看年纪轻,他开这诊所,治的最多的就是各种跌打损伤,骨折和火拼带来的各种枪伤。

  虽然之前偶尔从领口瞥见,知道波本胸肌发达,有个超级好身材,这次直接赤-裸-裸的,早川花英不由得移开了目光。

  黑医简单的按压了几下,说:“还好,骨头没错位,也只断了一根,只要用胸带固定就好。小伤。”

  和那些血呼啦眼瞧着要死的搬到他这里的比,确实是小伤了。

  安室透见早川花英一直扭头看着外面,他没有说话。

  在年轻的黑医为他缠绕胸带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窗边的女孩,身穿冲锋衣的早川和东京比多了几分飒爽。

  他又想起,那个目光灼灼,在军警中坚定指证她的女孩,那一刻,真的是美的惊心动魄。

  “早川在看什么?”安室透声音低沉的问。

  早川花英没有回头,神情淡漠:“什么也没看。”

  好吧,她有太多的疑问。

  但她可不想对着上半身赤-裸的波本来谈,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早川是在同情那些人吗?”

  安室透没有说哪些人。

  但早川花英瞬间反应过来,她忍不住目光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安室透。黑医正在用白色胸带缠绕固定断裂的肋骨,那过于健壮充满力量感的上半身,还有古铜色的皮肤直接映入眼帘。

  啊,还有腹肌……

  早川花英转回头,继续看外面:“你以为我是圣母玛利亚吗?那是敌人,我同情他们,疯了吗?”

  安室透轻笑一声:“我以为早川这样的好姑娘最看不得那种场面。”

  “我觉得你应该是对我有误解。”早川花英没有回头,重复她一直以来申明的一点,“我是横滨人。”

  横滨人在龙头战争时期什么没见过?满街的尸体和血腥,就连大白天,子弹的破空“嗒嗒嗒”声都接连不断。

  那88天的横滨简直疯了,就是人间地狱。

  “是啊,横滨人。”

  安室透感叹一声,就是因为是横滨人,他才会一直那么戒备。

  【不要用你那种对潜在犯的心来衡量小花英】

  红头发幼女形态的军警小姐说的没错,他确实在用对待潜在犯的心来看待早川。

  毕竟早川……是横滨人。

  在这个杀手,黑手党存在的城市,他们信奉的是“这个世上没有宽恕,只有报复。注1”

  无数的犯罪档案都在证实着这句话。

  人性是最难把握的,他见过父亲为了孩子的医药费,走投无路之下不惜杀掉其他遗产继承人。

  他也见过有人为了替家人复仇,不惜以命换命,葬身火海。

  早川是横滨人,她会怎么做呢?

  当他看见早川在军警中,哪怕说谎(指说他偷东西)也要指认他,让军警把他抓起来,他就知道,早川不是为了深入黑暗才加入组织的。

  仍然心怀光明的早川啊,这就显得他的猜测过于卑劣了。

  在脱去重重猜疑的外衣,直面最真实的早川,安室透最终居然剩下的是恐惧。

  这是他一直最拒绝想的一种可能性,就是早川……会不会在崩溃中,选择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