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带着猴儿回了灌江口。
悟空立在云端,看到杨大哥麾下一千二百草头神正在操练,个个精锐,骁勇无比,定睛一瞧,里面不泛有许多法力高强的妖怪。
他仰起脸问:“杨大哥,你的草头神里面怎么会有妖怪?”
杨戬道:“他们曾在各山中称霸,为非作歹,天庭调我前去降服,其中法力高强者皆被我收入麾下。”说着,他朝下一指:“猴儿你看。”
他顺着杨戬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是十余年在林中遇到的那条黑鳞巨蟒。
悟空拧眉:“怎么是它,你不是说它死了?”
杨戬:“……它受了我的神罚,已然还清业障归顺于我。”
悟空明白了,原来这些草头神,皆是杨大哥靠着强硬手段收服来的。
可是……
“你收服这么多妖怪做什么?”
按说除了玉帝亲自敕封的元帅和将军,其余神仙是不能自己养兵的,怎么杨大哥不但养兵,手底下还尽是些妖怪呢?
他从前只知道杨大哥是二郎真君,住在灌江口,如今一看,的确与别的神仙不同。
“猴儿不知,我曾与天庭约法三章。我养我的兵,纵是天庭也无权干涉。”
“约法三章?”
“不错。”杨戬带着他在灌江口转了一圈,细细讲给他听——
悟空这才晓得,原来约法三章其一,便是杨戬不上天庭,听调不听宣。
其二乃是灌江口一带方圆千里,只归杨大哥一人管辖,听杨大哥一人调派,就算天庭要借道经过,也得事先告知,否则谁敢擅自闯入,便格杀勿论!
其三就是这些草头神了,杨戬不用天庭的一兵一卒,天庭也别想干涉他收服妖众,为己所用。
若非法力高强,叫玉帝也拿他无法,杨戬哪里能有这些得力手下,又哪里会有如今的自在。
杨大哥的实力,可见一斑。
悟空有些跃跃欲试,他真的太想同杨大哥打一场了。他自学成后,还没有真正施展过自己的本领呢。
杨戬瞧着他明亮的金眸,忽地笑了,低头亲亲他眼睛:“好猴儿,这么想同杨大哥打一架啊?”
“想!”悟空重重点头,抓着他的胳膊:“杨大哥,我们来打一场吧。”
见杨戬笑而不语,他又道:“好大哥,好二郎,你便随了我罢。”
莫说杨戬本就愿意事事随他心意,更别提猴儿撒娇,他哪里舍得拒绝。何况他与猴儿师出同门,自然也想试试猴儿的本事。
“好,杨大哥就陪你打一场。”
悟空正欢喜,忽然自九重天上飞来一道金芒,杨戬抬眸看去,那是玉帝法旨。
原来近日北俱芦洲有妖群作乱,李天王与哪吒已带天兵前去镇压,但妖群众多,玉帝恐天王与哪吒分|身乏术,为保万无一失,便来调杨戬前去助阵。
杨戬敛起神色,北俱芦洲又称万妖之国,是名副其实的人间禁地,大妖群起霍乱不断,想来玉帝是怕再出什么岔子。
悟空知道杨戬一定会去,连忙道:“杨大哥我同你一起去。”
“不可。”
猴儿自出世起便引得玉帝注意,若随他前去镇妖定然会被玉帝察觉。玉帝疑心颇重,只怕会寻个由头将猴儿捉拿。
“猴儿,你离家多年,是时候回花果山看看了。”杨戬捏捏他的耳朵,轻声哄:“别忘了,你的猴子猴孙们还等着你呢。”
悟空心中不舍,刚要说话,便听杨戬又道:“好猴儿,待杨大哥得胜归来,再与你斗一番如何?”
“你乖,等我回来。”
悟空抿唇,看来无论怎样杨大哥都不会带上他了,如此也只能先回花果山看一看。
他点头道:“好,那你万事小心,我在花果山等你回来。”
说罢,踮脚在杨戬的唇上亲了一口:“若是敢伤着一星半点,莫说我和你急。”
杨戬失笑,搂住人加重这道吻,半晌,不舍地退开微许,轻声说:“不敢。”
—
杨戬率众前往北俱芦洲,悟空收回目光,驾云回了花果山。
筋斗云转瞬即至,悟空朝下喊道:“孩儿们,老孙回来也!”
只见花果山山如其名,山峰挺立,曲涧幽深,那崖下花木争齐,松篁翠斗,树上结满瓜果,果香飘香十里,引人垂涎。
一众小猴在山间嬉闹玩耍,听闻声音疑惑地四处寻摸:“谁在说话?老孙是谁?”
悟空按落云头,又叫:“孩儿们!”
猴子们寻声望去,待看清来人,都急忙从树上石上跳下来,将悟空围在中间,兴奋大叫:“大王,是大王回来啦!”
一众猴子欢欢喜喜,拉着悟空说话:“大王,您怎么一去这许多年,我们还以为您不要我们哩。”
“是啊大王,从您走后我们便被一群妖魔欺负,就连您的水帘洞都险些被人给霸占啦!”
“是啊是啊,幸得大王终于回来了……”
悟空闻得此话,心中大怒:“是哪个敢欺上门来?说与我听,待我去寻他报仇!”
“大王息怒,那泼魔已被仙君打跑,再不敢来哩。”
“仙君?”悟空顿住:“什么仙君?”
猴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大王,那仙君模样可俊哩,额间多长了一只眼睛不说,身边还跟着一条白毛狗,一来就帮我们把泼魔打跑了,可威风啦。”
“是呀,他还给了我们兵器,教我们练功不受人欺负呢。”
仙君竟是杨大哥?
原来他不在的这些年,是杨大哥一直在照顾他的猴子猴孙,却从未对他提及半分。
悟空深吸一口气,才与杨大哥分离片刻,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中想念,恨不得立刻前去北俱芦洲找人。
猴子们欢喜的不行,里一层外一层地将悟空围在中间,甚至有胆大的小猴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大王,您可学成长生之术了么?”
“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
“大王,我们可想您了……”
悟空垂眸看着孩儿们期盼的眼神,点头说:“不走了,有我在,再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
美猴王学道归来,花果山上下欢天喜地,猴子们缠着悟空,寻问大王都会了哪些法术。
悟空拔下一根毫毛用手指捻了捻,吹一口清气,叫声“变”,毫毛即变成两三百个小猴。
他自学道,身上八万四千猴毛,根根都能随心而变。
“这叫身外身法。”
他再使个法,又变出许多个悟空。
“这叫分|身法。”
好悟空,念动咒语,狂风四起。
“这叫御风法。”
悟空的每一道法门都叫猴子们惊呼不已,原来修成圣体,当真出神变化无方。
他们簇拥猴王,跪在地上礼拜,这动静惊动了满山妖怪,那些豺、狼、虎、豹、熊等七十二魔洞的洞主也都前来道贺,都道:“大王万劫难逢也!”
猴王也欢喜,立在巨石上笑道:“你们大王如今也有名字了。”
“孩儿们且记好,我今姓孙,名悟空,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是也!”
一众大喜,拍手高叫:“孙悟空!孙悟空!孙悟空——”
—
猴王即归,猴子们日渐规矩,逐日操练武艺。
悟空看着他们手中的武器,刀、枪、剑、戟、斧、钺、弓、弩……样样俱全。每个猴子都有武器,共计四万七千余件,全然是杨大哥待他的心意。
他静坐一处,更想杨戬了,也不知北俱芦洲近况如何,他的杨大哥怎么样了,可伤着没有,何时才归。
他正想的出神,这时一只马猴上前,躬身献上一柄宝刀:“大王,这柄大刀是这里面最好的武器,您拿来用最合适。”
悟空接过,耍了两下,摇头道:“不可,太轻。”
想起杨大哥有一柄由三首蛟化成的三尖两刃刀,威力无穷,他心道自己也得寻个趁手兵器才般配。
他叫来猴子里面几个年长的,寻问哪里才能打造好的兵器,便听一只白毛老猴说:“大王如今得成圣体,凡品兵器哪里衬得上您。想要兵器却也不难,咱们涧底直通东海龙宫,听闻龙宫里的宝贝最多,大王何不去那里去寻。”
悟空一听深觉有理,立刻起身道:“好,尔等继续操练,老孙去去就回。”说罢,潜入深涧,朝龙宫去了。
捻道避水诀,避开巡海的夜叉,径至东海海底,果真见那水晶宫恢弘气派,富丽堂皇。
许多虾兵蟹将守在宫门前,见了悟空上前拦下。
一蟹将问:“何方神圣来此,还请报上姓名,我好禀告龙王。”
悟空心想,他花果山虽与东海是近邻,但从未有过往来,不认得他倒也正常。
既然来人家地盘上寻兵器,需得客气客气,便道:“我乃花果山圣人孙悟空,还请速禀龙王,于我得见。”
蟹将一听他是圣人,不敢耽搁,连忙跑进去:“报——”
“大王,外面有位来自花果山的圣人求见,说叫孙悟空。”
东海龙王敖广的龙身庞大无比,此时正盘在一桩巨大的水晶柱上静修,闻言睁开硕大眼眸,沉声道:“孙悟空?”
“正是。”
敖广心道没听说过这个名,但花果山他知道,与他的东海紧紧相连,三百多年前还曾出现过一个天地生成的灵猴。
那孙悟空既然自称圣人,他该亲自迎接。
敖广化作人身,发是银白,两缕龙须变成两缕胡子垂落胸前,阔步出门。
“上仙,上仙请。”
一见孙悟空,敖广便知他就是那只灵猴,想来已然修行得道,故而十分客气。
入了宫门,献上好茶,敖广问:“不知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既是近邻,小龙竟不曾听闻,实在耳目闭塞。”
悟空记得师父告诫,不敢轻易说出师门,遂道:“我自出世便是不死不灭之体,因缘习得仙术。我学成本事,却无一件趁手兵器,听闻龙宫宝贝甚多,不知老龙王可有多余神器,借来于我耍耍。”
“这……”敖广一听他生来就不死不灭,定然十分厉害,不好推辞,左右他这里有的是用不上的兵器,随便给他一件就是。
“好,上仙若不嫌弃,我便送你一件。”
他吩咐道:“去,将本王的那柄大捍刀拿……”
“慢着。”不等敖广说完,悟空直接道:“我用刀最不趁手,换一个。”
敖广:……
“那就把本王的画杆方天戟抬出来。”
不一会儿,十余个虾兵蟹将费力地将一根长戟抬了出来,悟空眼前一亮,这戟同杨大哥的三尖两刃刀有些相似。
他忙上前去看,才发现两神器并不相同。
敖广以为他喜欢,道:“此戟有七千二百斤重,上仙试试?”
悟空拿在手里抡了两圈:“不行,太轻了。”这威力可比杨大哥的那柄差远了,如何能配得?
这猴儿轻轻松松就将如此重的神器拿在手里,敖广心里一惊,知道对方有真本事,不敢小瞧。
但刀不趁手,戟也嫌轻……他的水晶宫里,的确没有比这再重之物了啊。
敖广有些为难:“上仙,我宫中只有这根戟最重,再没有更好的了,不如我开宝库,你随意挑选,喜欢哪件拿去就是。”
龙宫最不缺的就是宝物,况且这猴头一看就不是善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可悟空不仅想找件趁手的,更想找一件可以和三尖两刃刀相匹配的。
他正愁该如何办,忽然更深的海底处有霞光艳艳,瑞气腾腾,似有宝物出世。悟空心有所感,忙问:“那里是什么?”
敖广心惊不已,那里藏着一块神铁,乃是大禹治水时,定江海浅深的一个定子。神铁巨重,他与多人合力也不能撼动分毫。
从来不曾显威的神铁竟突然绽放霞光,大多神器遇到有缘人才会如此,难不成……
敖广深深看悟空一眼,神铁莫不是想认这猴头为主?
悟空盯着霞光处:“可否将神铁拿来与我看看?”
敖广连连摆手:“拿不动,拿不动,还请上仙亲自去看罢。”
说完,引着悟空去了。
深海中,金光万丈,一根铁柱子伫立其中,有斗来粗。
悟空一眼就看中这个大家伙了,只是神铁太大,他瞧瞧自己的手掌,不好拿啊。
他上前摸了摸,果然很喜欢,轻轻一推,没推动,看来的确很重。便两臂一张,抱住神铁:“给我起——”
敖广在旁看着,心说小小猴儿,如何能感动神铁。
“轰——”
神铁动了。
敖广瞪大了眼睛:什么!!!
怎么猴头看上如此轻松?他还就不信了。
他挽起广袖,聚力于丹田,“上仙,让我来!”
悟空:“……哦。”然后放了手。
敖广学着悟空,张臂抱住,“给我起!”
抱、抱不动,一毫一寸也抱不起來。
悟空也没笑他,只歪着脑袋,看着神铁嘀咕:“忒粗忒长,要是能小点就好了。”
话毕,神铁竟真的如他心意,变细变小了一圈。
敖广又惊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便也张口试试:“再小点。”
……神铁不听他的。
悟空乐了,上前一步:“好家伙,再小点。”
咻一下,神铁又细几分,拿在手里正正好好。
悟空大喜,拿来细细去看,只见这神器中间是乌铁,两端似套着金箍,金箍下有一行小字:“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
悟空得此宝物,大喜过望,抡在手里虎虎生风,一不留神就将海底搅了个天翻地覆,连敖广也站立不住,更吓得一群虾兵蟹将魂飞魄散。
“多谢老龙王厚赠,老孙去也!”说罢,带着金箍棒不见了踪影。
敖广虽心疼,但也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谁知话音刚落——
“老龙王,老孙还有一事。”
敖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