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在马路上行驶, 盛听眠看看前面的路况,又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看身旁驾驶座的女人。
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姐姐开车,平时姐姐上下班都有司机, 要么就是助理开。
唯独今天……
盛听眠想到姐姐今天是和任嵛君一起过来骑马的, 应该是私人约会。就像上次她和朋友的泳池party一样, 因为私人属性, 她不带任何外人。
到了这份上, 盛听眠还不清楚就是傻瓜了。
姐姐这是在和任嵛君培养感情。
虽然口头上说是相亲,但未来谁也预料不了会不会真的和任嵛君联姻。
盛听眠神色恹恹,看向窗外。
遇上红绿灯,贺检雪脸色冷凝,不自觉望向身旁的盛听眠,见她一直看向窗外。
思绪却飘到季司宜身上, 这个女人还没放弃追她妹妹,万一哪天她妹妹着了她的迷……
还有那个宁桃……
贺检雪眉头紧蹙, 她妹妹身边豺狼虎豹未免太多。
涉及到她交友问题,她作为姐姐无法干预太多,但又不能不把控。万一哪天眠眠语出惊人说要和对方谈恋爱, 那就一切都晚了。
“眠眠, 你和那个粉丝还有聊吗?”
盛听眠些许困惑:“宁桃吗?有啊, 怎么了?”
红绿灯亮了,贺检雪转动方向盘, “姐姐关心你一下, 你们都聊什么?”
盛听眠语气淡淡:“没聊什么。”
“……”
问不出有用信息, 贺检雪干脆不问了,到了医院, 带她做了全套检查,直到医生说她没事才载人回去。
虽说全程姐姐带她检查,让她有种被呵护的温暖,但盛听眠还想着姐姐和任嵛君之间那种只有两人懂的亲密,回到家也依旧闷闷不乐。
这天,盛听眠一觉醒来,发现家里多了位客人。
是姐姐打算联姻的重点考察对象,也是姐姐正在培养感情的对象。
任嵛君给她送了小礼物,一条项链,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盛听眠看看姐姐,又看了看这位大方得仿佛姐姐女友未来老婆的任姐姐,她失神地接过,“……谢谢任姐姐。”
“不用客气。”任嵛君转而对贺检雪说:“你妹妹真漂亮。”
贺检雪笑笑。
任嵛君又说:“眠眠,你要不要现在戴上看看?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过?”
盛听眠拿着项链盒子,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应,“不用了,谢谢任姐姐。”
贺检雪提议:“要不要我帮你戴?”
盛听眠不知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鼻尖莫名一酸,“……不用,我回房间自己戴。”
有股情绪驱使她远离这里。
回到房间,盛听眠将项链盒子放在台上,坐在化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完全没有心思戴项链,哪怕再好看。
她走出去,发现客厅没有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姐姐和任嵛君两人进了书房谈话。
盛听眠站在书房外停留片刻,想推门而进,但又怕被姐姐责怪不懂事,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推开。
由于隔音,她什么都听不到,于是只能坐在客厅独自生闷气。
就连杜敬雅约她出去玩,她都没心思出门去。
随着时间过去,盛听眠心情越发低落,姐姐和别人到底聊了什么聊那么久,还是说……她们做了什么事情。
盛听眠看了眼手机,快过去一个小时了,就在这时书房终于有了动静,盛听眠看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出来,还互相对视一眼……
又是那种心照不宣的眼神互动。
盛听眠难过地将视线转到别处。
贺检雪一出来就看到盛听眠坐在沙发上,“眠眠,我和任嵛君今天出门一趟。”
盛听眠把目光转回来,轻声问:“……你们去哪里?”
任嵛君接腔:“我们出去逛逛。”
盛听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又一次出去,不用猜都知道她们是在约会培养感情。
因为是周末,姐姐离开之后,盛听眠只能在家里看看电视,逗逗小猫,最后练练嗓子。
到了晚上,还没见姐姐回来,她们这是要逛到什么时候?
盛听眠忍不住给那个女人打电话,然而接通那一刻传来的却是任嵛君的声音。
她温柔说:“眠眠,你姐姐她今晚喝得有点多,我带她在外面酒店住。”
盛听眠兀地攥紧手机,“你把手机给姐姐,我要和她说说话。”
任嵛君不解,但还是按照她要求把手机递给一旁喝醉撑着太阳穴的女人,“你妹妹打来的电话。”
贺检雪接过来,“喂,眠眠?”
盛听眠屈膝坐在沙发上,单手抱着膝盖,胸口前所未有的急剧难受,嗓音颤得几乎听不到,“姐姐,你真的喝醉了吗?”
贺检雪可以说是有六七分醉,但还没至于醉到彻底昏过去,但等酒劲上来就说不定了。
她现在还能听得清她妹妹的声音,“有点醉了,太远了,我就不回去了。”
这话一落,盛听眠脸色霎时失去血色,姐姐今晚要和任嵛君开房么?
她那一瞬间脑海里全是空白,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手机对话安静了将近一分钟。
“还有话要说吗,眠眠?没有的话,姐姐先挂了。”
盛听眠迅速回过神来,急忙道:“等等!”
“嗯?”
“姐姐……我能不能求你今晚回来?”
若是细听,甚至能听得出这句话里夹着克制的哽噎。
盛听眠眼眶空洞洞看着面前的茶几和果盘,失神呢喃:“……求你回来姐姐。”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盛听眠以为对方挂断了,看到还在通话中的屏幕,数字每跳动一秒,她都害怕下一秒显示挂断。
“姐姐今晚喝了酒,不能开车。”
盛听眠眼神一黯:“我可以去接你的姐姐,你在哪?”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不用过来,我让人开车回去。”
寥寥数语,盛听眠明显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抱着手机在家里满怀期待地等着姐姐回来。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
直到天都快亮了,还没回来,盛听眠眼眶渐渐酸涩难受。
姐姐,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为什么不守信用……
最后实在太困了,盛听眠回到床上睡一会,只是入睡时伴着几声抽泣。
“为什么不守信用呜呜……”
/
直到中午,贺检雪才回来,回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妹妹,发现她脸色苍白,关心问:“怎么了?”
盛听眠盯着她许久,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淡淡英国梨与小苍兰的香水味,眼神一黯,“姐姐是不是忘了昨晚答应过我什么?”
贺检雪回忆一番,蹙眉问:“昨晚?”
她打开手机,想看是不是妹妹在上面留了言,让她做什么买什么,可是上面什么都没有。
然后翻开通讯录,发现昨晚妹妹打过来一通电话,“昨晚你给我打电话了?”
贺检雪细想,好像确实是有,但她记不太清内容了。
盛听眠看到她这失忆的表情,胸中气闷,“姐姐忘了么,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姐姐你不守信用。”盛听眠控诉。
贺检雪似乎一点都想不起,但见盛听眠如此信誓旦旦,看来她昨晚估计真的答应了她却没做到。
“姐姐忘了,抱歉,眠眠,姐姐给你赔礼。”
盛听眠听到她诚恳的道歉,她所有的质问和控诉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难道她还能当着她的面要求给个说法么?
姐姐已经对她那么好了,她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咄咄逼人,姐姐会怎么看她?
更何况,这还是姐姐的私事,她的手要是伸得太长,就会惹人厌烦。她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姐姐的私事?
所有的思虑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盛听眠只能选择体贴的回应:“不用,姐姐你累了吧,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
贺检雪没察觉她情绪起伏,笑了笑:“好。”
转身进了卧室,让佣人简单收拾一番,进去洗澡。
盛听眠坐在客厅目光呆滞。
直到宁桃的消息发过来,她才堪堪回神。
宁桃问她愿不愿意出来,她请她喝咖啡。
盛听眠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她对姐姐的占有欲好像太强了点,不想看到她结婚,不想她和别人组成新家庭,可偏偏她是最没有资格去霸占姐姐剩下的人生的。
她当了人家那么久的妹妹,已经有了一个地位。
可……她为什么那么难过?还为姐姐不回来而生气?
盛听眠思绪乱糟糟,想找个人诉说,小姨是不行的,小姨太熟悉她了。
她看回到手机界面,发了个好字过去,转身回房换了身衣服,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浴室门口。
她需要离姐姐远一点了。
让自己的情感不再那么地依赖她,受控于她。
贺检雪洗了澡出来,正让人吹着头发,忽然发现身边没有盛听眠的影子。
“眠眠呢?”
“她出门了。”
“哦。”
贺检雪当她出去逛逛,拿起手机给任嵛君打电话,“你回到家了么?”
任嵛君:“刚回到,这是在关心我吗?”
贺检雪:“女孩子还是要呵护的,你比我还小几岁。”
任嵛君:“那我以后喊你姐姐?”
贺检雪皱眉:“换一个。”
任嵛君:“贺姐姐?”
贺检雪回忆起那次雨夜,盛听眠在她手里哭着怯生生喊贺姐姐的模样。
“再换一个。”
任嵛君当她不喜欢这么肉麻,“那贺姐?”
贺检雪闷声笑了声:“行。”
“昨晚我没做什么吧?”她又问。
任嵛君调侃:“倒是希望贺姐能对我做点什么。”
贺检雪对她的暗示不予理会:“先这样吧,挂了。”
/
盛听眠按照宁桃发来的地址,来到一家咖啡厅。
她喝了一口又苦又涩的咖啡,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苦。
宁桃说:“公司派遣,最近我搬来堰市了,和魏若茜住一块。”
盛听眠强撑:“恭喜,适应得还好吧?”
宁桃:“还行,这边生活节奏也挺快的,但是烟火味也很浓,是个有人情味的城市。”
盛听眠神情游离:“多住段时间,你会发现它更好的。”
宁桃:“你最近怎么样?《鸟衔花》准备得如何?紧不紧张?很期待你的表演”
一说到最近,盛听眠觉得嘴里都是苦味,“宁桃,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宁桃:“没有诶,我是独女,不过我有个表妹,魏若茜,从小和她玩到大。”
盛听眠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如果你表妹结婚,你会不会很难受?不想她结婚?”
宁桃认真思考:“如果她结婚,我会感觉儿时玩伴离我而去,估计会抱着她大哭吧。”
盛听眠走神:“哭了之后呢?”
小姨也是哭,却从来没说哭了之后她们心境变成什么样。
宁桃想了想那副情形:“哭了之后就是祝福她获得幸福吧,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都是走着走着就散掉了,日后要是想念,就常联系,不过……”
“不过什么?”
宁桃也叹气,撑着下巴搅拌咖啡:“不过一般也联系不了几回,只能逢年过节探望一下,大多数人基本都这样。”
盛听眠喝了口咖啡,姐姐要和任嵛君联姻,估计以后她们也是只能逢年过节探望一下。
她们地位差距摆在这呢,干妹妹算什么,只能算个姐姐以后的小孩逢年过节,偶尔提起一嘴的远亲。
盛听眠又难受了,甚至想哭,她才知道离别不是最让人痛苦的,淡忘才是,会在平常日子里某一时刻猝不及防锥心地疼痛。
小时候爸妈的离去,她没有过多悲伤,因为她知道爸妈不是淡忘自己,而是变成星星永远爱着自己。那份爱不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淡化,它定格在最浓烈的时刻。
可是活人不会,人会真的淡忘。
她无法想象自己以后变成姐姐嘴里一句“哦,眠眠啊,妈妈以前认的一个妹妹”。
眼泪无声坠落。
“我想喝酒……这有酒卖吗?”
宁桃一抬头发现她眼泪盈眶,疑惑却又心疼,不敢打扰她情绪,轻声问:“怎么好端端想喝酒?”
盛听眠有些哽噎:“我就想喝。”
宁桃迟疑片刻:“那行,我去吧台看看有没有酒。”
没多久,宁桃回来,“还真有酒,已经点了一瓶。”
话落,侍者就端着酒和酒杯过来,为两位客人倒上。
盛听眠举起酒杯,顶着双通红的眼睛,扯出笑看着对面的女人,“祝你乔迁大喜。”
宁桃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举杯碰了碰,“谢谢。”
盛听眠一口饮尽:“我买单,我请你喝。”
宁桃:“这不太好吧,我约你出来的。”
一口下去,盛听眠脸色开始浮起红晕:“你是我粉丝,哪有人让粉丝买单的,我请你喝。”
宁桃将她神情收入眼底,试探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今天的眠眠似乎格外多愁善感。
盛听眠不想让别人过多窥探自己心境,避而不谈,“继续喝酒吧。”
宁桃欲言又止,最后陪她喝,只是没想到她酒量很差,才喝没几杯就已经快晕过去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然而盛听眠却回答不了她问题,宁桃只好掏出她手机,用她指纹开了机,找到一个叫姐姐的通讯录,拨了过去。
“喂?”电话很快接通了,宁桃说:“你是眠眠的姐姐吗?”
贺检雪看了一眼天色,才下午五点,“你是?”
“我是宁桃,眠眠和我出来喝酒,她喝醉了,请问眠眠地址在哪,我送她回去。”
“你们在哪,我去接她。”
宁桃就在盛听眠耳旁边接电话,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盛听眠一下子拉回到昨晚的伤心事,“宁桃,你不要告诉她,我不回去。”
宁桃:“不回去,那去哪里?”
盛听眠一下子想到任嵛君那句“我带她在外面酒店住”,酸涩和怨怒交织在心头,眼睫一眨。
“我们……去酒店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