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晚霞凄艳。
盛听眠心情沉重回来,一回来就看到姐姐坐在庭院里赏山茶花。
庭院传来动静和人声,她好奇走过去,发现庭院里有几个人正在忙活, 似乎是要把一棵树移栽到这里。
“姐姐, 他们在做什么?”
贺检雪看到她回来, 不知想到什么, 心情颇好, “在栽种比较难以存活的金山茶。”
金山茶需要的空气湿度、遮荫等条件,园林师傅单就培育环境就培育了数月。
“金山茶……”盛听眠呢喃,这一听就觉得是璀璨如金般的山茶花,不免期待它在庭院里盛开的那一幕。
盛听眠抬眸望向身旁的女人,清贵的气质总是让她不由自主看出神,又如山茶花一样高贵雅致, 这样的人居然是她姐姐,她觉得幸运又幸福。
心里感慨之下, 难免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司宜姐姐找她告白,会不会未来也有一天, 姐姐也会有自己的家庭。
她们还能做多久的姐妹呢?
说到底, 她只不过是干妹妹而已。
盛听眠望向远处那株种下去的金山茶, 人影走动,一时间怅然万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她能看到金山茶开花几次?一次两次?后面的无数次会不会就变成姐姐和她的丈夫、她的女儿一起观赏?
一股淡淡的哀伤掠过心间, 盛听眠收回视线, “姐姐,今天司宜姐姐来剧院找我了……”
贺检雪转头看向她, “找你表白?”
盛听眠点头,认真看进姐姐眼眸:“我拒绝了她。”
贺检雪红唇深抿:“做得挺好,不拖泥带水。”
盛听眠垂眸:“但是……感觉伤了她的心,司宜姐姐走的时候很难过。”
贺检雪察觉她对季司宜起了怜悯,眉心微蹙,“你想多了,她下午找我买醉,起初确实难受,后来她想到留学九年才毕业,就看开了。”
最后冷淡补充一句:“不要有负罪感,你不欠她。”
盛听眠被她这么一安慰,也好受了许多,姐姐不愧是姐姐,看事情很通透,短短两句话点醒她的忧虑。
“谢谢姐姐开导,我不会再在这件事上耗费心神了。”
盛听眠想回屋,临走前又想起什么,“姐姐,明天周末,剧院不开门,我可以让和我一起唱玉簪记的杜敬雅过来排练吗?”
“这种事不用跟我说,你想带人就带人过来。”
盛听眠意识到姐姐是让她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事事报备,嗓音扬起:“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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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杜敬雅坐车过来,看到堪比园林的贺家,被震撼到了,她没想到盛听眠家境如此优渥。
但盛听眠却不以为然,“这是我姐姐的家里。”
杜敬雅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她们剧团投资人的家,只不过贺小姐太喜欢盛听眠了,认了她当干妹妹。
不过贺小姐这么宠她,也是属实罕见。
盛听眠带她到戏台,杜敬雅感慨:“你姐姐家里怎么还有戏台啊,你姐姐家里以前是不是地主?”
在她认知中,现在哪还有人建住宅还会专门设置戏台。要不是还有互联网增加传播渠道,这都快要被时代抛弃了。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有戏台了。”
她还在上面唱过好多次戏,拿到姐姐不少头彩。
盛听眠想到姐姐的母亲贺古兰,猜测可能是她建的吧。
她们找来一台音响设备,没有敲锣打鼓的锣鼓班,她们只能用音响设备伴奏。
换上水袖练功服,她穿粉色,杜敬雅要扮男小生,她穿雾蓝色。
两人开始排练,轮到盛听眠扮演的陈妙常仙姑出场时,杜敬雅秉持着书生潘必正之态,认真和她对戏。
盛听眠的手又细又修长,嫩粉色的甲面泛着健康的色泽,捏戏曲手势总比旁人更有美感,眼神灵动,顾盼神飞,唱腔也别有一番滋味,活脱脱一个刚从世俗入道的仙道姑。
两人从头到尾排练下来,没有差错,没有忘词,配合得十分完美。
先前贺检雪投资剧团时,对剧院进行大改革,更换下来的道具盛听眠觉得丢了太可惜,就让人搬到这里。
因而戏台两侧,杵着两排缨枪、长枪、马鞭、拂尘等道具。
秉着要劳逸结合的原则,两人各挑起一柄缨枪,耍起花枪来。
盛听眠好久没碰缨枪,手有点痒,原地提枪花、劈喉、背花、扔枪,还好还没生疏,她可以是昆曲花旦,也可以是京剧刀马旦。
和杜敬雅对花枪,盛听眠忘了自己身上穿着是昆曲练功服,水袖太长,根本就不适合耍花枪,她一时忘了,水袖缠住缨枪,手腕一阵痛意,她吃痛松开,跌倒在地上。
杜敬雅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缨枪,蹲到她面前关心:“盛听眠,你没事吧?”
“好痛啊……”盛听眠抬起右手,水袖盖住了她的手,杜敬雅扒拉开缠住她手腕的水袖,替她揉揉。
“应该没什么事吧?”杜敬雅忐忑问,“要不去医院看看?”
盛听眠蹙着细眉,轻轻动了动手腕,杜敬雅也屏住呼吸,凑上前,一时间两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这白皙的手腕到底有没有事。
浑然不察戏台下的人影,正冷着脸看过来。
贺检雪刚从集团回来,没看到盛听眠在屋里,想起她说今天会带人过来一起排练,才来戏台这边看看两人排练效果如何。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杜敬雅半蹲在她妹妹面前,许是戏曲艺人出身,加上本就有几分小生的长相,身量有几分英姿,衬得她妹妹越发窈窕娇俏。
尤其当她握住盛听眠手腕拉她起来时,贺检雪仿佛看到了跳出《玉簪记》的书生和仙道姑。
杜敬雅见她还疼,拿起地上的缨枪放回原位,再扶着她下戏台。
两人一下来,就看到贺检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面前。
杜敬雅解释说:“她耍花枪的时候被花枪打到了,我扶她去擦擦药酒。”
盛听眠有些不敢看她,怕贺检雪以为她在玩,没有好好排练,“姐姐……”
贺检雪静静看她们,目光不经意扫过两人几乎握在一起的手,她妹妹那细白如艺术品一样的手就这么被另一个人抬握在手掌心上。
眼神示意她们过去。
两人得到首肯,赶忙往屋里走去。
杜敬雅没用她家佣人拿出来的药,毕竟她们戏曲艺人有点磕碰是常有的事情,通常都会自备药酒。
“幸好红瓶白瓶我都带来了。”杜敬雅先给她上红瓶,两三分钟后再上白瓶。
通常第二天就能消肿,虽说现下看不出有没有事,但比赛在即,还是搽了比较稳妥。
盛听眠左手臂横在腰上,摸摸右腰,吃痛嘶一声,“诶,我腰上好像也被花枪磕到了,杜敬雅你帮我把腰上也搽一下吧。”
“行,你把衣服弄起来。”
盛听眠揪起右侧衣摆,露出细盈盈的腰肢,贺检雪路过会客厅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
“我上手了啊,你忍着点。”杜敬雅往掌心倒药酒,搓两下,热了。
“我不应该贪玩玩什么花枪的,要是明天手肿了,连妆都上不了。”盛听眠望着墙上的壁画,眼里满是后悔。
“这个力度行吗?”
“啊,好痛,你劲好大,比我小姨劲还大。”
“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轻点。”
盛听眠又忧愁起来:“刚刚还被我姐姐看到,她肯定会以为我们不思进取,在那玩,没有好好排练。”
“你姐姐不是班主,应该不会那么严格吧。”杜敬雅又想到贺小姐毕竟是她们剧团的投资人,看到她们不好好排练,还因为玩别的受伤,确实观感不好。
“要不我们明天找个公园练吧。”
盛听眠正要思考这个提议时,身后忽然咳嗽一声,两人脸色秒变,迅速反应过来,从沙发站起,齐齐看着来人。
“贺小姐……”
“姐姐……”
贺检雪看到她们肩挨着肩,四条水袖垂在两侧,一副同一阵线战战兢兢的模样,仿佛她贺检雪是什么洪水猛兽。
盛听眠和杜敬雅相视一眼,生怕下一秒就被问责,但过了会,她们也只是看到贺检雪什么都没说,从她们面前经过,往书房走去。
两人松了口气。
“贺小姐好像什么都没说。”
盛听眠也觉得奇怪,时间差不多了,杜敬雅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盛听眠送她离开。
一直到晚上,贺检雪都没从书房出来,盛听眠也就当她是公务繁忙,没去打扰她。
洗了澡后,药酒的药效随着洗涤散得差不多,盛听眠打算自己再搽一遍。
幸好杜敬雅把红白两瓶药留给她了,让她这两天多搽,免得影响比赛。
刚拧开瓶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房里进了人,她望过去,“姐姐你忙完了?”
贺检雪看到她手里拿着红瓶药酒,又想起白天那幕,走过去,熟稔接过红瓶,“今天伤到哪了?”
盛听眠微怔,抬眸望着近在眼前露出温柔的姐姐,和白天那个一言不发就走的姐姐相比,更多了三分柔情。
“手腕。”她把右手腕抬到她面前。
贺检雪上药的手法稍微不一样,将药酒倒在掌心,拉过盛听眠的手,掌心直接贴在她腕骨上,再慢慢揉搓,直至发热。
盛听眠感受到手腕上全是姐姐的用力,姐姐掌心到哪里,她就热到哪里。
“我记得玉簪记没有耍花枪的剧情。”
来了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盛听眠委屈看着她,老实承认:“我贪玩耍了花枪,不小心被水袖缠住枪柄,就受伤了,但是在耍花枪之前,我们有排练过一次的。”
她们其实没有松懈排练,只是怕太紧绷,才耍了花枪放松心情,劳逸结合,她们当时本打算玩十分钟花枪,就继续排练。
没想到就这十分钟的事,就出事了。
贺检雪望向她可怜兮兮的眼眸,叹了口气,“这两天别玩了,比赛在即,别因为这点差错上不了戏台。”
“我知道了姐姐。”盛听眠还是认真把她叮嘱记在心里。
贺检雪见她态度端正,没再说什么,“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盛听眠收回手,摇了摇手腕,似乎好了很多,姐姐的手法貌似比杜敬雅的拍打手法更有效,“没有了姐姐。”
殊不知,这话一落,跟前的女人神色晦暗。
贺检雪盯她良久,白天能让那个杜敬雅给她搽腰间的伤,晚上到自己搽药,却说没有伤?
这种微妙的区别对待,让贺检雪心里有几分不舒服。
“你腰上的呢,好了?”
盛听眠后知后觉想起,“对哦,还有腰间的伤。”
“……”
盛听眠后知后觉的反应反而让贺检雪更气闷,原先以为的区别对待并不是真的区别对待,而是她忘了。
而她因为这个猜测却是真切地不舒服了。
贺检雪为自己的反常感到几分困惑,她这是怎么了?
“把衣服撩起来。”贺检雪把这个疑惑压下去,重新往掌心倒药酒。
盛听眠乖乖听话,上半身撑在沙发上,撩起一侧衣服,姐姐掌心贴上来那一瞬,她浑身莫名激灵了一下,缩在沙发一端的脚趾蜷缩起来。
随着姐姐掌心揉动,她感觉到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