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喻本来是打算回来陪易述过年的,人毕竟是答应了他的,可是他终究没能做到,离开易述家里的当天晚上,是大年三十,他坐着飞机,返回了B市。

  他带回去的东西都在易述家里,没有拿走,他当时也来不及收拾。

  推开家门,打开灯,看着冷冷清清的客厅,柏喻第一次有了孤独而难过的情绪。以往他也不是没有一个人过过年,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年有今年这个年这么难过,他打开电视,看着里面播放着热闹的联欢晚会,莫名其妙的,眼里就开始流泪。

  他捂住眼睛,默默地哭泣。

  他想,他终究还是动了真感情,说了不爱他,自己还是爱上了。

  怎么办,这种事,怎么可以?

  真的是疯了,要了命了。

  他睁开眼睛,走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任由水淋湿全身,他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现在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

  到此为止吧,柏喻。

  真的放下了,才是最好的。

  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做柏喻,过去的人和事,都和你没关系了。

  你不用再担心易述的命运了。

  从今以后,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了。

  易述在初四才下楼,他在家里三天,出了喝酒就是睡觉,颓废得不成样子,他爸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段绍和陈臻也是,他也不接,整个人醉生梦死得厉害。

  初四下午,易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出门去把喝空的啤酒瓶扔掉。

  只是他刚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了薛文遥,他似乎在等他。

  看见薛文遥,易述只觉得嘲讽,之前他看他可是满眼爱恋的,可是现在那目光,说是仇人也不为过了。

  “易……柏喻呢?”薛文遥问他。

  易述不答,扔了垃圾就要走。

  “他是不是走了?”薛文遥追上来拦住他。

  易述看着他的脸,满心烦躁:“走了,怎么样?”

  “果然。”薛文遥冷笑,转身就走。

  “你站住。”易述叫住他。

  薛文遥回头,眸子里露出不解。

  “你……和他在一起几年?”易述问他。

  “四年。”薛文遥说。

  “是一见钟情?”易述接着问。

  薛文遥点头:“是。”

  易述垂眸:“那你为什么背叛他?”

  薛文遥脸色有些难看,但他还是解释了:“我喝醉了,被人强迫的……我不知道他看到了,还出了车祸……我知道他死了,很痛苦,所以我自杀了。”

  易述听见他这么说,心里突然痛得要命,他想,原来不止自己这么爱他,他说对了,他真的说对了,爱他的人,不差他这一个。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易述又问。

  薛文遥听见他这么说,想了想,回答道:“反正和你不像,你们虽然长得一样,可是脾气秉性差太多,他从来不哭的,而且什么时候都很强大,很冷漠,就算他很爱我的时候,也只是甜言蜜语,根本不可能为我哭,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只爱自己,在他心里,他就是最重要的。”

  易述嘲讽地笑了笑,是挺爱自己的,爱到和自己上了床,可能他根本就不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吧,只是把他当成自己,所以睡他睡得理所当然。

  曾经他以为,柏喻对他体贴温柔,格外了解,他的爱好,他习惯,柏喻都格外清楚。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就算自己和他争执,他也总有办法化解矛盾,拿捏他的情绪。现在看来,当初他觉得有多么幸福,如今就觉得多么讽刺和可笑,他所说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是自己,自己对自己,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呢?

  他那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他呢?

  他到底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他自己设计造成的,如今他抽身离去,徒留他停留原地,痛苦不已,凭什么?凭什么?!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可是他却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爱他,也恨他。

  他爱他是柏喻,他恨他是易述。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爱上他?

  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痛苦?

  为什么?!

  他好痛,他真的好痛。

  爱他痛,恨他痛,靠近他痛,离开他更痛。不过短短几天,他就如同活在十八层地狱反复煎熬了几百上千次,喝了那么多酒都不管用。他忘不掉,怎么也忘不掉,反而愈发地想他。

  他那么恨他,可是又想他想的发疯,他想见他,想见他想的想死!想的呼吸都痛了!他的血液他的脉搏里,都在疯狂地涌动着他的名字!

  在这么疯狂的思念冲击之下,他那些羞耻心瞬间都不重要了,他想见他!他想见他!他要见他!!!

  喝再多酒,流再多泪,也抵挡不了他的思念,这该怎么办?

  薛文遥看他神色不正常,他有些犹豫地开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易述眸子里猛的露出敌意。就算他和柏喻现在没有关系了,他也不想眼前这人去找他,尤其得知他们曾经的夫妻关系之后。

  薛文遥翻了个白眼,他忘了,这个易述和他是情敌,怎么可能会告诉他柏喻的地址啊。

  看来只有自己去打听了。

  初八,易述的公司开始正常上下班。

  海外业务拓展,易述又忙起来,他每天都在公司里待得很晚,特意地让自己忙起来,仿佛这样,他才能阻止那些让他痛苦不堪的思念,他恨柏喻,恨他如此欺骗自己的如此践踏自己,可是一但他闲下来,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想他,想给他打电话,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了解他的一切情况。

  这天晚上,段绍和陈臻约他出去喝酒,陈臻带了一个小男生,长得眉清目秀,格外好看。

  四个人坐在一起,段绍看着易述默然喝酒,他叹息一声:“你和柏喻真分了?”

  易述听见他提这个事,脸色难看下来。

  段绍看他神色不虞,笑了笑:“阿述,到底是为什么啊?前段时间不是还高兴他终于答应和你在一起了吗,这才好了几天就分了,是不是他出轨了?”

  易述沉默不作声,心想要是出轨倒还好,可是这事,比出轨更让他难堪,更让他崩溃,更让他难以接受。

  段绍看他不说话,叹了口气:“阿述,如果柏喻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兄弟们一定帮你出气。可是如果他没有,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你等他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就是这么算了?”

  “啪——”易述砸了杯子。

  在座的人顿时愣住了。

  段绍看着四溅的玻璃杯,他也愕然了。

  “从今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易述俊美的脸上露出森然,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仇恨,“我和他之间,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谁再敢提他,就是与我为敌!”

  说完这番话,易述拿起外套就走。

  段绍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眸子里露出些许复杂。

  陈臻看易述发这么大脾气,不由得惊了:“阿述这是怎么了?至于吗?不提就不提呗,搞得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段绍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地上砸碎的杯子,他想,易述这一次这么绝情,看来是真的被伤透心了。

  B市,柏喻最近感冒有点严重,那天淋 冷水以后,不出意料的,他感冒了,这一病就是一个星期,鼻子堵了,喉咙也哑了,每天不是擤鼻涕就是咳嗽,难受得要命。

  绕是如此,他还是坚持回到了研究所工作,他的博士论文此刻正写到关键时刻,实验不能中断,更不能出差错,一切的事宜他都要亲自过目才能够放心。

  这天下班以后,他回到家里已经很晚,头脑有些发晕,好像还发烧了。他没有开车,而是打车回了家,准备好好睡一觉。

  车子在小区外停下,他下了车,刚刚走到门口,一个人就冲他跑过来,然后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柏喻蹙了蹙眉,脸色苍白:“薛文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怀里,白嫩清秀的薛文遥红了眼睛,他抱紧柏喻,低声开口:“我找了私家侦探。”

  柏喻叹息一声,他咳了咳:“好了,松开我。”

  薛文遥听见他咳嗽,猛的抬头,当他触及到柏喻苍白的脸色,他忍不住担心地伸手去摸了摸柏喻的额头,随即担忧开口:“你发烧了?”

  柏喻嗯了一声,拉开他的手,他捂住嘴咳嗽两声,皱眉看着薛文遥:“你怎么来了?”

  薛文遥不答,拉着他就要走:“我们去看医生。”

  柏喻甩开他,他冷了脸色,俊秀苍白的脸上温和不再:“薛文遥,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如果我有我的生活,你也是,你回去吧。”

  薛文遥眼睛顿时就红了,他抓紧柏喻的胳膊:“我不走,我要守着你。”

  柏喻咳嗽,他不舒服,不想吵架,也不想和他拉扯,他转身就要走。

  “易述……”薛文遥哽咽。

  “我不是易述了,”柏喻不耐烦地说,他回头看着薛文遥,“你再喊这个名字试试,你看我会不会发火?”

  “好,我不喊这个名字了,”薛文遥抓住他的衣袖,他目光里带上了祈求,“柏喻,你别让我走,你现在在发烧,让我照顾你好吗?”

  柏喻只觉得不耐烦,他抚额叹息:“你就不能放过我?”

  薛文遥低哑开口,眸中落泪:“我只是爱你,都不可以吗?”